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發生的這些事，這些日子，姜梨並不知道。卻也不是很注意，大約是因爲曉得一切都在按照計劃中的進行，不不慢，永寧公主總會走到一開始就爲設好的結局裡去，因此之前做什麼，不必心急。

更喜往葉家跑了。

也許是姜元柏近來自己的事也多，對於姜梨幾乎日日都要往葉家跑的舉，也是視而不見。姜梨去葉家，自然是爲了看薛懷遠。每日去見薛懷遠，也不做什麼，偶爾陪薛懷遠說說話，更多的時候是默默地陪伴。薛懷遠看書的時候，姜梨也拿著書，在不遠的地方看著。在薛懷遠眼中，姜梨是姜家的二小姐。但在姜梨的眼中，薛懷遠永遠是父親，只要有父親在邊，就能給無窮的力量和勇氣。

薛懷遠偶爾也會問起一些桐鄉案的細節，還有有關薛芳菲的證據。海棠與姜梨說，薛懷遠時常會問薛芳菲當初在沈家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海棠離府之前，薛芳菲又發生了什麼事。等聽完的時候，薛懷遠就一個人佝僂著子，看著地上默默垂淚，令人心酸。

只要想到這幅景，姜梨就心如刀絞。況且薛懷遠表面上已經被姜梨勸服，不再決定春試，但私下裡，卻開始暗自打聽當初薛昭遇上強盜一案的事。他不能出府，否則會被永寧公主或是沈玉容的人撞見，便托葉明煜的人打聽。或是從小廝閒談中得知，姜梨囑咐葉明煜，千萬沒藥讓薛懷遠獨自出門，燕京城裡有多人想要薛懷遠的命，姜梨清楚。

便是永寧公主一個也就夠了，永寧公主傷害了薛懷遠一次，決不允許對方再傷害薛懷遠第二次。

葉明煜於姜梨說道：“這薛先生的脾，也實在太犟了。薛昭那案子本來知道的人就不多，而且又隔了很久，他也執拗的不得了。你別看這老爺子平日裡笑的和氣，好像很斯文的模樣，骨子裡怕是很有主見，誰也說服不了他。”又看了一眼姜梨，“不知道的，還以爲阿梨你的脾是跟這老爺子學的。”

姜梨笑道：“是麼？”

“是是是。”葉明煜埋怨，“現在我都不敢同老爺子大聲說話了，總覺得怕他說出一堆大道理。也真是奇了怪了，你爹也是讀書人，我怎麼就不怕你爹呢？”

姜梨笑了笑，沒有回答。待傍晚的時候回到姜府，剛走到芳菲苑，留在府裡的白雪就迎了上來，對姜梨道：“姑娘，右相府上有靜了。”

“哦？怎麼回事？”姜梨問。

“有大夫進了右相府上的大門。”白雪回答。

大夫？姜梨瞭然，看來永寧公主沉不住氣了，或者是實在沒有耐心來陪著李家的人做戲。這般迫不及待的就要給自己有孕一事一個名正言順的開頭。

這樣開頭也好，這樣一來，好戲很快就能唱起來。

……

右相府上，大夫正在爲永寧公主把脈。

這是傍晚時分，永寧公主特意挑了李家三父子都在府上的時候，才突然“急病”，說自己犯惡心的厲害，什麼東西都吃不下。

新媳婦才接到府裡不到兩個月時間，還正是需要端著伺候。再說自從永寧公主進門過後，子就一直不好。一直用藥調養著，也沒出什麼差錯，今日卻突然病的厲害。李仲南也不敢怠慢，看永寧公主的侍拿著帖子去請太醫來府上，自己也親自來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顯和李濂兩兄弟也等在門口，永寧公主要真是在李家出了什麼三長兩短，他們在王面前可不好差。況且這些日子，永寧公主雖然驕縱一點，卻也沒有惹什麼岔子，和李家人表面相的還算融洽。因此，實在沒有理由不對好一些。

太醫替永寧公主把完脈，怔了怔，突然站起來，對著永寧公主做了一揖，道：“恭喜公主殿下，賀喜李大人！”

李顯和李仲南皆是一怔，永寧公主蹙眉道：“何喜之有？”

太醫笑道：“殿下這是有喜了！”

“有喜？”李顯面古怪，李仲南也愣住。

“是啊，看殿下的脈象，應當是有喜不足一月。”太醫轉頭對李仲南笑道：“賀喜李大人，喜得金孫！”

永寧公主又驚又喜，了一聲：“本宮有了孕了？”

太醫道：“正是！”

滿屋子的丫鬟皆是跪了下來，裡著恭喜，單是從這看來，好似的確是一樁莫大的喜事。永寧公主看向李顯，卻見李顯面奇怪，並無一喜。心中“咯噔”一下，想著莫不是李顯在懷疑這孩子不是自己的？但想一想，便是爲了讓李顯相信，這孩子的確是李家的脈，自從嫁府裡來一個多月，都未曾出府門一步，自然不可能與外男有染。且這太醫也是早已買通，說的是一月，也就是新婚之夜同房有了孩子，應當是沒什麼差錯？

李顯應當看不出來吧？

“夫君？”永寧公主喚了他一聲，心中卻是不安的試探。

李顯像是被的這一聲回了神，道了一聲“好”，幾步走到永寧公主的邊，扶著的肩膀，微笑著道：“沒想到公主剛剛嫁到府上，便得了喜事，這是李家的福氣，也是爲夫的福氣。”他令人後賞了太醫，太醫捧著銀子，喜滋滋的離去。永寧公主這才大大的鬆了口氣。

李濂道：“大嫂現在可還覺得不舒服？”

“不曾。”永寧笑著搖了搖頭，“之前這般不舒服，本宮還一直找不著原因，沒想到是因爲懷了子。說起來，前些日子本宮了風寒，幸而沒有傷著孩子。太醫說本宮的孩子很是康健，這就令人放心了。”

“公主現在應當養好子，讓孩子也康健平安，方是正事。”李顯微笑著道：“等下就讓人去抓安胎藥，夫人日後的吃穿用度也該注意了。”

他說的可謂很是溫，但不知爲何，聽在永寧公主的耳中，卻覺得李顯的這番話，沒有一義，反而像是對陌生人似的。他的話語裡也沒有對孩子出世的期待，反而著一虛假。

永寧公主不喜歡這種覺，李仲南和李濂的臉上，也是在看不出什麼激。除了太醫宣佈有喜之時，這幾人驚訝了一下，之後就沒什麼表示了。莫非李家人都是這般？還是李家人本就不希有自己的兒孫？大戶人家，不都是希能早些開枝散葉的麼？

永寧公主發現自己有些不明白李家了。

以自己子乏了要休息爲藉口，讓李家其餘幾人出去，只留了一個梅香在邊。等確認李家人離開院子之後，永寧公主才問梅香：“本宮怎麼覺得，他們並不如何期待這個孩子？聽說脈至親會有覺，莫非李顯是因爲覺到了這並非他的親生孩子，纔會如此？這樣下去，他們會不會發現本宮是懷著孕嫁到李家的？”

永寧公主有些害怕，懷了孕之後，膽子反倒是比以往小了許多，大約是有了肋。而又不願意這個孩子出現什麼不對。

梅香安道：“沒有，殿下多心了。殿下有孕這件事，做的天無，太醫也不會走半點風聲。便是李家人想要抓把柄，也註定什麼都找不到。奴婢認爲，可能是殿下剛嫁到李家就有了孕，他們暫且還有些不太適應，等再過些日子，就好了。”

“再者，那李大公子說的對，殿下如今最首要的，便是養好子，養好肚子裡的小殿下。”梅香道。

永寧公主慢慢向自己的小腹，“又能如何？本宮現在在李家，勢單力薄，還要保護這麼個小的，總是要小心一些。”

竟然有幾分悵惘了。

……

李仲南父子離開永寧公主的寢屋後，父子三人直接到了李仲南的書房。李仲南讓所有人下去，心腹手下守著大門，一關上門，劈頭蓋臉的就同李顯發問：“怎麼回事？怎麼會懷孕了？！”

“是啊大哥，”李濂也道：“你不是說過，你沒嘛。莫非……”他出一臉興趣的模樣。

李顯一看他的表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嫌惡的道：“我的確沒。新婚之夜，我讓別人代勞了。”

李顯對子沒有興趣，便是個天仙站在他面前，要與他發生相親，也會嫌惡。更何況是永寧公主。這事李仲南和李濂都曉得，因此曉得這門親事的時候，李家比起永寧公主來，也沒有高興多。

李顯在新婚之夜，讓旁人代替他，與永寧公主圓房。那位代爲圓房的下人，自然已經被賜死了。

“你怎麼會讓懷孕？”李仲南怒道，他對這個兒子真是又又恨。李顯不像李濂，自己又本事有才華，本來是讓李仲南十分驕傲的。可李顯不人，註定不能爲李家開枝散葉。這一點李仲南曾經試著改變過，但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日子久了，李仲南自己也就放棄了。至他還有一個兒子，另一個兒子李濂，卻是不缺人的。

“進門後，不可能懷孕。”李顯道：“那人進去之前服過藥，不可能令懷孕。”

“那是哪裡出了差錯？”李濂問：“藥出了問題？”

李顯玩味一笑：“爹，二弟，你們就不覺得很奇怪嗎？聽聞這門賜婚是劉太妃向太后請求，太后找皇上說話才賜來的。就算是劉太妃想要給永寧公主找個駙馬，賜婚一個月後就完婚，這是不是太急了點？尋常的兒家出嫁，至也得等半年，何況是金枝玉葉？還要擡一擡價？”

“那是……”李仲南詫異。

“我看，得去找找那位來看病的太醫問個清楚了，譬如……這位公主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是不足一月？還是早有好幾個月了。”

此話一出，李仲南和李濂都驚了一驚，李濂道：“你的意思是，早就珠胎暗結，這是故意嫁到咱們李家，拿你當幌子！”

“賤人！”李仲南忍不住怒罵出聲，“竟然給李家戴綠帽子！待老夫找出夫是誰，非要了他的皮！”

“能讓永寧公主這樣眼高於頂的人瞧上的‘夫’，當然不是普通人。而且本來可以不要肚子裡的孽種，養個半年再嫁李家，介時也無人知道。可卻偏偏要急急忙忙的進門，顯然是想留下這個孽種，可見對這位‘夫’，永寧公主也是的很深。”李顯道。他的語氣裡，並沒有被戴了綠帽的氣急敗壞，反而理智的令人髮指。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到‘夫’是誰。永寧公主如此深，真要了的‘夫’，誰知道會做出什麼拼命的舉。現在最重要的是，這個孽種不能留。留來留去，李家就了大笑話了。”李顯道。

“對！這個孽種不能留！李家不能替別人養孩子！”李仲南怒道，“生下來若是個兒子，要繼承李家家業，這是便宜了外人！永寧這個婦，竟然打著奪人家產的主意，真是無恥！”

“之前不覺得，現在想想，還真是覺得很奇怪。”李濂也道：“這公主一進門就稱病，不與大哥同房。大哥宿在外院，也不聞不問。別的人哪裡會這樣？原來是肚子裡有貨，生怕大哥發現，還不得大哥離得遠遠的，好看不見的！”

李顯搖頭不說話，這件事若是別的人家，十有*就真的被永寧公主矇混過去了。因著對於新生命的喜悅，人們往往不會留意到這些細節。尤其是誰能想到，誰又敢想到，堂堂公主竟然會懷著孕嫁給別人呢？

但李家不同，李家父子都曉得李顯不會人，也知道那一夜新婚之夜，永寧本不可能懷上孩子，於是永寧的計劃，從一開始就被識破了。

“但是這個孩子要怎麼解決？”李濂問：“如你所說，既然對那個‘夫’深不悔，自然也對這個孩子很上心。要除去這個孽種，只怕會惹得發狂。”

“自然不能現在就手。”李顯道：“否則纔剛剛有了喜訊，突然就落了胎，不必，王也會怪責在我們上。再等等吧，這些日子，就當做不知道，安胎的藥食，一點也不能。等到時機，讓自己‘不小心’落胎，也怪責不到我們上。”

“話雖如此，咱們就這麼讓騙著？”李濂不甘心，“能在李家頭上做這種事的人，早就沒有命在了。這人還還好的，把我們李家當玩笑嘛。”

“能有什麼辦法？”李顯苦笑一聲，“可是王的妹妹。”

“說起來，王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如果知道的話，豈不是恩將仇報。我們忠心耿耿的追隨他，他卻在暗中讓我們爲他的妹妹接盤，實在不厚道了些。”

“王……”話音未落，就聽見一邊的李仲南沉聲道，他眸涌間，全是憤然，道：“欺人太甚！”

……

永寧公主有了喜訊的事，一夜之間就傳遍了燕京城。

姜梨得知了這個消息的時候，只覺得格外好笑。

“不是還不足月麼……”白雪納悶道：“我們家鄉那邊有說法，若是貴族人家要生小孩，得了喜訊的頭三個月是不可以告訴別人的。要過了頭三月，才能大肆宣揚，否則小孩子會容易被閻王收去。”

“對對對，”桐兒道：“我也聽過這個說法。這永寧公主還真是不怕自己的孩子有危險，這般迫不及待的就昭告天下了。連個把月都不能等。”

“當然不能等。”姜梨微微一笑，“就是要天下人都知道的喜訊，知道剛進了李家的大門，就有了李家的孩子。”

越是沒有什麼，就越是著急著要證實什麼，人自古以來如此。永寧公主生怕別人發現這孩子是和沈玉容珠胎暗結的孽種，便宣告世上的人，證明這孩子是李家的人無疑。其實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教明白的人只覺得可笑。

姜梨是明白的人，當然，李顯也是明白的人。永寧公主越是這般大肆宣揚，昭告天下，李家的人就越是覺得綠雲罩頂，悶氣短。

不過永寧公主也許不僅僅只是爲了證實孩子是李家人這一點，也許還是爲了做給沈玉容看。讓沈玉容覺得鬧心，自己的孩子卻管別人爹，冠著別人的姓氏，沈玉容一定會心中不舒服。這是永寧公主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