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郡王接過侍遞來的茶，一面擺擺手。

侍忙退了出去。

“我睡不著。”他說道，“就去那邊看看，你寫字呢我沒打擾你。”

就算不打擾，也該跟小丫頭說一聲，可是他是想去找那塊木皮的，不太想讓別人知道，所以就沒有說。

“我臨時起興。”他接著說道，“下次一定說一聲。”

府裡其實也就這麼點地方，就是不說，到時候一問也就找到了，可是晉安郡王進門之後還是絮絮叨叨的解釋著….

而且想來娘子也並不是真要找他，也許正如自己所說，沒事，我就是問問你去哪裡了。

只不過，從娘子口裡問出的話，聽的人想的卻不一樣。

王妃問郡王殿下呢。

王妃要找郡王殿下呢。

郡王殿下在哪裡？

快去找殿下來。

王妃立刻要見郡王殿下…..

半芹不由抿一笑。

“好。”程娘微微一笑點點頭，“我是覺得萬一有事，我也好儘快找到你。”

果然是在擔心自己呢。

晉安郡王心裡就滋滋的。

想起來自從相識以來，就一直很關心他，幫著他，幾次三番的死裡逃生都是靠的。

這樣一想，他在面前一直都是狼狽的總是於危險境地的。

好似也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難爲還不嫌棄自己。

“我怪沒用的，在家裡還讓你不放心。”他忍不住笑了說道。

“不是，是你太有用了，所以纔要更小心。”程娘說道，“如果是無用之人，便也沒人特意花費心思要害你了。”

人總是隻肯爲值得的人花費心思。不管是爲了對他好還是爲了害他，甚至害人比人花費的心思更多。

晉安郡王哈哈笑了。

“原來你也這麼會夸人。”他笑道。

娘子也會夸人麼？

半芹有些不解扭頭看素心，素心顯然聽懂了也正出笑。

“程昉。程昉，你來。”晉安郡王又招手說道。一面向東次間走去。

程娘跟過去。

素心便衝半芹使個眼，二人轉向外退去。

“….我適才看了，覺得我現在住的屋子也不太好，不如重新佈置下，你看我在這裡做個隔斷可好？”

晉安郡王已經在東間坐下，提筆在幾案上勾畫，一面眉飛舞的說道。

程娘聞言坐在他旁邊，探看去。

明的日下。年輕男含笑說話，一個俏一個俊朗，當真是賞心悅目。

素心邊的笑意更濃。

“我從來不知道娘子竟然也會這麼哄人開心。”忍不住低聲說道。

半芹嗔怪的橫一眼。

“娘子本來就是最人的。”說道。

正因爲人，娘子才從來不說不勸，任人來去悲喜不辨不解。

只是這種能領會的人不多。

“只有覺得好的人才會領會到的好。”素心笑著點了下半芹的鼻頭。

二人笑著掀起簾子退到門外廊下，聽的屋晉安郡王的聲音響亮不斷，偶爾能聽到程娘應和一兩聲，但這足以讓晉安郡王興致的說下去。

而與此同時陳老太爺的室也正說笑熱鬧。

“…爺爺，還有這個，還有這個。也是太后娘娘賞的。”

陳丹娘說道，將手裡的紅瑪瑙串放下，又打開一個盒子。

裡面是滿滿的一匣子鮮果小吃。

“….三公主們說這是新進貢的。還要邀我去吃，我記著母親們教過的話，並沒有因爲別人客氣的請就一概應去…”

“沒想到太后娘娘也賞了我這個了。”

陳丹娘清脆的聲音在廳迴盪。

“看，爺爺，還有水晶餅。”

陳老太爺笑著聽著，不時的應聲是嗎真好啊謝過太后娘娘了嗎。

“謝過了，我認真的叩頭行禮呢，出來後姐姐都誇我沒有差錯呢。”陳丹娘帶著幾分激又歡喜說道。

“我們丹娘學的好，怎麼會出差錯。”陳老太爺讚道。

陳丹娘就更是笑嘻嘻的。一旁的侍便忙跪坐下來。

“十九娘子，這些收起來吧？”忙問道。

陳丹娘帶著幾分心滿意足點點頭。看著侍收拾，忽的又手按住。

“祖父。”擡頭看著陳老太爺。帶著幾分遲疑。

“你的東西，你想怎麼置就怎麼置。”陳老太爺一眼看的念頭，含笑說道。

陳丹娘頓時高興的坐起來。

“那我把這些給程姐姐送去一些。”說道，手指著那匣子點心果子，“程姐姐喜歡做點心，一定也很吃。”

說到這裡又嘆口氣，小小眉頭蹙起，看上去又稽又惹人憐惜。

“聽姐姐說，郡王惹惱了太后呢，太后都不許他們進宮呢。”

陳老太爺笑了。

“…程姐姐他們也不會在意的。”他說道。

一旁的老僕忍不住輕咳一聲。

這種話就有些悖逆不道，雖然在家裡，但當著小孩子說還是不妥的。

陳老太爺笑了笑沒有再說。

“想送就送去吧。”他說道。

陳丹娘便高興的讓侍去拿匣子裝，忽的又停下手神有些擔憂。

“可是祖父，這樣會不會不好啊。”說道，“我拿太后的東西給程姐姐，會不會不高興？”

陳老太爺看著。

“太后賞賜給你了，那就是你的。”他含笑說道，“你把你的東西給程姐姐，你說，會不會不高興？”

陳丹娘展笑了。

“高興！”說道，作輕快的開始向侍拿來的小匣子裡擺放。認真的挑揀，“這個好，這個也好…”

陳老太爺含笑看著。待斟酌再三終於挑選好之後，讓老僕親自帶著婢送去。

看著老僕離開。陳丹娘依舊還在激。

“不知道程姐姐會給我什麼好吃的？”說道。

陳老太爺哈哈笑了。

“說了半天，你是想要程姐姐的回禮啊。”他故作打趣說道。

“那是應該的嘛。”陳丹娘笑嘻嘻說道，“我對程姐姐好，程姐姐也會對我好的。”

陳老太爺含笑點點頭。

陳丹娘卻又忽的嘆口氣。

“爺爺，你說，程姐姐以前很可憐吧。”說道，“我以前沒見過癡傻的人…原來癡傻的人..是那樣的啊…”

就連份尊貴爲太子，那些侍宮們也都帶著幾分鄙視敷衍。還用腳踩他…反正傻子也不知道疼痛辱，也不會說…

而程姐姐當時什麼份都不是，被家人棄，過的日子更會是多麼的可憐….

一隻手扶住了的肩頭，轉過頭，看到陳老太爺面上浮現驚訝的神。

“丹娘，你今日還見到太子了？”他問道。

………………….

“丹娘進宮了？”

程娘問道，看著面前的婢，神微微驚訝。

婢施禮應聲是。

“…十八娘子在宮裡教公主習字，太后娘娘說人了些。要找個陪讀，今日十八娘子便帶十九娘子去了….”說道，眉眼含笑。

能與公主皇子陪讀。到底是一樁事。

“…太后娘娘見了很喜歡，賜了十九娘子好些東西，十九娘子特意選了一些給程娘子你送來。”接著說道。

程娘點點頭，看著面前的匣子一刻。

“半芹。”喊道，“把我屋子裡的長弓拿來。”

半芹愣了下，坐在裡間依著憑幾看書的晉安郡王也愣了下。

長弓？

晉安郡王看著半芹走進來，從牆上摘下長弓走到客廳。

“這是我送給丹孃的。”程娘說道。

看著推到面前的一把長弓，陳家的婢也有些呆滯，被半芹提醒了下才忙施禮道謝。有些狼狽的拿起長弓告退了。

晉安郡王過窗子看著院子裡那婢走出去了，便忙低下頭繼續看手裡半日未曾看了一行的書。

但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也不見程娘進來，他再忍不住放下書向外看去。

程娘還坐在廳。依著憑幾似乎在出神。

晉安郡王躊躇一刻，還是走出來了。

“你可真有趣。”他站在月門前笑道。

程娘擡頭看他。

“寶劍贈英雄，紅送佳人。”晉安郡王笑道，“你怎麼想起來贈陳家的小娘子長弓的？”

“因爲..”程娘開口，吐出兩個字卻又停下來，沉默不語了。

從來都是有問就有答的，這樣話說一半不說了還是頭一次。

晉安郡王忙走過來幾步。

程娘的神也有些古怪，似乎沉靜又似乎驚訝又似乎不安凝重，總之很複雜。

複雜的神出現在臉上就是很稀奇古怪的事。

“程昉，怎麼了？”他收起笑，問道。

“我覺得，有些….”程娘說道，“悉。”

悉？

晉安郡王更驚訝不解了。

“悉什麼？”他問道。

悉什麼？

“….你在楊國公家玩得高興嗎？”

“…高興啊，父親，楊國公還送了我好些東西，你看…”

面前的男人含笑看著一臉喜悅的，起從一邊的牆上摘下一把弓。

“..那父親也送阿昉一件東西…”

程娘轉頭看向裡間，牆上空空。

“從此以後，阿昉要練好箭自己保護自己。”

“爲什麼？不是有父親嗎？父親可以保護我的。”

“父親，有時候可能顧不過來的。”

“阿昉！”

有人在耳邊拔高聲音喊道，同時一雙手扶上了的肩頭。

程娘一個激靈回過神，忍不住手按住心口，有人比更快一步擡手按住的心口。

“怎麼了？是這裡不舒服嗎？”晉安郡王急問道，手上頓時神一驚。

夏日的衫薄，猛地探上去手細膩，但旖旎尚未來得及生，便被手底傳來的覺驚沒了。

“怎麼這麼涼！”

晉安郡王的喊聲在屋響起，讓外邊侍立的半芹急慌慌的進來了。

“去李太醫來。”晉安郡王衝忙喝道。

半芹嚇的哆嗦一下，立刻就轉。

“不用。”

程娘的聲音響起。

半芹站住腳。

“阿…”晉安郡王扶著，帶著幾分焦急。

“我說過別我阿昉。”程娘打斷他，說道，一面推開他的手，站起，“我沒事，我這裡，一直都是涼的。”

一直都是涼的？

那怎麼可能！人的心窩怎麼會是涼的，只有….

晉安郡王皺眉。

“好好的，是怎麼了？”他不由口問道。

程娘停下腳看他一眼。

“哪裡好？”說道，“一直都不好，現在更不好了。”

…………………….

“一把長弓？”

陳老太爺看著婢推來的長弓，神也有些驚訝。

“這是程姐姐給我的？”陳丹娘倒是很高興，但看著弓也有些不知所措。

這把弓立起來都快要跟一般高了。

“程姐姐是要我練箭嗎？”又激的說道，又手拉住陳老太爺搖著他的袖子，“爺爺，爺爺，我要練箭，我要跟程姐姐一樣的好箭。”

陳老太爺被搖的笑，點頭。

“好，好，跟一樣，跟一樣。”他說道，視線卻還落在這把長弓上。

按照這子的習慣，回禮應該也是吃食吧，怎麼突然送了長弓？

真的是讓丹娘練箭？

可是，爲什麼突然要丹娘練箭？

這把弓看起來是常用的…

陳老太爺忍不住轉頭看一旁的屏風。

這把弓是否見過取過人命？這屏風上是否就有死在這把弓下的魂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