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緒方面疑，反問道。

阿依贊點了點頭：“嗯，是……錫瓦西村的村民們……”

“錫瓦西村？”緒方的雙眼瞳孔微微一。

錫瓦西村——緒方所救下的那個名爲莉拉塔的孩現在所住的村落……

緒方在俘虜了那個名爲阪口的將領後，便從阪口的口中撬出了他想知道的報：“爲什麼要追擊他們”、“是怎麼追到這裡來的”、等等等等……

所以錫瓦西村在他和阿町等人離開後都遭遇了些什麼，緒方都已知曉……

阪口明明白白地跟緒方說過——他們是對錫瓦西村的村民們做了些……很過分的事後，才從村民口中問出了緒方他們的行蹤。

阪口還將他們拷問錫瓦西村的村民們的手段也一併說了出來——因爲手頭沒有什麼刑，所以他們都使用一些十分原始、野蠻的拷問手段。

拳頭腳踢，以及……斷指。

斷指是古代日本的一種著名酷刑。

所謂的“斷指”並不是用刀將人的手指砍斷。

而是用蠻力，生生將手指從手掌上拽下來。

十指連心，所以常常會有刑者直接痛死過去。

據阪口所說——他們一開始是對錫瓦西村的村長使用簡單的拳打腳踢。

但不論怎麼打、怎麼踢，村長就是一個字也不肯說。

於是爲了讓村長乖乖開口，最上親口下令：對村長使用斷指。

在將村長的第二手指拽下來後，村長才終於屈服，吐出了緒方他們的行蹤。

“我是在剛剛打獵時，偶遇到了錫瓦西村的人。”阿依贊將他剛剛是如何偶遇到錫瓦西村的村民們的經過，緩緩向緒方道明。

“在逮到這隻兔子時，我突然聽到不遠的灌木叢中發出只有人類纔有可能發出來的異響。”

“我用弓箭躲在灌木叢中的人出來後，就看到了錫瓦西村的村長和一個我不認識的中年男人從灌木叢站起。”

“村長說：他現在正帶著還倖存的村民們逃離村子、逃進深山中，剛好逃來了這個方向。”

“他們村子的年輕男人死了大半，還多了不傷員，所以他也不得不親自來打獵，爲村裡的傷員們獵些新鮮食來補。”

“然後就這麼與我偶遇了。”

“村長說很想見你，說是出賣了你，所以想跟你當面道歉……所以我把他們給帶過來了，真島先生，你要見見他們嗎？”

“……村長他們現在在哪？”緒方問。

“他現在就在外頭。”阿依贊答。

“只有他一個人來嗎？”緒方追問。

“不是。”阿依贊搖了搖頭，“除了村長之外，那個名莉拉塔的小姑娘，以及的外婆也來了。”

“村長好像原本是隻想一個人來見你的。但似乎是莉拉塔那個小姑娘執意要跟著一起來，所以村長就把和外婆也帶來了。”

“……我明白了。”緒方輕輕地點了點頭，“阿依贊，辛苦你帶他們過來了。”

說罷，緒方扶著阿町的雙肩，讓阿町重新躺下。阿町又不是什麼不懂事的小孩，所以這時自然也不會做什麼反抗來打擾緒方，乖乖地重新躺下。

讓阿町重新躺下後，緒方掏出了他懷裡的人皮面，練地將其戴上。

阿依贊和亞希利在一旁一臉震驚、驚悚地看著正往自己臉上戴著人皮面的緒方。

在看到眼前的緒方變回了他們所悉的“真島吾郎”的臉後，他們臉上的震撼之和驚悚之已濃郁到無以復加。

他們從昨日開始，就一直疑著緒方的臉爲何變樣子了。

但苦於找不到時機問，而緒方也一直沒有時間跟二人解釋。

直到現在——阿依贊和亞希利他們倆總算是知道緒方是怎麼改變自己的模樣的了。

戴好了人皮面後，緒方朝阿依贊和亞希利苦笑了下：“抱歉呀，可能嚇到你們了吧……我之後會跟你們好好解釋我的臉是怎麼回事的。”

說罷，緒方鑽出了他的狩獵小屋。

而阿依贊則立即隨緒方之後，跟著緒方一同鑽出狩獵小屋。

也不用阿依贊來指明方向，他剛鑽出狩獵小屋便看到狩獵小屋的西南方向站著二大一小3道影。

這3道影，正是錫瓦西村的村長以及莉拉塔與的外婆。

莉拉塔現在正站在村長的側後方，一手抓著站在其旁的外婆的服，另一手則抓著一樣對緒方來說相當悉的事——緒方給他做的小風車。

雖然隔的距離有些遠，但緒方仍能清晰地看到——村長他那自然垂下的左手包著厚厚的止用的布條，褐的布條被染深黑，手掌沒有無名指和尾指這2手指。

站起其旁的莉拉塔和外婆雖然不像村長那樣出現了殘缺，但他們在之外的皮，無一不是青一片紫一片的，莉拉塔的外婆的臉更是直接腫了一拳。

著莉拉塔他們的慘狀，緒方不由得抿了抿脣，然後快步朝3人走去。

“真島先生……”在緒方走到其跟前後，村長率先用有些乾啞的嗓音朝緒方說道，“我……實在是對不起你啊……（阿伊努語）”

跟著緒方一同前來的阿依贊站在緒方的後，給緒方進行著轉譯。

村長一個勁地跟緒方說著對不起，爲自己出賣了好心跟告知他們有和人軍隊靠近的消息的緒方道歉著。

不知道緒方他們已經被幕府的軍隊攻擊了的村長，在道歉的同時，也告誡著緒方他們快點離開這裡，避免被軍隊找到。

緒方瞥了一眼村長他那被用蠻力拽下來兩手指的左手掌，無聲地嘆了口氣。

“村長，不用跟我們道歉。”緒方微笑道，“這不是你們的錯，有錯的是軍隊的那些人。”

“謝謝你們的提醒，我們之後也會立即離開這裡的。”

“……真島先生……（阿伊努語）”

這時，一道稚的聲音響起。

是莉拉塔的聲音。

緒方垂眸看向正攥著他所做的那小風車的莉拉塔。

直到這時，緒方纔發現——那小風車出現了破損，葉片直接了一片。

莉拉塔將頭仰得高高的，直視著緒方。

臉上佈滿了委屈的神。

“對不起……我差一點就把你給出賣了……（阿伊努語）”

“這孩子執意要跟著村長一起來跟你道歉……”莉拉塔的外婆此時輕聲道，“這兩日，這孩子一直在爲自己差點就出賣了你們而自責……（阿伊努語）”

“差點就出賣了我們？”緒方反問，“什麼意思？”

“這孩子說當時被足足4個士兵毆打，被打得很痛，因爲太痛了，所以那時已經打算供出供出你們的行蹤來獲得解了……”

莉拉塔的外婆一邊說著，一邊抹著眼淚。

“在正準備說出你們的行蹤時，那些士兵就離開了。”

“儘管到最後也沒有對士兵們說出你們的行蹤，但這孩子這兩日還是相當自責……說自己太無恥了，竟然差一點點就要出賣自己的救命恩人了……（阿伊努語）”

緒方靜靜地聽著。

聽完阿依贊的轉譯後，緒方再次垂眸，看向現在把頭埋得低低的、不敢再和緒方直視的莉拉塔。

緒方就這麼靜靜地看著莉拉塔。

直到過去片刻後——

“……莉拉塔，謝謝你。爲了我堅持了這麼長的時間。”

緒方出淺淺的微笑，單膝跪在地上，讓自己與莉拉塔的視線平齊。

“你一點也不無恥，你已經很勇敢了。面對這麼兇狠的拷打，能夠堅持這麼地久。我在你這個年紀，不一定有你這麼勇敢呢。”

說罷，緒方朝正用訝異的目看著他的莉拉塔出自己的手。

“來，把風車借我一下吧。”

莉拉塔看了看前的緒方，然後又看了看手中的風車，然後緩緩將手中的風車遞到緒方手中。

緒方接過莉拉塔遞來的風車，然後順手拿過旁邊地上的一片樹葉。

緒方十指靈巧地翻。

就像是變魔法一般，僅轉眼的功夫，緒方就用剛剛撿來的這片樹葉補好了莉拉塔這損壞的風車。

“給。”緒方將這風車遞還給莉拉塔。

莉拉塔怔怔地將這小風車接回。

著手中被修好的風車，莉拉塔先是面呆愣。

隨後，積的緒一下子發出來。哭著，對緒方說著“謝謝”。

“村長，你們快點躲進深山裡面吧。”緒方衝莉拉塔笑了笑猴，站起，“村長，莉拉塔……你們要多保重。”

“嗯。”村長此時也正垂著淚，“謝謝你，真島先生……你也要多保重……”

……

……

3日後——

“……以上，就是我軍的損失。”

“……辛苦了。”坐在首位上的稻森朝這名剛剛負責彙報傷亡況的將點頭示意，“請坐吧。”

而這名將也向稻森輕鞠一躬，以示回禮後，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真是慘啊……”稻森環抱著雙臂，輕聲道，“來襲之敵僅一人，坐擁3000大軍的你們竟然被打這個樣子。”

稻森的話音剛落，營帳中以黑田、秋月爲首的第一軍將領們紛紛面愧、害臊之，將頭埋得低低的。

如果這裡有個的話，那在場的不人只怕是會直接鑽進中。

經過了這些日的治療，秋月的已經恢復到了勉強能夠坐在位置上參與軍議的程度。

在營寨遇襲後，暫時接過指揮大權的黑田，立即派遣值得信賴的將領趕赴走在他們第一軍後頭的主力部隊——第二軍的營寨，跟他們的全軍總帥稻森報告這注定會讓稻森驚掉下的“遇襲事件”。

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稻森在得知這消息後，驚得整個下都快掉下來了。

在派人給稻森傳信後，黑田統率著第一軍留在原地，靜待稻森的指示與命令。

稻森在得知第一軍遭遇了這足以堪稱“巨大丑聞”的大事件後，便立即向麾下的擁有5000兵力的第二軍傳達“急行軍”的命令。

僅用了3日的功夫，第二軍便追上了原地待命的第一軍，與第一軍合流。

在與第一軍合流後，稻森本想去看看戰死的生天目。

但因爲時間已經過得太久，生天目的已經收殮，所以稻森也只能作罷。

“看生天目一眼”的計劃作罷後，稻森便立即召集第1軍和第2軍所有的將領，召開軍事會議。

因爲參會人會是第一軍、第二軍所有的將領，所以會議的規模極大，將領們將營帳坐得滿滿當當。

坐在主位的，自然是稻森和鬆平定信。

剛纔，稻森就是在聆聽第一軍在遇到緒方一刀齋的攻擊後的損況。

死亡人數74人，輕重傷168——絕大部分的傷亡，都不是被緒方所殺、所傷，而是在混的秩序下，自己人傷了自己人。

財上的損失不是特別嚴重，只是部分營帳、設施被燒燬，輜重完好。

將領上的損失——尤其嚴重。

足足3名將領陣亡，而這3名將領全是在軍中有著不低地位的大將。

第一軍的總大將——生天目直接戰死。

“仙州七本槍”中的另外兩槍——天道和最上也陣亡。

參與此次戰役的“五槍”現在僅剩秋月、黑田兩槍。而這僅剩的兩槍還都了傷……

如果第一軍是遭到了數量在千人以上的阿伊努人的奇襲，那稻森還能接這慘重的傷亡。

然而……給第一軍帶來了如此慘重的損失的，並不是數以千計的大軍……

當初，在得知營寨是遭到一名武士的攻擊時，稻森還以爲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隨後——神奇的事發生了。

之後在得知那個攻擊了第一軍營寨的武士是那個緒方逸勢時，稻森竟瞬間有了種“原來如此，可以理解”以及“怪不得死傷如此慘重”的神奇想法……

“唉……”稻森長出了一口氣，“真是萬萬沒想到……那個緒方一刀齋竟然就在這蝦夷地中……”

“而我們竟然還在不知不覺中怒了他……”

“該死的……”

綜合目前已知的報，不斷理清緒方一刀齋之所以會打進第一軍的營寨中的原因。

最上在第一軍遇襲的前一日，打傷了一個年輕，然後準備將帶走拷問。

接著……緒方一刀齋就來了，並且把最上的部隊打得潰不軍。最上剛逃回營寨，緒方一刀齋就追了過來，然後強行攻進營寨中，一刀將最上斬殺。

將這些報一整合，就能推斷出——緒方一刀齋就是爲了復仇。

稻森猜測——那年輕人肯定是對緒方一刀齋來說極爲重要的人，要不然緒方一刀齋不會做出“單人闖營”這種這麼瘋狂的事。

從法理上來說——緒方這種打上門來尋仇的行爲，是完全合法且被鼓勵的。

江戶幕府爲了維繫自己的逢見統治，大力吹捧容已被扭曲的“武士道”。

江戶時代的“武士道”，其中一條核心要義就是要重視“名譽”勝過重視“生命”。

“報仇”是維護自名譽、甚至存在意義本的重要行爲，所以在江戶時代發展出了十分詭異的“仇討文化”。

在江戶時代，“有仇不報”是一種被衆人所不齒的行爲。社會瀰漫著“有仇必報”的風氣。有冤仇而不進行仇討，則會周圍人的嫌棄、鄙夷。

如果是武士不去以牙還牙，則還會到諸如“被剝奪繼承家業的權力”等罰。

關於如何報仇，還有著種種規定。比如：可以找人幫忙報仇，但將仇人殺死時，必須自己手。

再比如：止重複報仇，也就是不可以對報仇功者進行報復。

再再比如：肯定仇討的榮譽，但仇討仍舊會到罰。也就是說你報仇功後，衆人會稱讚你，但你仍然會依“殺人罪”而到罰。

就是因爲有這種詭異的仇討文化，緒方於一年半前犯下那震驚全國的弒主大罪時，仍有不人稱讚他、尊敬他。

所以按照這詭異的“仇討文化”，緒方這種殺進營中報仇的行爲，是值得肯定和讚揚的……

如果是其他人的軍隊遭到緒方一刀齋的攻擊，那稻森說不定會誇讚緒方一刀齋一聲，敬緒方一刀齋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