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約飯局的人很多，周岐寶也是出時間好一好的清理思路，以便能儘快的進角，從縣裡回來就直接回了家。

兒子正放寒假，這時候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他人季素娟正在廚房裡準備晚飯，看到周岐寶回來，訝異的問道：“今天不是說去霞浦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回來了……”周岐寶心裡在琢磨別的事，聽到人問，隨口應了一聲，就拿著公文包往書房走去。

季素娟見丈夫心不在焉的樣子，心裡有些忐忑，跟到書房裡來，擔心的問道：“不會吧，你今天才第一天到霞浦任職，沈蠻子就給你下馬威看？”

“啊，”周岐寶都不知道自己哪裡不對勁，妻子瞎想到這事件上去，皺著眉頭，說道，“你瞎嚷嚷什麼，今天的事結束了，我從縣裡回來，不回家我回哪裡去？我在外面又沒有養什麼人，你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

“你今天第一天上任，縣裡都沒有安排接待宴請，你還說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季素娟周岐寶一頓責怨，也不滿的說道，“再說沈蠻子這個人多麼難對付，我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譚書記都他走。旁人都知道你跟沈蠻子不對付，還要把你往霞浦塞，哪裡會有什麼好心？你早上坐車出去，我到單位一整天眼皮子都在跳。我們中心知道你今天調去霞浦的，今天好些人跑到我這邊來，明著是祝賀，眼睛還不是有著幸災樂禍，就當我看不出來。我擔了一整天的心，回來就問你一聲，你還衝我這樣？”

“好了，好了，”聽妻子嘮叨起來，周岐寶只能舉手求饒，不想莫名其妙的掀起家庭風暴，說道，“今天我到霞浦縣履任，很順利，比想象中還要順利，晚上然後沒什麼事了，就回來了，也沒有想到宴不宴請這事上去。中午虞震也在霞浦，大家都只是在食堂隨意吃了頓中飯，你就不要沒事往歪想了。”

“我還不是關心你？”季素娟委屈的說道。

“好好，我領了，”周岐寶苦笑道，“雖然今天上任很順利，但這職務不好做，你也是知道的，要儘快的進角才能減被。我今天這麼早回來，也是想要好好理一下今後的工作思路——你先忙著晚飯工程，等會兒空下來，我再跟你專門彙報工作。”

“我要你彙報什麼工作？我出去做飯不煩你好了。”季素娟說道，但隨手將書桌的香菸跟火機拿出去。

妻子走出去，周岐寶將椅子拉到窗邊，看著院子裡經冬枝葉枯卷的花木。

除了幾個心知肚明的，市裡還很有人知道他調到霞浦任職是出於省委副書記徐沛的授意，故而有種種猜疑都是正常的，甚至市裡有好些人這幾天來跟他招呼時疏淡遲疑了許多，無非是猜測他得罪了誰，把他塞到沈淮手底下欺負去，他更深刻的認識世態炎涼如此。

不過，知道事曲折的妻子，在單位還整天擔心他今天上任會不順利、會吃沈淮的下馬威，就不得不周岐寶多想些什麼了。

周岐寶他上午坐車去霞浦時，也沒有想過今天會這麼順利，再想到剛纔在回市裡的路上，郭澤就打電話過來，心想他大概也是怕自己今天上任會有什麼不順利的事發生。

出乎意料的，今天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那是不是就不正常了？

雖然書桌上的煙跟火機給妻子藉機拿出去了，不過公文包裡還有煙跟火機，周岐寶拿出來點了一菸，看著院子裡花木枝頭的殘雪起來。

樓下門鈴響起來，周岐寶不知道誰這時候上門來，坐在那裡就沒有彈，接著就聽見副市長陳偉立的聲音在樓下響起來：

“剛看到老周的車，老周這麼早就從霞浦回來了？”

周岐寶忙下樓請陳偉立上樓來坐，兩人坐在窗前菸。

也能猜到陳偉立是爲什麼事過來，周岐寶主說起來今天到霞浦後的見面會以及工作接上的一些事：

“虞副書記走後，主要就談了工作接上的事。政府那邊的分工基本沒有什麼大的調整，戴泉還是要把力放在新浦港及新浦開發區的工作上；趙天明調到唐閘區後，他分管的工作，主要也是由我來接手……”

周岐寶作爲縣長，理應全面主持政府工作，但縣裡需要拿到常委會上討論的重要經濟、民生事務，周岐寶不能奢跟沈淮爭什麼決策權，但他到霞浦縣要不想徒有縣長之名，實際上還是要看他在政府日常工作能掌握多大的事權。

沈淮是不是配合接周岐寶到霞浦擔任縣長，表面的態度是次要的，關鍵還是看他主導常委分工以及縣政府班子分管工作做怎樣的調整。

倘若在縣政府黨組員分工裡，所有的重要日常工作、行政部門，都由戴泉、宋曉軍、王衛等沈淮親信的常務副縣長、副縣長、縣長助理分管掉，周岐寶那在霞浦縣除了負責簽字之外，還能有什麼縣長之實？

陳偉立聽周岐寶說沈淮決定將趙天明此前分管的主要工作、負責的行政部門，都由他來接手，還是覺得有些意外。

沈淮此前兼書記、縣長兩職，趙天明作爲他最主要的助手，除了主持縣政府日常工作之外，還直接分管監察、財政、審計、城鄉規劃、市容管理、綜合治安、政府採購、農業及水利等主要工作及重要部門。

趙天明調到唐閘區任區長，要是縣裡工作不作重大調整，繼任常務副縣長的戴泉還將主要力放在新浦港及新浦開發區上，空出來的分管工作主要由周岐寶直接接手，那就說明沈淮對周岐寶的這次調，還真不是一般的配合。

這樣的結果，在人意料之外，細思又在思之中，陳偉立沉片刻，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前些天回徐城，遇上譚書記。譚書記也說，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我們以前還真是輕視他了啊。”

周岐寶呶呶，一笑。

他拿起書桌的材料，遞給陳偉立看，說道：“霞浦年前給縣裡報了四十億的計劃，但照這份材料，九九年度霞浦縣財稅總收突破五十億沒有什麼問題。新浦鋼鐵、新浦煉化，對地方財稅的拉太強勁了……”

陳偉立明白周岐寶什麼意見，他再調回到東華擔任副市長，也有一段時間了，很多事回過頭來看，也能看到更徹、更全面。

梅鋼系不是單純的植於場上的拉幫結派，而是一種更深層次政治與產業經濟的鉚合，看著梅鋼系表面上沒有什麼人在省裡居要位，但此時誰都難否認梅鋼系在更深的層次，對淮海省民生、產業經濟產生更強的影響力。

沈淮能在更高的層次掌握話語權，他在霞浦縣就絕非周岐寶跟戚靖瑤簡單聯合就能鉗制的，而一旦涉及到更高層的鬥爭，沈淮在霞浦縣想抓住什麼也是困難的。沈淮放權給周岐寶掌握，甚至縣人大那邊的職務也由戚靖瑤兼任，也是他此時足的自信使然，更何況周岐寶跟戚靖瑤那邊也沒辦法簡單聯合起來，周岐寶甚至都要防備著絕非善茬的戚靖瑤逮到機會咬他一口。

眼下，梅鋼系除了得到省委書記鍾立岷的支持外，在省裡，徐沛書記跟省長趙秋華之間的矛盾更突出一些，這就決定了東華市裡犬牙呲互的複雜關係，誰都難再用簡單的手段去鉗制梅鋼系。

周岐寶過了一會兒，又是一笑，說道：“東華這兩年的氛圍也算是古怪，倒好像好些人都給梅鋼做事的節奏中去了……”

聽周岐寶這麼說，陳偉立也是苦笑：

這些年的微心機都沒能將沈淮扳倒，省委書記鍾立岷都公開支持梅鋼了，徐沛書記也不得不跟沈淮見面談話，大家要爭話語權，除了做出些績來說話，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手段？

包括陳寶齊那邊，目前也是盡一切可能推新津港、新津鋼鐵等項目儘早建。

沈淮繞過市裡，將淮海政府建設基金的管理權直接上繳省裡，以後每年還要拿出四分之一的財稅總收上繳上去——這麼大一筆資金從東華流出去，市裡沒有一點發言權，要說沒有一點意見跟緒，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除了淮海灣經濟區發展領導小組直接代表省裡之外，更主要的還是東華這些年的財政增長主要是梅鋼系做出的貢獻，只要不是沈淮拿進自己的腰包裡去，也不是明目張膽的往關聯方輸送利益，而是到省裡做更大範圍的統籌安排，市裡又能吭聲數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