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電如遊龍竄過雲海，把略顯昏暗的太極殿照的亮如雪麵。

幾點雨珠落在裂的白玉石地磚上，此時卻無人再關注天氣了。

踏踏——

略顯承重的腳步聲牽扯著整個太極宮的心神。

材高大的司徒琥羽，提著九環刀緩步走向場中，濃眉之間帶著幾分謹慎，卻無半點懼意。

大玥這邊準備的人，就隻剩下他一個了。

長安城中最能打的就是他。

若是他再輸了，便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被北齊的人狠狠在天子臉上了一耳，天子還得含笑接下。

司徒琥羽臉上沒有半點表，在對天子行過禮後，轉而向了提著劍站姿隨意的左夜子

「千仞門，司徒琥羽。」

千仞即為千丈，千仞門的名字便帶著試比天高的意思。

司徒家稱霸天南武林多年，門主司徒嶽燼當年和老劍聖祝綢山並稱為『刀劍雙絕』，哪怕是現在的劍聖陸百鳴，在其麵前也得行個晚輩禮，算是大玥江湖上名最高的一波人了。

司徒琥羽得了司徒嶽燼一真傳，絕非靠取巧上位的唐家那般外秀中乾。而且武夫的格對戰力的影響極大，即便是手旗鼓相當，心浮氣躁貪功冒進的，也必然打不過堅韌不拔格沉穩的。

司徒琥羽的心絕對出類拔萃，連賈公公都對其評價極高。在場的王侯將相之所以還沒有失控，便是因為還有個定心丸在這裡。

左夜子此時也認真了幾分，率先抬了抬手「久聞司徒公『刀魁』的大名，隻可惜在漠北一直無緣得見，我代家師向他老人家問聲好。」

司徒琥羽倒持著九環刀，眼中無半點輕視或拘謹，隻是平平淡淡道

「若有機會，必然去北齊拜見左公一次。」

話落，鑼響。

鐺——

全場屏息凝氣，連一幫子看不懂的文臣都長了脖子。

宋暨向來沉穩泰山崩與前而不變，此時卻連手中茶涼都沒有發覺，湊到邊抿了一口，目鎖定在左夜子上。

「呀——」

一聲嗬，響徹皇城。

司徒琥羽手中九環刀重三十二斤，刀長近四尺，刀背的九個銅環可困住刀槍之類兵，也有配重的作用。

嗬聲過後，兩人同時拔地而起。

司徒家的九環刀走霸道，講究個大開大合，與張翔的八卦刀截然不同，揮舞起來如同風車扇葉，卻又不顯毫笨拙，剎那已經躋十步之。

嗆啷——

寒閃過。

左夜子手中青鋒長劍，第一次完全停留在眾人的視野，劍刃上佈雲紋，銘刻兩個小字『承影』。

承影劍與許不令的『照膽』同為名劍，為春秋名家所造，一直被大齊國庫收藏，大玥破長安時還搜尋過，卻沒想到再次現世，是在這等場合。

叮——

一聲輕微脆響。

司徒琥羽奔行如虎，手中大刀劈過長空，看似一往無前，卻在刀劍相接的瞬間稍微錯位，敲到好的以刀背銅環鎖住了劍鋒，隻要稍微用力，下一刻便是折劍斷首的場麵。

左夜子表冷漠，一劍落空被鎖，便是擰轉劍鋒，憑藉寶劍之利，生生削斷了銅環，順便在司徒琥羽肩膀上帶出一條口。

「呀——」

司徒琥羽渾高聳，對刺向肩膀的劍鋒置之不理，刀鋒依舊向前，做出以傷換命的架勢。

周邊圍觀的眾人連眼神都不敢錯開，張翔握著刀柄，連賈公公都微微瞇眼，分析著如何破招拆招。

颯——

司徒琥羽繃的肩膀珠飛濺，刀鋒也來到了左夜子口。

左夜子顯然是不想換命的，左手抬起，以手指生生穿刀背銅環，將近在咫尺的刀鋒停在前一尺。

司徒琥羽趁此機會，猛地一記頭錘砸向左夜子，同時刀鋒翻轉想折斷左夜子的手指。

隻要這一記剛猛的頭錘中了，左夜子被錘出去沒能及時回手指，必然被刀背絞斷，與胳膊上的小傷相比，司徒琥羽明顯是佔了大便宜。

懂行的武人瞧見此景，眼中頓時出激，剛想開口好，不曾想下一秒就僵在了當場。

嘭——

隻見司徒琥羽一記勢大力沉的頭錘撞在左夜子額頭上，扣住九環刀無法格擋的左夜子，竟然連也沒一下。

而司徒琥羽一腦袋撞過去後，卻是晃了幾下，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對方。

凝滯不過剎那。

左夜子角勾出一冷笑，眼神猛然兇戾，反手便是一記頭錘，撞在了司徒琥羽的額頭上。

嘭——

這次有了效果。

材高大的司徒琥羽如同被撞城錘砸了一下，整個人踉蹌後退數步，眼睛充滿，鼻子裡剎那就滾出兩道注。

踏踏踏——

全場雀無聲，眼看著司徒琥羽退到了四五步外，明顯已經被撞懵了，踉蹌幾步便倒在了地上，又極為迅速的彈起來，以刀杵地才站穩。

「……」

滿場王侯將相皆是錯愕，太極殿前變的針落可聞。

啪嗒——飛渡

宋暨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滾了幾圈，眼神沉，靠在了龍椅上。

明眼人都知道，雖然還沒輸，但勝負已經分了。

央央長安，百萬武夫，最強的一個年輕人，和人家互換一個頭錘，人家紋不，這邊連站都站不穩，還怎麼打？

太後攥著子，此時滿眼火氣「長這麼大的個兒，怎麼連站都站不穩，真是……」

北齊使臣陳軒，眼中出幾分輕蔑，偏頭看向一言不發的禮部員，抬手敬了杯酒，狂傲姿態盡顯。

「還打嘛？」

左夜子把長劍夾在手肘袖炮中，乾淨了上麵的幾跡，抬眼看向了對麵。

司徒琥羽鼻子流如注，眼睛赤紅一片，用袖子了鮮，淡淡哼了一聲，依舊抬起了刀。

大玥現在就隻剩下他一個人。

可以死在這裡，但不能以敗者之姿下場。

唐家鼠輩丟得起這個人，他司徒家丟不起！

太極殿下方，司徒嶽明和九節娘娘等衛藏在暗，幽幽嘆了口氣，司徒嶽明臉沉，默不作聲。

「呀——」

司徒琥羽臉漲紅，近乎暴的持刀高高躍起，全然放棄了防備與變招的機會，以命換命，以剛對剛，這一下快的出奇，手中九環刀似乎也變得輕盈如風，連銅環磕的響聲都沒有。

左夜子目微凝，知道司徒琥羽準備拚命了，眼中沒有毫輕視，形騰挪剎那便到了司徒琥羽側麵，劍鋒鬼魅直刺左頸。

劍走輕靈迅捷，原本這一下，沉重的九環刀本防不住，司徒琥羽卻是在空中強行擰，拖刀如風，刀鋒竟然從背後劈向了左夜子肩膀。

刀鋒快若奔雷，完全沒人能看明白這一下是怎麼劈出來的。

左夜子眼中出幾分錯愕，不能和瘋子以命換命，隻能改刺為挑，左手撐住劍刃，著刀鋒生生將九環刀沿著肩膀推開。

嚓——

火星四濺。

九環刀著劍刃斜斜劈下，落在了白玉石磚上，地麵猛然炸裂，被劈出一個兩寸有餘的凹槽。

左夜子也被這巨大力道震的退開了兩步。

司徒琥羽刀鋒落下後沒有毫遲疑，憑藉刀鋒慣形再度翻轉，托著九環刀又是一刀劈下。

「二十八路連環刀，好傢夥……」

張翔眼前猛了一亮，第一次見識到司徒家的看家絕技，不由出幾分驚艷。

賈公公微微蹙眉，輕聲道「司徒家的連環刀，循序漸進源源不絕，一刀沉過一刀，傳言二十八刀可開山，不過世上沒人能抗住司徒嶽燼九刀。也不知司徒琥羽能劈出幾刀……」

廣場圍觀的數千人，似乎連呼吸聲都停止了，死死盯著場中有些看不清的兩道人影。

「呀！！！」

鐺鐺鐺——

刀鋒飛旋之下，司徒琥羽整個人如同車般，托著一把重刃，連續不斷的砸在了白玉石磚上，石塊飛濺勢不可擋，若是在戰陣之中，恐怕百餘人都近不了。

左夜子本沒有招架的機會，隻要一刀沒躲過基本上就是分的下場，被的連連後退。

終於，在司徒琥羽連出十三刀之後，刀鋒戛然而至。

全場大半人都站起來，死死盯著廣場上兩道聲音，可看到的結果，卻讓所有人從頭涼到了腳。

左夜子被飛旋刀鋒的難以招架，無可奈何之下，袖子中一道金繩索猛然竄出，繩索頂端帶著配重鐵珠，扔出去即被九環刀劈中。

唰唰——

金繩索類似流星索，並未被刀鋒劈斷，慣作用下飛速繞了九環刀幾圈。

左夜子順勢左手猛拉，生生將飛旋的刀鋒停住，以劍刃開刀鋒後，便是一記側踢，正中司徒琥羽口。

咚——

這一腳的力量顯然不小，骨頭斷裂的脆響清晰可聞。

司徒琥羽大刀手，整個人如同破布般被踹飛了出去，摔在了幾丈外的地麵上滾了幾圈才停止形，用手撐著地麵想要爬起來，卻是滿口鮮難以起。

「……」

整個太極宮都寂靜下來，所有人都愣愣出神，完全沒反應過些現在的況。

被一個漠北來的黃口小兒一串三，到現在連人家角都不到，就這麼躺下了？。

滿朝文武連呼吸都凝滯，盯著倒在地上的影，似乎還在等著什麼。

大玥，輸了？

可能還沒有吧！

司徒琥羽還沒暈過去，口鼻滿是鮮，肋骨斷了一半，仍然在艱難的往起爬。

畢竟他肩膀上扛著央央中原數百萬武人的臉麵，不爬起來，脊梁骨就真斷了。

司徒嶽明握著拳頭，依舊一言不發，完全可以請求聖上終止比拚，卻沒有這麼做。

刀客，司徒家滿門都是刀客。

刀客用刀說話，一往無前，要麼贏，要麼死。

今天他司徒家的男兒，不可能背上這種恥辱茍活於世，死在這裡纔是刀客，活著就不是了。

在坐的是滿朝文武、王侯將相，但江湖人就是江湖人，站在哪裡都是江湖人。

本就被文人輕視、朝廷打，可這種時候，不永遠都是武夫站在前麵。

文人可以分析局勢追隨良主，武夫心中就一個義字，兄弟義是義，國家大義也是義。

國恥在眼前，堂堂七尺男兒，不勝又有何麵茍活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