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已經遍佈迎春坊,以至於地價應聲大跌,甚至近日遞的會員申請也開始銳減起來。
畢竟大家只是爲了求財,若是因爲這個而惹上司被收繳去貨,那就算聚寶樓再如何便利,卻也不是好玩的。
那些被順天府收繳了貨的商家此時也鬧了起來,他們現在算是明白了,原來是因爲聚寶樓才招致順天府的報復,爲了這個事,也有不了損失的商戶與聚寶樓涉,要聚寶樓出面爲他們討要貨。
這個要求有些無理,可是話說回來,這事兒還真就和聚寶樓有關,其實不只是這些討要貨的商戶,便是其他的商人也在拭目以待,想看看聚寶樓會有什麼作。
若是聚寶樓不管不顧,那就算聚寶樓能給大家帶來再大的便利,聚寶樓的會員對商人們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聚寶樓掌櫃溫封已經顯得有些焦頭爛額了,他已經將這件事通報給了柳乘風,可是柳乘風卻沒有立即做出決定,他們的貨,聚寶樓該不該給予賠償,還是去那順天府把扣押的貨索要回來,對溫封來說,是一件很大的考驗。
溫封在溫府裡做過主事,雖說也有點兒管事的經歷,可是讓他打理聚寶樓還真有點兒力不從心,不過他是個實誠人,有柳乘風指點著,按著柳乘風的吩咐去做事,倒是沒有出什麼差錯。
可是現在姑爺那邊沒有靜,溫封就有點兒六神無主了。
溫封先是出面安住那幾個商戶,承諾一定會拿出一個解決方案,另一方面又三天兩頭地去府中尋柳乘風拿主意。
柳乘風這幾日除了去練新招募的壯丁,其餘的時候就在百戶所裡辦公,權力越大,責任越大,直到今日,柳乘風才明白這個道理。
而朝廷裡那一封封聲討他的奏書,他沒有理會。
其實誰都知道,柳乘風在這風口浪尖上,選擇本份地做事確實是最好的辦法,若是再鬧出幺蛾子,勢必會引起更大暴風驟雨,有些事還是低調些的好。
這一日大清早,溫封又是到了百戶所來,他如今三天兩頭出,連百戶所裡的人也和他稔了,一路過去都有書吏和校尉與他打招呼,溫封的臉上憂心忡忡,敷衍似地應了,進了柳乘風的值房,見自家的姑爺正埋首在案牘上書寫著什麼,過去行了禮,道:“姑爺……”
柳乘風擡起眸,看了溫封一眼,淡淡地道:“不是說了嗎?在外頭不要我姑爺。”
“是……東家……”溫封只好艱難地換了一個詞兒。
柳乘風一邊捉筆寫字,一邊道:“怎麼?又是爲了貨的事?”
溫封的臉上雲佈,道:“是,那些被扣押了貨的商賈如今已經不下去了,今日清早又是一起來討要個說法,東家,若是再不決定賠償抑或是去順天府討要,只怕……”
柳乘風點點頭,道:“是啊,拖延不下去了,可是你知不知道,現在朝廷裡有人彈劾我蓄養私兵,蓄養私兵是什麼罪?這是謀逆大罪!一不小心就是要滿門抄斬的。本來呢,這件事是陛下暗許的,招募這些人手也是爲宮中效力。可是現在清議和朝廷裡這麼一鬧,味道就不太對了,若是我這個時候去順天府鬧事,事只怕會變得更加麻煩。若只是我有麻煩倒也罷了,實在不就請兩位國舅出面,可是現在連兩位國舅也是自難保,這件事很棘手啊。”
柳乘風嘆了口氣,他已經覺到這件事背後一定有人在搗鬼,是誰,他不清楚,可是這一波又一波的手段實在讓人有些應接不暇,柳乘風相信,自己的這個對手不簡單。
溫封也諒到柳乘風的難,想了想道:“實在不,乾脆由聚寶樓賠償這些商戶的損失如何?”
柳乘風卻是搖頭,道:“今日賠償,明日又賠償,這賠下去,聚寶樓的生意還要不要做?”
柳乘風坐在椅上,瞇著眼睛開始思量,現在整個朝廷,或者說朝廷中的清流這時候都在盯著他的一舉一,一個不好就有可能爲自己招來麻煩。只是聚寶樓是自己暗中籌措了數月才得以完的生意,這聚寶樓意義重大,不只是能爲自己掙來財富,更重要的是隨著聚寶樓生意的擴張,自己的前程也維繫在聚寶樓之上。
怎麼辦?
柳乘風的臉晴不定,或者說他在權衡,在想一個折中的辦法,只是良久之後,他才發現,自己似乎只有兩個選擇,要嘛退,要嘛反擊。
“這些鼠輩真是欺人太甚,既然你們要玩,那我柳乘風就和你們玩到底。”
柳乘風的臉沉下來,隨即看了溫封一眼,道:“你去將那些貨被扣押的商戶全部來,順天府無故扣押他們的貨簡直是知法犯法,既然順天府不要臉皮子,那我便帶他們去討個公道。”
“來人,給我換一衫,去,把我的繡春劍取來。”
柳乘風穿戴一新,而溫封此時也不敢閒著,飛快地去請來那些害的商戶,爲首的一個就是吳家染坊的掌櫃,吳慈,以吳慈爲首的商戶,這時候顯得有點兒不安。
他們只是商賈,俗話說,民不與鬥,現在是這姓柳的和順天府鬥,柳乘風邊有國舅,可是順天府的後卻是烏七八黑,天知道站著什麼人,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若不是這些貨涉及到他們的家命,他們還真不敢隨柳乘風去順天府。
只是現在箭在弦上,既然來了,又能如何?
其實不只是他們,就是在聚寶樓裡的無數的商賈也都心中忐忑,聚寶樓的開業無疑給了這些商賈一盞指路明燈,讓他們有了更開闊的視野,他們現在才知道,原來生意還可以這樣做,只是現在鬧出這麼個幺蛾子,實在讓人心驚膽寒,若是柳乘風能把貨要回來還好,可要是要不回來怎麼辦?
聚寶樓能否繼續經營,就看今日了。
柳乘風先是請吳慈等人坐下,讓他們說一說事的來龍去脈。
對柳乘風,這些商賈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雖然只是個錦衛百戶,可是柳乘風的事蹟卻是駭人,這傢伙居然可以自由出宮,又和太子好,這樣的人遲早是要平步青雲的。
吳慈領了頭,先是將經過說了,無非是與一個綢商人在聚寶樓定了契約,那綢商人其實剛到京師不久,貨還在船上,並沒有搬運上岸,吳慈便僱了車領了夥計去與那綢商人割,隨即便押著貨一路出了迎春坊,就在不遠便被幾個順天府差役截了。
順天府的差役說是追查賊贓,要搜查他們的貨,隨即又說這貨便是賊贓,將這些貨劫走揚長而去。
其餘的人,經歷大多與吳慈差不多。柳乘風皺起眉,剛出迎春坊就有順天府的差役出現,這就是說,在碼頭裡,順天府已經安排了人手,專門盯著在碼頭割的貨商,然後再知會這些夥伴一路追蹤,迎春坊畢竟是煙花衚衕百戶所的地頭,他們還不敢明目張膽,可是一出迎春坊,便立即現了。
這些順天府的差役,完全是有預謀的截留貨,分明是故意爲之。
柳乘風沉著臉,問吳慈道:“事發生之後,順天府那邊又怎麼說?”
吳慈苦笑道:“託人去說了幾次,一開始還有幾個順天府的人說只要查出不是賊贓便將貨送回,可是後來卻又換了一副臉,說是涉及的案子太大,府尹大人已經親自過問,這貨是別想拿回去了。還說,怪只怪我在聚寶樓裡易,聚寶樓是藏污納垢的場所……”
柳乘風冷笑道:“藏污納垢是嗎?今日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藏污納垢!”他站起來,道:“諸位,事已經發生,聚寶樓一定會爲諸位討個公道,可是畢竟你們纔是苦主,所以咱們得一起去順天府走一趟,諸位可敢隨本大人去嗎?”
柳乘風說話之間,不自覺地用手按住了自己腰間的寶劍。
吳慈似乎是被柳乘風的信心所染,不自覺地道:“有何不敢?這批貨事關重大,若是索要不回來,吳家染坊還怎麼維持下去?咱們吳家世世代代在京師做染坊的生意,絕不能折在我的手裡,小人願隨柳大人走一趟。”
其他幾個商賈見吳慈這麼說,也紛紛點頭。
柳乘風也沒說什麼,領著衆人出了百戶所,朝順天府而去。
…………………
順天府位於鼓樓北街,佔地不小,共有正堂、後堂各五間,中堂三間。前面大門三重,每重三間,加上東西配房等共五十八間。
這麼大的建築羣坐落在鼓樓北街上,幾乎佔了一半的位置,順天府不但管理京師,便是京郊各縣也歸其管轄,順天府算是京師最高地方衙門,所以府尹的職位特別顯赫,品級爲正三品,高出一般的知府二至三級,由尚書、侍郎級大臣兼管。正三品衙門用銅印,惟順天府用銀印,位同封疆大吏的總督、巡。
可見順天府雖然平時聲名不顯,在這衆多的衙門之中並不出衆,卻也不是人見人欺的角。
門口的石階下是兩隻巨大的石獅,石獅猙獰怒目,無比兇悍,幾個差役在外頭巡視,以免有閒雜人等在此逗留,等到柳乘風等人出現,在這兒落馬的時候,幾個差役看了柳乘風上的欽賜飛魚服,倒是不敢有什麼怠慢,其中一個朝柳乘風拱拱手,道:“大人是哪個衙門的?有什麼公幹?”
柳乘風朝他們漠然地看了一眼,只是淡淡地道:“今日順天府裡誰當值?告訴他們,我是柳乘風,今日特來告狀。”
“告狀……”
這些差役面面相覷,柳乘風這個人,他們早有耳聞,據說和順天府還有點兒小衝撞,這個人雖是個百戶,卻也不是輕易能惹的人,可是這傢伙來告狀,告的是什麼?
堂堂錦衛卻來順天府狀告別人,這種事說出去還真有幾分可笑。
只是這幾個差役卻是笑不出來,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柳乘風也不客氣,見他們無於衷,索上前去,走上石階,在這順天府的左邊門口放著一門大鼓,柳乘風握拳頭,狠狠地朝這大鼓砸去。
“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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