回去的路上，桐兒幾乎是忍不住臉上的大笑神。

姜梨很是無奈，“桐兒，你把臉上的笑容收一收。”

“奴婢只要一想起方纔那人說話的語氣，就直想發笑。”桐兒道：“那人還以爲狠狠敲了姑娘一筆，沾沾自喜呢，要是他知道了自己將這匹汗寶馬五百兩銀子就賣與姑娘，不知要多後悔呢。”

姜梨笑了笑：“東市就是如此，易過後，銀貨兩訖，誰也不能反悔。若是沒有眼力勁兒，也沒人敢胡買東西。”

“是是是。”桐兒笑道：“咱們姑娘火眼金睛！”

倒是心大，也不問姜梨爲何篤定那馬駒是汗寶馬，只要姜梨說是，就深信不疑。多人在東市買東西，都賠的乾乾淨淨，尤其是第一次前去的，不曾想姜梨第一次去，便能淘得這等珍惜之。

“東市真是個好地方，”桐兒砸了咂，“日後有機會，咱們再去！”

這孩子，儘想著玩鬧了。姜梨搖了搖頭。

“等回去後，就把這馬駒刷洗乾淨，總不能污糟糟的送給姬老將軍。”姜梨道。

“奴婢省得。”桐兒點頭，又有些不捨，“這麼好的一匹馬”

姜梨輕輕敲了敲的頭：“那又如何？只花了五百兩銀子！”

“說的也是。”桐兒傻乎乎的又笑了起來。

等回到姜府，姜梨直接讓人把這匹馬駒帶回了芳菲苑，芳菲苑的院子夠大，讓白雪帶人給馬駒洗洗乾淨，剛回了屋，清風就過來送帖子，順便來傳話，姜元柏和姜老夫人思量了許久，終於決定還是讓姜梨去參加姬老將軍的生辰宴了。

和姜梨想的一模一樣。

就笑著接了帖子，讓人回晚堂那邊自己曉得了。

過了一會兒，院子外響起白雪的聲音，讓姜梨過去看，姜梨便走出屋，一眼看見院子裡，丫鬟們正圍在一起，最中間，一匹淺金的馬駒站在中間，驕傲的仰著頭，威風凜凜。

這匹馬洗淨污泥之後，顯出了本的，竟是淡金的。它的極順極厚，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爲之前吃的東西不夠，顯得不夠明亮。即便是這樣，這也是一匹非常英俊的小馬，姿態高傲。

桐兒看了，更是喜歡得不得了。躲在暗的趙軻也看見了這一幕，他倒是一眼沒看出這匹馬是汗寶馬，但能看得出，這匹馬非常不錯，便是在國公府的馬廄裡，也是十分優秀的一匹。自古英雄良駒，他看的也是眼饞不已。心中納悶不知道姜梨從哪裡尋來的這麼一匹坐騎，可還有剩餘的其他馬匹，他也好去挑一匹。

姜梨走到馬駒邊，那馬駒看了一眼，目仍舊有些高傲，姜梨手了它的前額，小馬輕輕的哼了兩聲。

周圍的丫鬟都笑了起來，白雪道：“姑娘給它取個名字吧。”

姜梨正要說話，想了想，搖頭道：“罷了，這是送給姬老將軍的小馬，還是由姬老將軍親自爲它取名字爲好。”

“它是個男孩子呢！”白雪道。

“那就更好了。”姜梨了小馬，“倘若是個孩子，放在國公府裡，豈不是暴殄天？”

趙軻：“”

什麼暴殄天？他們國公府裡連花花草草都是公的好麼？早就該多來幾個孩子了！孩子放在外面才暴殄天！

衆人都陪著這小馬玩耍了一會兒，天漸晚，姜梨囑咐人看好這匹馬駒，自己回屋睡了。

帖子上寫的，姬老將軍的生辰是三日後。突然想到，不知道姬蘅的生辰是何時。好似從未聽過他生辰宴一事。

很快就到了三日後。

這天早上，天上下起了小雪。燕京城的春日來的很晚，年關以後，彷彿這冬日還將長長久久的過下去似的，雪比年前下的還要大。偶爾的幾次都了稀罕。

桐兒在屋裡挑細選的挑服，姜梨見狀，就道：“隨便挑一就行了。”

“姑娘不是要赴生辰宴麼？”桐兒笑道：“自然得挑一好看的才行。”

“不必了，”姜梨回答，“生辰宴上又沒有其餘小姐夫人，穿了也是無人看的，反而是白費心。”

“那可不一定，”桐兒搖了搖頭，“即便如此，姬老將軍和肅國公殿下也是男子，若是姑娘穿的好看些，他們看姑娘的必然會更欣賞一些。”

桐兒天真，只覺得只要姜梨穿的好看就行，不過這也說明，就連桐兒對國公府的人也沒有警惕。姬蘅和姬老將軍在桐兒心中，並不是值得提防警惕的敵人。

姜梨想了想，笑了，“那你就挑吧。”

挑選裳便花了許多時間，桐兒給姜梨找搭配的首飾，又很是找了一段時間。等這一切就緒，便該到了出門的時候。白雪從院子裡牽了那匹汗馬駒過來。

不知是不是姜梨的錯覺，小馬比三日前從東市上買回來的時候，要鮮亮了許多。這也是自然，買馬的人只管把馬賣出去，吃的都是劣等的食料，回到姜家後，姜梨卻吩咐餵馬的人，要搭配好食料，一日按時喂好。吃的好了，馬兒淡金的更加漂亮，即便今日沒有日頭，站在院子裡，全也猶如一匹淡金的綢緞，發出明亮的澤。

最令姜梨訝然的，是馬匹的耳邊，不知被誰別上了一小朵紅的布花。

姜梨：“這朵花是怎麼回事？”

白雪道：“這匹馬既然是送給老將軍做賀禮的，奴婢本來想去庫房挑一隻漂亮的項圈給小馬戴上。可這馬怎麼也不肯戴上，戴上之後便一直想要弄下來，奴婢不得已，摘下項圈，想來想去，不如找朵花給它戴著，看起來也像是賀禮一些。”

姜梨哭笑不得。

汗寶馬的馬駒本來生高傲，一般人難以馴服，便是小的時候，也不喜戴著項圈這類束縛人的東西。可白雪居然能想得到給它別朵花，這可真是

淡金小馬就像是鬥敗了的公似的，垂頭喪氣的抵著腦袋，也不看姜梨，不知是不是因爲耳邊這朵花在生悶氣。姜梨本想替它拿下，桐兒那頭已經在催促，“姑娘，人說馬車已經等在外面了，咱們快些出去吧。”

姜梨道：“好，就來。”便將這馬腦袋上的花暫時給忘卻了。

等出了院子，往府外走去的時候，一路上卻遇到了一位難得遇見的人。

三房的楊氏正與姜玉燕往屋裡走，楊氏的手裡還拿著一方絹帕，姜梨瞥了一眼，那絹帕似乎不是普通的料子，做工應當也不是尋常繡坊的做工。姜玉燕遠遠地看見，便放慢了腳步，待姜梨走到面前，就道：“二姐姐。”

“是阿梨啊。”楊氏也瞧見了，面上浮起一個算不得多熱絡的笑容，“這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裡？”

姜梨不聲的收回看楊氏絹帕的目，笑道：“三嬸，四妹妹。”本來正想找個藉口敷衍過去，忽然心中一，一個念頭浮現在心中，當即就笑道：“是準備去國公府赴宴呢。”

“國公府？”不等姜玉燕說什麼，楊氏首先詫異的追問，問：“哪個國公府？”

“就是肅國公府呀。”

“肅國公府？”楊氏呆住，“府裡並未聽過有肅國公府送來的帖子。”看著姜梨，語氣酸酸的，“老夫人沒與咱們說這件事呢。”國公府有許多宴會的帖子，若非萬不得已，是不會讓三房參與的。楊氏沒抱怨這件事，雖然姜元興不是姜老夫人親生的，好歹也姓姜。一家人卻如此生分，況且，提拔一下自家人，總比便宜了外人好吧？可姜老夫人卻非要擺出一副生分的模樣，連帶著大方和二房，也要做出一副高人一等，不把三房放在眼裡的做派。

“傳聞那位肅國公可不是好親近的人，”楊氏繼續狀若無意的打量，“這是什麼時候和咱們府上好起來的？是與大哥走得很近麼？”

姜梨靜靜的看著，脣角含笑，眼神溫，卻一言不發，時間久了，楊氏也被那雙眼睛看的有些發，就問：“阿梨，你這麼看人做什麼？”

“我只是在想如何回答三嬸的話，”姜梨微笑著道：“父親和肅國公府倒不是很悉，事實上，肅國公府的帖子，也只送給了我一人。連父親和老夫人也沒有收到邀請，所以三嬸和四妹妹沒有收到帖子，是很自然的事。闔府上下，只有我一人將要前去赴宴。”

這下子，楊氏是真的愣住了，連帶著姜玉燕也面不解。楊氏結結的道：“這、這是怎麼回事？老夫人怎麼會放心讓你一個姑娘家前去赴宴呢？況且，這也沒有道理”

“可不是，”姜梨輕蹙眉頭，彷彿很苦惱似的，“可是肅國公的脾，燕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國公府的帖子，就算我是父親的兒，也不敢悍然拒絕。只能著頭皮前去了。雖然不知前面到底是什麼龍潭虎，可爲了姜家，也只得顧全大局。”

這話半真半假，似乎又有言外之音，楊氏眼皮子一跳，不由得擡起頭看向姜梨。但見姜梨神懇切，彷彿是尋了親近的親人來訴說近來的苦惱，沒有一城府，又有些不明白。

楊氏試探的道：“可是國公府爲何獨獨邀請你一人呢？莫非”湊近一步，“你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楊氏似乎也覺得自己這麼對姜梨說話有些不妥，話一出口，又趕停住。

姜梨低下頭，聲如蚊訥，“這，我便不知道了”

這模樣，分明是不勝的模樣。

這可是奇事，自從姜梨從青城山回到燕京城後，姜家人更多的是溫，從容，甚至冷靜到冷漠的模樣，於是這份和不自然，就顯得格外明顯起來。

姜玉燕也直直的盯著姜梨不說話。

姜梨擡起頭，正對上楊氏打量的目，霎時間似乎有些慌，連忙道：“我現在快要來不及了，就不與三嬸細說，先走一步。”側過子，從楊氏和姜玉燕邊離開，彷彿是慌不擇路，趕逃開，迫不及待一般。

姜梨的影很快消失了，姜玉燕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小聲的問：“娘，二姐姐剛纔，是不是在說謊啊？”

楊氏沒有說話，只是皺著眉，半晌後道：“管說不說謊，國公府單單請一人，肯定有問題！”

另一頭，姜梨正走到府門外，由桐兒攙扶著上了馬車。

的、忸怩、不自然早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還是原先溫冷靜的臉龐。坐在馬車裡，想到方纔自己的模樣，忍不住失笑。不知從何時起，也變了隨時可以戲的人，將自己的悲歡離合準把控，旁人想看什麼，就給別人看什麼。

早就覺得三房有些古怪了，三房姜玉燕和楊氏的穿打扮，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比往日闊綽了許多。然而姜元興並沒有升遷，三房也沒有做其他的小生意，三房生活的好轉，實在太過明顯。必須需要大筆的銀子。

而且自從姜玉娥嫁人後，三房好似也不介意與大房二房的隔閡，姜元興甚至連兄友弟恭也不願意裝了。

還有季淑然與柳文才的醜事，突然一夜之間整個燕京城都傳遍了。姜元柏查遍了所有姜家下人，都沒有找到可疑的人。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裡，許多人都認爲這件事是姜梨做的，爲的是報復季淑然。然而究竟做沒做，姜梨自己清楚。後來姜梨想到，除了下人外，那一日，三房的人也是在場的。若說姜家有什麼人與大房二房離心，三房絕對是一個？

三房會不會就是姜家的？姜梨一直找不到證據，直到方纔看到了楊氏，突然想到，可以用此事來一試。

的和忸怩會誤導楊氏，如果楊氏因此誤會了什麼，並且告訴了什麼人，這件事被泄出去，幾乎就能證明，楊氏是有問題的。

馬車出發了，姜梨坐在裡頭，看著自己的指尖。

但願自己的懷疑是錯的。

但要是對的，也不要。不過是藏在姜府裡的一顆毒牙，拔出來後，就什麼都不是。

國公府門口，趙軻正在院子裡，蹲著和文紀說話。

他昨夜外出有事，今早一大早就回國公府覆命，因此也沒有回姜家。

裡頭的屋子，司徒九月正在裡面忙碌，得了空閒的時候，就做一些新的毒藥。海棠站在旁邊，不時地遞給需要的材料。

自從海棠臉傷好了後，在國公府裡便無所事事，卻又找不著事做，乾脆就了司徒九月的下人。司徒九月煉藥的時候，海棠就在一邊打下手。

趙軻看著屋裡的兩人，搖了搖頭，嘆：“好好的一個姑娘，怎麼偏偏跟了司徒小姐？”

司徒九月麼？自然，的容貌在燕京城的子中，甚至能排的上前十。可是實在太兇了，一言不合就給人喂毒，旁人哪裡敢親近。而海棠，別的不說，國公府的侍衛們都還是佩服的。司徒九月給海棠治臉上的傷口，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毒蛛之法，那毒蛛的危險和痛苦，國公府的人都是知道的。海棠願意接就已經是出乎人的意料了，能忍下來，更是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外。

一個姑娘家能如此堅韌勇敢，國公府的侍衛們都心生敬佩。有些人甚至還十分心悅，去跟海棠表白了。

只可惜這恢復了原本容貌，相貌秀麗的姑娘，骨子裡卻十分冷漠，堅決拒絕了所有同示的侍衛，只說自己此生都不嫁人了。衆人都曉得了沈家沈玉容和永寧公主那檔子事，猜測海棠是因爲看了男人虛僞的臉才因噎廢食，暗地裡又將沈玉容好好詛咒謾罵了一番。

文紀道：“廢話，快去門口，算算時辰，姜二小姐快到了。”

趙軻吐掉裡的草，“我又不是的手下，怎麼什麼都要我管，要是國公爺真的喜歡，幹嘛不直接把娶回府上呢？”

“喜歡！喜歡！”一陣大聲傳來，嚇得趙軻魂飛魄散，一擡頭，小紅站在枝頭上，嘲笑般的盯著他，黑亮的羽格外顯眼，道：“喜歡！喜歡！”

“姑，您別了。”趙軻恨不得去捂它的，“大人要是知道我在背後渾說，非得了我的皮，閉！”

小紅卻的越發起勁，聲音洪亮和姬老將軍有的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