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說的是離京之後可能遇到的危險。

四年前皇子們年時他出宮還差點喪命，那麼此時一個皇子獨大，一個皇子病殘，一個尚未出世，皇帝病急才緩，如此盪不穩的時候出京，還要一走那麼遠，還要面對災民和叛賊，出點事可不會讓人意外。

晉安郡王笑了。

“我也是說正經事呢。”他說道，換個姿勢盤坐，“認識已經四年了，如果沒有，我也死了有四年了。”

李太醫呸了聲。

“殿下吉人天相，怎麼會死，就是沒有還有別人呢。”他說道。

“沒有別人，就是。”晉安郡王說道，帶著不容置疑。

李太醫皺眉。

“既然捨不得這小娘子，那幹嗎還離京去？”他乾脆說道。

“我哪有捨不得，李太醫，你這麼大年紀想法真是古怪。”晉安郡王皺眉說道。

李太醫翻個白眼。

古怪的人往往只會覺得別人古怪。

三句話裡離不開這小娘子，傻子都看得出你的心思，你還自己瞞著自己做什麼！

李太醫哼了聲。

想到這裡，又忙甩甩頭，現如今可不是想這個小娘子的時候。

“殿下，陛下這一次犯病，倒可以用來藉機你和慶王回宮裡。”他沉一刻說道。

晉安郡王擺擺手打斷他。

“回到宮裡也沒用。”他說道，一面看著門外，微微一笑，“宮裡，再也不是我的安全依仗。”

“殿下，陛下沒有事，就算日後….還有太后在。”李太醫說道。

“那又如何？太后在，還久過貴妃嗎？久過平王嗎？”晉安郡王笑道，又看著李太醫。“要不，李大人你想個法子？”

李太醫看他一眼。

“殿下，我是太醫，只會治病救人。別的都不會。”他慢慢說道。

晉安郡王哈哈笑了。

“是，我知道，要不然當初你也不會救我了。”他說道，“怎麼那麼多人都救不了我呢？”

李太醫忙哎哎兩聲打斷他。

“這是兩回事。”他瞪眼說道，“你的病可不好治，除了我別人也治不好。”

晉安郡王再次大笑。

“是，我知道，我知道李大人心善又醫高。”他說道。

看著眼前大笑的年輕人，李太醫心裡有些滋味複雜。

不知不覺已經長這麼大了。

父王…父王…救救我…

眼前似乎又浮現那個小小的佝僂在榻上的小孩子，那聲喃喃纏繞讓他怎麼也狠不下心放手而去。

“也許現在你走的遠遠的。就沒事了。”李太醫忽的說道。

“也許。”晉安郡王笑道，端起面前的茶碗，“但是我不喜歡也許，這種由別人做主，我只能等待的事。”

“這總是有一半機會….”李太醫急道。

“一半貴妃和平王不殺我的機會嗎？”晉安郡王猛地拔高聲音喝道。

他的面容也沒了半點笑容。原本溫暖如春的室頓時寒風盤旋。

他是郡王..

雖然是在自己面前經歷過幾次生死的瘦弱的似乎小崽子的人，但到底是皇家統的貴人。

李太醫神一僵。

“殿下，慎言。”他低頭施禮說道。

“我不會期待等候盼哀求他們給我這個機會的。”

年人冰冷的聲音從頭頂砸落。

“我很害怕。”

忽的聲音一轉，氣氛又變了。

害怕？

李太醫有些愕然的擡頭。

年人視線看著門外，二月午後的日在室斑駁跳躍忽明忽暗。

“是的，我很害怕，那一晚當我站在宮門外。看著黑黝黝的宮城，我很害怕。”

李太醫默然一刻。

“比出京將要面對的比夜狼羣厲害百倍的風險還要害怕嗎？”他低聲問道。

“是。”晉安郡王點點頭，“出京面對什麼，我有預料，最關鍵的是，我能自己握住自己的刀劍。有刀來，擋刀，有箭來，擋箭，人來我迎。人殺我，我殺人，但是那一晚那一刻，面對宮城，我縱然有刀，也沒有毫作用，除了等待，沒有任何辦法。”

李太醫輕嘆一口氣。

“所以，我害怕了。”

晉安郡王展開手抖開長袖站起來。

“我害怕的不是危險，危險，我太悉了，原來我真正害怕的面對危險的無能爲力。”

“所以我寧願出宮去面對那些風險殺戮襲擊，也不想安穩的在京城呆著坐著，等到那麼一天，茫茫然的被帶進宮城，看著座上的平王。”

“我五歲茫茫然被帶宮城，茫茫然看著父王母親離開，茫茫然的被他們喜歡，又茫茫然的被們厭棄。”

“這一次，我不想茫茫然的等著看著，看似自己做主，看似自己能主導一些事，但那都是小事，到底是寄予在別人上的事，一旦有了事，比如那一晚，我連走進宮城的資格都沒有。”

說到這裡，晉安郡王又笑了，看向李太醫。

“就是問我的覺得自己能做主了嗎？看，跟四年前一樣，又是在提醒我，在救我，只是，不是別人。”

李太醫神變幻一刻。

“殿下。”他擡起頭說道，“那程娘子可能助你？”

“助我？一直在助我，哦，不，對很多人都有助。”晉安郡王笑道，“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殿下，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李太醫皺眉說道，“如果能做些什麼，比如一些擅長的神神叨叨的什麼，讓貴妃和新皇忌諱不害你….”

晉安郡王再次哈哈笑了，收了笑看著李太醫又搖頭。

“李大人，我說過你心善。”他說道。

李太醫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惱。

“我是心善，不是傻蠢。”他急道，“我可沒想去化已經害了你兩次，又被你抓住謀害親弟把柄的人，我只是說用些什麼事震懾住他們。讓他們不得如此行事。”

晉安郡王微微一笑。

“世上最安全的最令人安心的也最能震懾的事，就是死。”他說道，“只有死。”

這一次他聲音平緩，臉上也帶著笑。但李太醫還是覺得心底發寒。

“這是我的事。”

年人的聲音接著說道。

“我有什麼需要的幫忙的，我會去和說，明明白白的和說，至於這件事，涉及到我與別人的恩怨生死的，與無關，不需要知道，更不需要助我什麼，就好像，李大人你一樣。”

我？李太醫擡頭看他。

“我想要活著。所以請你給我治病，給我開藥，僅此而已，僅限於我的事而已。”晉安郡王含笑說道，“這些事。與你們無關，這生死，與你們無關，否則，對你們不公平。”

李太醫看著他一刻，輕輕的嘆口氣。

“殿下，這世上。哪有什麼公平啊。”他低聲說道。

“有的。”晉安郡王說道，“在自己的心裡。”

李太醫看他一刻，最終長嘆一口氣，俯施禮。

“那今日，李修就先恭送殿下一路順風旗開得勝。”他說道，停頓一下。“萬事如意。”

去往茂平路的事說服了皇帝，其他人就很容易了，稍微麻煩點的就是對於慶王的安排。

“怎麼能留在慶王府呢？”太后說道，一面擡手拭淚。

“娘娘。”晉安郡王挨著太后半跪下，神懇切。“他已經是慶王了，自然要留在慶王府。”

“給哀家說這個！”太后豎眉說道，“他是慶王，也是哀家的六哥兒。”

“娘娘。”晉安郡王抱住的胳膊，“要是娘娘真疼六哥兒，就讓他留在宮外吧，慶王修的闊亮，孩兒修建了大的校場供他玩樂，留下百十人陪他玩樂。”

“真是胡說，難道宮裡就沒有嗎？”太后豎眉急道。

“娘娘，在宮外，他自在。”晉安郡王說道。

太后更急了。

“這宮裡誰敢讓他不自在！”氣道，擡手掙開晉安郡王。

晉安郡王是抱住不放。

“娘娘，慶王他不想讓別人不自在！”他說道，“娘娘，慶王他什麼都不知道，在宮裡，還是在慶王府，還是在荒天野地，對他來說都一樣，娘娘，都一樣的，娘娘，但別人不一樣，妹妹們都大了，安妃娘娘有孕，陛下勞國事，娘娘，你要費心持的事太多了，慶王不能再添了。”

太后頓時又流淚。

“我的兒，他怎麼能是添呢？”說道，要甩開晉安郡王的手卻慢慢的垂下來。

是啊，公主們大了，春日正是跑跳玩耍的好時，安妃有孕了，子漸重，皇帝又犯病，又有朝政憂勞……

“娘娘，有你在，慶王在哪裡都能過的好好的。”晉安郡王接著說道，搖著太后的胳膊，“更何況，孩兒還請了程娘子。”

程娘子？

“請做什麼？”太后皺眉說道，“又不肯治慶王。”

“娘娘，不是不肯治，而是治不了。”晉安郡王糾正道。

太后哼了聲。

“所以請幹什麼！”說道。

“雖然治不了，但到底通些醫，且，有些神奇之….”晉安郡王笑嘻嘻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太后呸了一聲。

“你是說能鎮宅吧？”說道。

晉安郡王哈哈笑了。

“娘娘，君子不語怪力神。”他笑道。

“哀家是子不是君子。”太后說道。

“娘娘，別逗孩兒笑。”晉安郡王笑道。

太后瞪他一眼，最終嗔怪的手點他的額頭。

“你呀。”說道，“真不知道跟誰學來的古怪脾氣，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勞心費力。”

“陛下說了，孩兒是隨了太后了。”晉安郡王一本正經說道。

太后終於笑了，拍了他一下，笑過之後沉一刻，轉頭看一旁的侍立的宮人。

“你們帶幾個人去慶王府。”說道，“替哀家照看慶王。”

宮人們立刻施禮應聲是。

所以說，哪有什麼捨不得的，只有值得不值得。

看著太后招人來，聽著叮囑宮人們，一旁的晉安郡王角始終掛著一笑，似乎凝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