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嘆了口氣，原以爲柳乘風沒有招架之力，誰知道這傢伙居然來了個擒故縱，如此一來，這件事的結果就變得有些沒有太大把握了。

想當年劉健等人閣的時候，制北鎮司，震懾東廠，何等的輕易，只是想不到這一次卻沒這麼輕易，相比當年的牟斌，眼前這個更爲年輕的柳乘風竟是這般的難纏，不人唏噓。

劉健收斂了那子躊躇滿志的姿態，隨即正道：“若是陛下給你我面聖的機會，或許可以加幾分把握。”他說到這裡頓了頓：“不過凡事不必強求，此事若能，自然再好不過，若是不，卻也只能如此了。”

李東頜首點頭，二人屏息坐著，外頭傳出太監特有的碎步聲，劉健和李東對一眼，竟是都有幾分張，當了這麼多年的閣臣，這種張是從來未有過的。

一個太監進來，先是向劉健和李東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隨即道：“陛下有旨意。”

劉健和李東俱都站起，一齊道：“臣接旨意。”

這太監道：“二位大人，這是口諭，不必行大禮。”說罷清清嗓子，道：“陛下有口諭：朕龍有恙，於宮歇養多日，聞知外庭之事，心中甚是不安，朕託付閣大事，爲何會有這等事出來？眼下朝抨擊四起，朕無可奈何，後日辰時開廷議吧。”

這口諭用的是口語，不過裡頭的話卻很值得咀嚼。尤其是那一句，朕託付閣大事，爲何會有這等事出來，這分明是責怪閣辦事不力，以至於一件小事鬧得滿城風雨，想必皇帝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心中定是不爽到了極點。不過話說回來，誰看了那些七八糟的奏書，只怕也不會高興。

後日廷議……

果然是被李東猜中了。皇帝對這件事左右爲難，再加上盛怒之下，只能親自出面解決這件事。事一直在往不太好的方向發展。原本李東的謀劃是，讓那楊戩不聲的把奏書遞上去，那奏書裡的言辭並不激烈，而且也沒有抨擊柳乘風，更是四平八穩，絕對不會惹來龍大怒，皇上看了之後，順水推舟之下多半也就擬準了，只要宮裡擬準，那麼柳乘風就等於是斷了一條臂膀。而閣得了聚寶商行，如虎添翼，自此之後，柳乘風就算想和閣抗衡，也不得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誰知最後的結果卻是越鬧越大。事鬧得越大，對閣越是不利，理由其實很簡單，朝廷未必是鐵板一塊，雖說大多數人都是的團結在閣周圍，可是閣不可能做到號令如一。讓所有人按著他們的計劃行事。可是柳乘風那些人不一樣，尤其是牽涉到聚寶商行的那些人，這些人的利益到了，早已擰了一條繩子，可謂是同仇敵愾，到時候會鬧出什麼事來也只有天知道。

劉健嘆了口氣，看了李東一眼，隨即打發走傳旨的太監，慢悠悠的道：“事到如今，只有等到後日來見分曉了。”

李東點點頭，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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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鎮司指揮使值房。

柳乘風揹著手圍著案牘來回踱步走，積在案牘上的，是一份份京師的報紙，李東棟坐在椅上，一面道：“大人高明，如此一來，閣那邊的方寸只怕要了，把這渾水攪一攪，看他們如何應對。”

李東棟顯得神采飛揚，這件事不得不說，做的很漂亮，而且效極好，一下子將被的時局板了回來，柳乘風這一手，很有幾分借力打力的意味，閣手之前，往往會用言來造勢，可以說，那些個清流言就是他們的開路先鋒，可是柳乘風利用的就是那麼一批言，只不過閣用的言都是老油條，柳乘風借用的言都是一羣涉世未深的蠢貨而已。

這種蠢貨利用起來可謂得心應手，別看這些人滿口正義，自以爲自己懷著什麼理想，其實卻是最容易被人當槍使的，把這些人攙和進來，時局就可以立即改觀了。

這件事其實談不上誰對誰錯，朝堂上的事從來就沒有對錯之分，其實說穿了，這不過是老舊的利益集團對新興的利益集團進行的一次遏制，這只是開始，隨著雙方的矛盾越來越深，這樣的況只會越演越烈。而這些言，不過是給人搖旗吶喊的棋子而已，說他們有什麼風骨，或是什麼敢言，那都是高看了他們。

柳乘風卻是皺著眉，顯得並不是很高興的樣子，駐足道：“八字還沒一撇呢，這件事哪裡有這麼容易，現在只能算是旗鼓相當，皇上未必不會將商行收到朝廷之下，這商行絕不能給朝廷，否則你我就了案板上的魚，這錦衛就了任閣宰割的魚，眼下只能等宮裡的消息，且要看看，這宮裡到底會怎麼置。”

李東棟沉道：“宮裡看了奏書，必定然大怒，陛下了怒，就絕不可能輕易擬準楊戩的奏書，依學生之見，這件事要分出結果來，只怕還要多耽誤幾天，學生若是再妄自猜測的話，這一次陛下只怕要親自出面了。”

李東棟的猜測，居然和他的族兄一模一樣。

柳乘風頓住，把頭擡起來，眼睛微微瞇起，淡淡的道：“但願是如此，若是宮裡當真這般，至我們還有時間準備，維持一個勢均力敵的局面對我們有利。”

李東棟深看了柳乘風一眼，道：“大人莫非還有辦法？”

柳乘風冷冷一笑，淡淡的道：“辦法自然是有，不過也得先等宮裡的旨意下來，這一次是閣挑起來的事，若是柳某人不反擊，不給他們點看看，他們當真以爲柳某人弱可欺了，他們做初一，我便要做十五，不把他們打痛了，他們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見柳乘風信心十足的樣子，李東棟心裡明白，這一次柳乘風真的怒了，他，沒有再說什麼。

隨後，一個校尉飛快進來，激的道：“大人，宮裡傳出消息了。”

柳乘風恰好背對著這校尉，卻沒有旋去面對他，只是淡淡的道：“說吧，宮裡怎麼說。”柳乘風問話的時候，語氣很是平淡，可是坐在他一側的李東棟分明看到柳乘風的背對著校尉撐著案牘的手竟有幾分抖。

聖心難測，就算做了再多的努力，若是一切和柳乘風猜測的不一樣，最後皇上還是大手一揮把商行置於閣下頭，那麼一切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今日是商行，明日就是聚寶樓，等到最後，甚至可能是學而報，到了將來，柳乘風還憑什麼在這裡立足，單憑一個錦衛嗎？單憑一個錦衛是絕不可能安生立命的，甚至可能連東廠都可以隨意的踩他們一腳，更不必說閣了。

這校尉道：“大人，宮裡傳了口諭，後日廷議。”

短短的一句話，讓柳乘風頓時鬆了口氣，果然和自己，和李東棟所猜想的那樣，宮裡現在已經不知該如何決斷了，皇上必須得親自出馬，把這件事好好梳理一遍，再做出最準確的判斷。

後天……後天就是雙方圖窮匕見的時候，柳乘風的地位，閣的面都將在後天見分曉，這個時候，閣在想什麼？他們的下一步作是什麼？

柳乘風的臉仍然不敢輕鬆，他旋過，對這校尉道:“下去吧。”

校尉應聲告退。

李東棟也被這張的氣氛所染，不道：“大人，一切都要看後天了。”

柳乘風眼眸中掠過一冷意，道：“是啊，一切都看後天了，今日下值之後，你回府一趟吧。”

回府……

所謂的回府就是回家，回他的族兄李東那裡一趟，自從有了公職之後，李東棟一直住在衙門裡，他對生活的要求不高，有個小院落也就足夠了，雖然隔三差五的會回去一趟，可是自從楊戩上奏書之後，李東棟就再沒有回去過一次，理由很簡單，他必須得有自己的立場，也必須避避嫌。可是誰知道，大人竟是讓他回去一趟，莫非大人這是試探自己的忠誠嗎？

李東棟苦笑道：“大人這是何意，事未見分曉之前，學生豈可回去？”

柳乘風卻是朝他淡淡一笑，道：“等到事見了分曉，我們和閣就要分道揚鑣了，到了那時，你再回去只怕也不自在，趁著事還未見分曉之前，你回家一趟吧，去見見你的族兄，盡一盡兄弟之誼，見見你的嫂子，還有你的外甥，明日回來，就是我們謀劃反戈一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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