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京師東城，這兒聚集的多是一些商戶的宅子，偶爾也會有一些員和貴族的府邸，不過和西城的府邸不同，這裡的府邸格局不但小，更顯出破敗和頹唐。

貴族也是有三六九等的，同樣是侯，有的侯位高權重，可以隨時出宮，可是大多數所謂的侯爵，其實早已沒了祖上時的顯赫。

東城的這些勳貴府邸大多都是這樣的破落戶，他們份高貴，家族之中卻沒有顯赫的職，每月無非是靠那一份俸祿過活，雖說仍不了榮華富貴，可是與那些新貴和世家大族比起來卻顯得寒酸不。

一條河流蜿蜒穿過東城區，河邊楊柳依依，低垂的楊柳弄著湍急的水面，坐落在岸堤上的是一排排的木樓，客棧的旗幟飄揚，隨風飄。

趙記客棧也算是百年老店了，據說文皇帝還沒有遷都，它便存在於當時的北平城，這裡的掌櫃已經延續了五代，在如今的商業大面前，也漸漸將生意朝迎春坊那邊靠，據說掌櫃在那邊開了一家新店，生意極好，至於這舊店掌櫃似乎也沒有盤出去的打算，畢竟這兒是祖傳的家業，無論生意如何但凡能支撐也絕不肯放棄。

不過今日，客棧卻是高朋滿座，這些客人份很不一樣，一個個沉默寡言，穿著的雖是尋常的衫，可是一個個材魁梧，雖沒有兇相，卻總是讓人忍不住而生畏。

他們各自尋了座椅喝茶，在樓上的上房。房間裡也已經盤了出去，這兒的上房推開窗便能看到遠的一宅邸，視野開闊。屋子裡，李東棟穿著的是一件尋常的儒衫，李東棟恬然的負手看著窗外，目落在一烈下斑駁的府邸上，他紋不。外頭的風吹進來，使他的袖不飄。

坐在房裡的是陳鴻宇，陳鴻宇了夥計上了茶水來。不過他一向沒有飲茶的習慣，這茶水口，總是讓他眉頭微皺。若不是來這裡有公幹，只怕他早就人取酒了。

“李先生……”

陳鴻宇顯得有些不太耐煩，如今爲錦衛指揮使僉事，份已經是大大不同，他已經極出來公幹了，現在佈置的已經差不多，可是又不能輕易手，還要等旨意下來，實在讓他有些心煩。

“唔。”李東棟回眸，朝陳鴻宇一笑。道：“怎麼，陳僉事不耐煩？”

陳鴻宇不笑了，道：“這聖旨還要等多久？”

“應當快了。”李東棟篤定的道：“也就幾柱香之就能來，就怕我們行事不，若是拿不到人。只怕……

陳鴻宇信心滿滿的道：“已經讓人盯梢過，這人今日沒有出門，只要還在家，就不怕他跑了。真真想不到，堂堂一個侯爺，居然也有不詭之心。瞧瞧他們，每日吃朝廷的俸祿，過的比誰都快活，真不知他們是怎麼想的。”

李東棟挑挑眉，沉默良久，嘆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想想看，他若是尋常百姓，若是朝廷能給他俸祿，保他榮華富貴，想必他非恩戴德不可。可是他是侯爵，世襲罔替，與其他的勳貴一比，總覺得自己吃了虧，總覺得自己的排場小，總覺得自己比別人矮了一截，人就是這樣，這一比，就難免會心虛，心虛之後會滋生不滿，不滿多了便會有怨氣，這時候再有人從中挑撥，就什麼事都敢做了。”

陳鴻宇琢磨了一會，也覺得有道理，人是不會和底下人比的，大多數人都會往高比，或是和自己的親朋好友來比較，侯爺的親朋好友，哪個不是非富即貴，這一比較他不就寒酸了嗎？據說這個什麼侯和國公走得近，還算是半個親戚，國公什麼樣的家業，再看看自己，難免要自艾自怨了，有人膽子小，最多把這憋屈藏在心裡，有人卻最終……

陳鴻宇閉上眼，等到他眼睛張開時，目變得銳利起來，曾幾何時，他只是個總旗，在京師，在錦衛，他是何等的不起眼，他別人眼裡，他沒有才幹，他什麼都沒有，可是現在，這一路走來，他既學到了，也漸漸有了自己的思維，有了自己的一套想法。

他語氣堅韌的道：“聖旨下來就拿人吧，現在說這些徒勞無益，指揮使大人說過，此人是關鍵人，是寧王佈置在京師的核心，這個人上，一定會有線索，東廠那邊辦不到的事我們錦衛來辦，東廠那邊搜不到的東西我們來搜。”

李東棟抿抿，沒有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樓梯傳來腳步聲，有人把門推開，一個校尉氣吁吁的進來，道：“宮裡有了消息，陛下口諭，立即拿人。”

陳鴻宇頓時打起神，手掌拍在桌幾上，厲聲道：“手。”

一聲令下，街道各立即有貨郎模樣的人挑著擔子朝四面八方去，嚷著賣炊餅的聲音，現在眼看就到了正午，顯然不是賣炊餅的時候，許多人還覺得奇怪，還未等他們反應，從四面八方街道上，無數人影自客棧、街道拐角、酒肆、綢鋪子裡衝出來，一齊向著同一個目標奔去。

頃刻之間，臨江侯府便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一隻蒼蠅也別想飛出。

陳鴻宇也已經帶人來了，他一馬當先，按著腰間的刀柄直接破門而，數十上百個各服飾的校尉刀尾隨，進了這宅子，踢翻了想要阻攔的門人，陳鴻宇長刀出，大聲喝道：“奉旨拿黨，抄了這宅子，把所有人全部拘押起來，尤其是要拿住臨江侯，你們，往這邊搜捕，小六，你帶人往北面，你們幾個，控制住天井，其餘人隨我來！”

查抄別人的家是錦衛的老本行，隔行如隔山，一般人對這種事難免覺得沒有什麼技可言，可是對於錦衛的人來說，這可不是一件技活，說到底要抄家功，最重要的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接下來要發生的混彈下來，要找到即將拘捕的黨，以防他湮滅證或者畏罪自殺，同時還要防止人趁逃，說來說去，抄家講究的就是一個快字，慢了一步就可能發生意外，可能無法向上峰代，陳鴻宇在這一行算是專業選手，如今已經長爲這一行裡的祖師爺，不需太多吩咐，在手之前他就已經有過囑咐，所以當破門而的時候，所有人便以五人、十人爲一隊散開，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陳鴻宇一路穿過儀門，繞過影壁，過了月進了後宅，在此之前，他們就探查過，大致知道整座侯府的佈置，他們相信，這臨江侯應當會在後宅的書房裡，而需要錦衛需要的東西，想必也藏在書房之中。

書房靠著東邊的廂房，過了連通後宅的月隨即便到，陳鴻宇一腳將門踹開，帶著七八個人呼啦啦的衝進去，在這書房裡頭，有人正用蠟燭往盆裡燒火，正要將一本簿子往火盆裡丟，這人衫鮮，年紀不算大，貌特徵正與錦衛掌握的臨江後吳化中相若，陳鴻宇生若洪鐘，大喝一聲：“拿下！”

吳化中便被七八個校尉死死按在地上，那一份他想要毀滅的簿子已經穩穩當當的落在了陳鴻宇的手裡，雖然邊邊角角已經有燒過的痕跡，不過大部卻是保留下來。

拿到了簿子，陳鴻宇如獲至寶，也不鬆了口氣，隨即道：“立即把人和證全部送去午門，這宅子再仔細搜索一遍，看看還能發現什麼。作快一些，皇上和指揮使大人還在等著呢。”

衆人應了一聲，這吳化中便如拖死狗一樣直接押了出去，送上了一輛馬車，馬車裡頭還有兩個校尉與他同乘，吳化中在車裡面如死灰，咬著牙一聲不吭，馬車到了午門，便有人進去通報，過不多時。有太監出來，道：“皇上有旨意，立即押吳化中宮覲見。”

而在廟堂，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真相大白，就只看這吳化中了，若這吳化中當真是寧王的人，那麼國公世子朱麟的清白就可以證實，可要是吳化中是冤枉的呢？

朱佑樘也想不到，一場前審問會曲折到這個地步，他的心裡未嘗不在期盼，期盼真兇是吳化中，國公太重要了，一旦查出國公世子和寧王有關係，那麼接下來不知會有多頭痛的事等待著他。至於吳化中，畢竟是個可有可無的人，朱佑樘不必太過擔心。

他目灼灼，眼睛過殿下黑的羣臣，落在那寬大的殿門門上，雖是一語不發，可是皇帝的威嚴盡無，只是誰又曾想到，在這珠鏈冕冠之後，在這如花似錦的龍袍之，那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軀之中，生命力已經如一般的在剝離……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