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又說「你們這個村子惹怒了鐵龍王，它現在還被地底下的氣著，沒法出來作，至今也隻殺了一個黃山，可要是等氣散盡了……到時候，村裡人就算跑到天南海北也得被它抓住，皮筋！」

說完，和尚就鬆開了朱栓柱，讓他回家了。

到家以後，朱栓柱反覆琢磨著瘋和尚的話，越想越怕。

中午的時候，朱家大哥在地主家幫工沒回來，家裡的兩個姐姐也都已經嫁了人，隻剩下朱栓柱一個人生火做飯。

他隻給自己弄了一點稀粥，又取了新米，做了一碗夾生飯，並將飯碗藏在了抗爐灶旁邊。

晚上，朱家大哥回到家，做飯的時候發現缸裡的米了很多，但也沒多說什麼，依舊生活做飯。

朱栓柱那時候十七八歲，正是吃壯飯的時候，大哥沒多問，大概也是覺得他中午太，吃得多了。

誰年輕的時候沒有個吃壯飯的時候，加上朱栓柱他大哥又特別疼他，當然不會過多地責怪他。

吃過飯，朱栓柱的大哥就睡下了，朱栓柱也躺在炕上，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眼看著已經是三更天了，朱栓柱豎起了耳朵，全神貫注聆聽著門外的靜。

這時候，窗外先是傳來一陣輕微的咳嗽聲，隨後又有人小聲呼喚朱栓柱的名字。

朱栓柱輕手輕腳地爬下炕，又悄悄到爐灶那邊取了半生飯和兩把鋤頭，這才躡手躡腳地出門。

瘋和尚一早在門外等著了，他見朱栓柱出來，就小聲催促朱栓柱作快點，朱栓柱輕輕關上房門，纔跟著瘋和尚一起走了。

他們來到黃河口的時候，找了一條停在那邊的渡船。朱栓柱從小在黃河邊長大，對於這樣的船早就輕駕就，他劃著船櫓，帶著和尚來到對岸。

當船走到河口中心的時候，朱栓柱的心理就一陣陣地張，生怕鐵龍王從水裡頭鑽出來，把小船給掀了。可坐在船頭的瘋和尚卻一直是副無所謂的表，似乎早已料定了不會出事。

上岸以後，兩人就快速來到了朱栓柱先前提到過的那座荒村。

這個村子在朱栓柱出生前就慌了，在那個年代，軍閥戰不休，像這樣的荒村本沒人管，久而久之，就了流浪漢的聚居地。

不過當地的流浪漢要到冬以後纔回村子，當時正值暖春，他們都跑到城裡去了，隻剩下兩三個上了年紀的還守在村裡。

瘋和尚一進村，就說村子裡頭氣重，還說什麼，朱栓柱他們那個村子在黃河口的麵，這個村子在麵，原本是不應住人的。

對於瘋和尚的說辭，朱栓柱也不太關心，他就是想儘快把這事給了結了，然後趕回家。

瘋和尚帶著他在村裡轉了幾圈，後來又找到一個當地的流浪漢，詢問村子裡哪些地方鬧過鬼。

流浪漢說，他也是剛來沒多久，隻是聽先前住在這裡的人說，村子南麵過去住了一個大戶，那裡有個大宅院，是個鬼宅，凡是晚上進去的人，沒一個能活著出來的。

瘋和尚問他進去過沒有，流浪漢趕搖頭，說那地方得很，別說是進去了，就是大半夜的從外頭經過，都讓人渾打哆嗦，哪還敢進去啊。

也是看流浪漢可憐，瘋和尚還給了他一塊洋錢，讓他帶著另外兩個人儘快搬到別的地方去。

在這之後，瘋和尚就帶著朱栓柱去了大戶的宅院。

來到宅院門口的時候，朱栓柱就覺得上不對勁了，明明是暖冬時節，可他上卻一陣陣地發寒，腳都跟著僵起來。

瘋和尚卻沒有到任何影響，進了宅院之後，朱栓柱就覺上越發僵，可瘋和尚卻不管他，一個人在院子裡東走走西看看，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

最後，和尚走到了院子中央，那裡還擺著一張斷開的石桌子，以及一張裂開的石凳。

瘋和尚裡一邊說著「就是這，就是這。」，一邊將石桌掀翻。

在朱栓柱看來，那張石桌至也得兩百來斤沉，可和尚掀翻它的時候，卻毫不費力氣。

也就在石桌被掀翻的那一剎，朱栓柱就覺到院子裡的寒意陡然加重了幾分，他的手腳就像凍僵了一樣，已經完全不了了。

這時候，瘋和尚走到他邊，用力拍一下他的後背。

說來也怪，被和尚拍了這麼一下子，朱栓柱就覺子突然變得輕鬆起來，就連寒意也一併驅散了。

和尚從他手裡接過一桿鋤頭，指了指石桌剛才矗立過的地方，說了一個字「挖！」

在這之後，兩人就手挖了起來，沒想到，幾鋤頭下去，土坑裡竟然冒出了黃水，這些黃水，和當初河道裡冒出來的那些幾乎一模一樣。

和尚沒有停手的意思，朱栓柱也不敢停，就這麼一鋤頭一鋤頭地挖著，有幾滴水濺到了他的腳脖子上，他頓時就覺一陣寒意順著腳脖直往頭頂上躥，一時間手腳冰涼。

這時候，瘋和尚從破口袋裡出了一個小盒子，將它遞給朱栓柱「這東西你放在上，但別開啟它，開啟就沒用了。」

朱栓柱將那個盒子放進懷裡，上果然不再發寒了，再有黃水濺落在他上，他也沒有像之前那樣手腳冰涼。

兩人花了整整一個時辰才挖出一個不算太深的坑，直到鏟子落在土裡的時候，地底下傳來了迴音，瘋和尚才讓朱栓柱將夾生飯拿來。

朱栓柱取了那碗飯，將它遞給和尚，和尚則指著院子裡的一荒宅對朱栓柱說「你到那裡麵躲著，貧僧若是不你，你千萬不要出來，也別探出頭來看。給你的盒子也是萬萬不能開啟的，切記切記。」

朱栓柱不得離那些黃水遠點呢，經和尚這麼一說，他就趕衝進了那個屋子。

在第一隻腳踏過門檻的時候，朱栓柱從餘裡看見，和尚將那碗半生飯放進了他們之前挖出的坑裡，土坑頓時安靜下來，不再冒黃水了。

在這之後，朱栓柱就在了屋子角落裡，隻等著瘋和尚喚他的名字。

沒過多久，院子裡就颳起了大風，那陣風嗚嗚慼慼，就像是一陣陣的鬼，朱栓柱抱了懷裡的盒子，著腦袋，大氣都不敢出。

後來，他又聽到宅院外麵傳來一陣撕破嚨般的慘，還有瘋和尚的罵聲和打鬥聲。

朱栓柱怕急了，用手死死堵住耳朵，閉上了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朱栓柱就覺肩頭突然一沉，好像有東西在了他上，那一下險些把他的魂給嚇飛了。

他戰戰兢兢地睜開眼，卻看見瘋和尚就站在他麵前，此時正將一隻手放在他肩膀上。

和尚看起來有些虛弱，他一邊著氣，一邊簡潔地對朱栓柱說了聲「走吧。」

朱栓柱忙不迭地站起來，想去攙扶和尚，可瘋和尚卻擺了擺手，表示能自己走。

離開屋子的時候，朱栓柱朝土坑那邊看了最後一眼，卻發現坑已經被填平了。

出宅院的時候，朱栓柱就聞到了一濃烈了腥味，和尚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對他說「快走，莫回頭！」

當時瘋和尚的腳步已經不太穩當了，他的胳膊搭在朱栓柱肩膀上，朱栓柱承擔了他一半的重量，架著他快速離開了村子。

直到出了村口，瘋和尚才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唉，想不到我還是救不了他們吶，罪過罪過。」

朱栓柱就問和尚「剛才那腥到底是咋回事啊？」

和尚依舊嘆氣道「是那幾個流浪漢，被鐵龍王拔了皮，我救不了他們吶，造孽啊！」

說罷，和尚就朝著黃河口那邊走了，朱栓柱心裡頭雖有疑問，但也不好多問，三步並作兩步，跟上了和尚的步伐。

兩人來到河岸，朱栓柱剛要解開船鎖，忽然聽到水麵下傳來「嘭」一聲悶響，他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手裡的繩子也掉在了地上。

和尚就對他說「別怕，它現在翻不了天了。」

說話的時候，和尚的眼睛一直盯著河麵，朱栓柱也朝河麵上看去，就看到水底下出現了一條黑漆漆的影子，正逆著河流快速遊。

和尚指了指那個影子，對朱栓柱說「那就是鐵龍王。」

朱栓柱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如此巨大的東西，他沒法估算影子的長度和寬度，那影子幾乎覆蓋了大半個河麵，在它遊的時候，大量黃河水從河道中湧了出來。

就見它子扭的幅度越來越大，河麵上被他攪起了大大的波浪，可過了沒多久，那個影子就慢慢變細、變短，最後消失不見了。

瘋和尚盯著慢慢平緩下來的河麵，也是長鬆一口氣，隨後又出手來，對朱栓柱說「東西還來。」

朱栓柱將盒子還給他，他又對朱栓柱說道「貧僧這就要離開了，你自己回去吧。」

前後經歷了這麼多事，朱栓柱心裡頭本就是一晃一晃的，聽和尚這麼一說，他就趕解了船鎖，一個人駕船回到了對岸。

說到這裡，老人陷了沉思，過了好半天，他才對我們說「我上船的時候啊，聽那個和尚說了一句話，他說，黃河口那邊的風水是人做出來的，鐵龍王還得讓懂風水的人來鎮住。那時候我忙不迭地過河，後頭的話沒聽清。在哪以後啊，瘋和尚就沒再回來過，咱也不知道他到哪去了。」

我將老人的最後一段話寫在本子上，問老人家「在這之後，黃河口這邊沒再清過淤嗎？」

老人說「清，年年都清，後頭幾年清淤，我可不敢再去了。不過清淤的時候也沒再出過啥怪事。嗬嗬，太平了，打鐵龍王沒了以後，俺們這就太平了。」

我又問老人「黃山的事是怎麼理的？」

老人嘆了口氣「還能咋理啊，村裡頭都忘了有這麼個人了。別說別人了，村南頭的那個老黃頭，他就是黃山的侄，連他都忘了黃山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