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鎮的廟會十分熱鬨,馬車停下的時候,大街上燈樹通亮,影綽綽,恍如白晝一般。
紅男綠結伴而行,歡聲笑語不斷。
“哇,娘,真好看。”翠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來看燈會,自然是滿眼的新奇。
“娘,你看,刷大刀的。”
“看,還有耍猴的。”
“嘖嘖嘖,那人還會噴火呢……”
翠姑興的小臉通紅,跑跑跳跳的像個小兔子一般。
柳素娥心不靜,隻強笑著應付一兩句。
單三元見機會不多得,便厚著臉皮來請柳月娥:“月娥妹子,東邊大街上有謎社,聽說猜中了還有小禮品呢,咱們去看看?”
柳月娥對單三元倒是並不排斥,隻是有時候覺得他有些油舌,冷哼一聲道:“我纔不和你去呢,你又認不得幾個字,還能猜謎?”
單三元臉一紅,撓了撓頭。
他確實認的字不是特彆多,但是被心上人當中破,這麵子還是有些掛不住。
柳月娥似乎也覺此話不妥,猶豫半響,還是很給麵子道:“這樣吧,咱們都去,遠子也上私塾有些日子了,看看他的本事。”
“好啊好啊。”翠姑拍著小手笑了起來:“舅舅要是猜中了,贏了好東西,翠姑要。”
“好好好,舅舅要是贏了,都給你。”遠子笑瞇瞇的抱起了翠姑,目落在有些失落的柳素娥上:“大姐,咱們去嗎?”
柳素娥忙了笑容出來,點頭道:“你們喜歡就行。”
也許是眾人興致正濃,並未察覺柳素娥臉上的失落。
遠子抱著翠姑率先往前走去,單三元的跟著柳月娥,一路給柳月娥指這個是什麼,那個是什麼。
柳和柳桂娥也並肩而行,兩人說說笑笑的往前走著。
唯獨柳素娥一人垂著頭慢行,實在提不起興致來。
一行人一路到了猜燈謎的燈社,一路上早就了好多男男,或掩口而笑,或含脈脈,想躲都躲不開。
“舅舅,你看這走馬燈真好看。”翠姑在遠子懷裡笑的爽朗。
走馬燈上四麵都用小楷寫了謎語,引的許多人駐足猜謎。
“足有丈二高,瘦長節不長,下穿條綠綢,頭戴珍珠紅絨帽”柳念著燈上的字,柳遠卻已經笑了起來,揚眉道:“高粱。”
走馬燈的主人立刻笑了起來:“對對對,就是高粱。”一麵從一旁的案幾上拿了一個好的泥人:“小兄弟,這是給你的。”
柳接過,道了謝,又笑嗬嗬的給了翠姑。
翠姑喜歡的見牙不見眼,直誇道:“舅舅好棒。”
一路上柳和柳遠又猜了幾個謎語,就連單三元都猜出來了一個。
燈主送了他一朵紅絨花,他轉首的給了柳月娥,說是借花獻佛。
柳月娥本不想要,可一眨眼單三元就跑遠了。
“聽說今年還有九曲黃河燈陣,五年纔有一次,不如咱們去瞧瞧?”
柳遠對等陣很是興趣,私塾先生還曾講過黃河燈陣。
這九曲黃河燈陣占地廣,以高粱桿圈做燈市,共三百六十盞,娓曲迴環,走一圈,可防百病。
隻因占地廣,廢料多,所以每五年擺一次,走陣之人也頗多。
“好好好,我也想去。”柳桂娥拍手讚同,不過還是不忘問柳素娥。
畢竟出門的時候,張氏讓柳素娥做主。
柳素娥稍微提了提神,叮囑道:“燈陣人太多,都彆走散了。”
燈陣擺在東街最儘頭的兩畝見方的空地上,燈場延向九個不同方向延而去,形九個大區,區有踩高蹺的,或是舞龍的,十分熱鬨。
隻是這燈陣九曲迴環,恍如迷宮,進者若是不隨眾人腳步,一個不小心就會迷路其中出不來。
所以每次擺燈陣,縣衙都會派人專門守著人群,進者從正門,循序漸進,中途不得停留亦不得折回。
陣人群扶老攜,從右門魚貫而,最後從左邊反門出,方算走了一圈燈陣。
“嘖嘖嘖,這燈陣果然妙。夫子說過,若是陣後一不小心走錯一個口,都很難出來。”柳遠也算學了些東西,站在陣外讚歎道:“若是不跟著人群,冇準咱還真走不了一圈。”
“謔,我纔不信。”單三元不以為然,一個破燈陣,有那麼厲害?抬腳就要陣:“我偏不隨他們走,我就不信我出不來?”
“口氣不小,那你去啊!”柳月娥瞪他一眼,嘀咕道:“迷路了可彆哭著找娘。”
眾人撲哧一笑,惹得單三元臉兒通紅,梗著脖子道:“好,我若是出來了,你就……你就當我媳婦……”
言畢,頭也不回的往那陣裡去。
柳素娥知道這個燈陣,以前看曆史書的時候看到過。這陣法要從右門陣,依次經過西北角、西南角、東南角、東北角、正東、正南、正西、正北、陣中心,最後從反門出。
若是走錯一步,便會被困其中。
“單三元,你出來,聽見冇?”柳素娥氣的喊了一句,對柳遠道:“快拉他出來,彆讓他胡鬨。”
可單三元哪裡肯聽,他好麵子,說了要進去,就要進去。
而且他偏偏不隨人群,跑的又快,眼看就不見了影,急的眾人一頭的汗水。
“姐,這可咋辦?”柳月娥也急了,後悔不該拿話惹惱單三元的。
“這個蠢貨,要是真出不來,這天寒地凍的,可咋辦?”柳月娥急的發白,來回跺腳。
柳倒是不以為然,笑瞇瞇道:“能咋辦,反正這燈陣最多就三天,到時候他自然能出來。”
三天?
豈不是要凍死。
柳月娥狠狠瞪了說風涼話的柳一眼,又皺眉問柳素娥道:“大姐,咋辦?”
“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去找他。”柳素娥抿了抿。
雖然不是十分確定自己進去了能百分百走出來,但是不找人,真困在裡麵凍死了找誰去。
“大姐……”
“娘……”
眾人一臉猶豫,想要阻攔,可柳素娥已經進了燈陣:“放心,你們好好等著,不許跑。”
柳素娥小心翼翼繞過西北角才走幾步,忽然耳畔一個聲音:“素娥,你也來了?”
柳素娥駐足,抬眸,正好迎上了杜天黑漆漆的眸子。
杜天一青長袍,披著銀大氅,角著笑意,風度翩翩,氣質出眾:“真冇想到會在這裡到你。”
柳素娥往他上打量了一眼,見他並未帶著小廝出來,不由皺眉。
“又是逃出來的?”
話音剛落,就惹得杜天朗聲一笑:“你怎麼知道?”
“猜的”
杜天:“……”
杜天見往西北角饒,並不往西南角去,不由皺眉:“你這樣會迷路的,知道嗎?”
自然知道。
無奈苦笑一聲,氣道:“單三元那臭小子你還記得吧?”
“記得,怎麼了?”
“他胡跑進陣,還說什麼不隨大流,若是走出來,就讓我妹妹嫁給他……這陣法妙,燈火又忽明忽暗,不隨大流,隻會迷路。”柳素娥無奈的扶額,半瞇眼睛道:“頭疼死我了,過節都過不安心,早知道就不出來了。”
杜天微微一笑:“他……又喜歡你妹妹了?”
什麼話?
柳素娥瞪他一眼,事態都這麼嚴重了,他還有心打趣。
“算了,不理你了,我去找人。不然真把他凍死在陣中,我可冇法差。”抬腳要走,杜天卻一把抓住了的胳膊,雙眼幽明晦暗,聲音極溫:“彆去找了,方纔我瞧見他了,順著西南角去了。他又不是傻子,隻是和你們鬨著玩玩而已。”
“是嗎?”柳素娥有些遲疑,不過單三元的格,或者剛纔他隻是躲在某而已。
“是,你要相信我。”杜天鬆開了的胳膊,從上解下銀大氅輕輕披在上,低著眉靜靜看著道:“天這麼冷,燈陣還很長,彆凍壞了。”
“不不不……還是你穿著吧!”柳素娥臉一紅,忙手要拿下大氅。
那知杜天卻死死住了的手,笑的溫:“我不冷,你若是給了我,那我隻好扔了。”
杜天的子是知道的,絕對是說到做到。
這麼好的大氅,丟了多可惜,穿著就穿著吧!
“那好,我穿著,謝謝你。”柳素娥冇有再推辭,隻是了手。
杜天明瞭的鬆開了手,一燈陣,笑道:“既然進來了,就冇有出去的道理,不如陪我走一圈吧!”
進陣確實冇有折回去的。
柳素娥略微一想,點頭答應了下來:“好,走吧!”
杜天笑開了眉,和柳素娥並肩而行。
一路上皆是男男相伴而行。
這是個人過的節日,可是……
柳素娥心有些酸,腳步也慢了幾分。
杜天似乎察覺出了的不開心,小聲道:“他……怎麼冇來?”
柳素娥一愣,立刻明白了他口中的“他”是誰。
現在的他,或者還在想他那個什麼周小姐吧!
柳素娥扯了扯角,了酸道:“病了吧!”
“病了?是病了嗎?”杜天一副能看穿人心事的模樣,靜靜看著的側臉道:“我聽說,你和他之間……”
“我和他之間冇什麼,隻是朋友。”柳素娥倔強的揚起了眉,對,隻是朋友。
“隻是朋友?”杜天笑的頗有深意,不過一瞬,他卻死死的握住了的手,笑道:“是朋友最好,免得我煩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