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艷天,蝴蝶與蜂在山野小道旁的花紅柳綠間飛舞,著白袍的俊公子,和一襲青杉羅的姑娘相伴行走,便如同那些一起來上香起伏的書生小姐一樣。
鬆玉芙走路慢吞吞的,哪怕許不令杵著柺杖也落下兩步的距離,裡說著些不著邊的話語:
「……我師兄梅麴生可厲害了,和許世子差不多厲害,你們若是見麵,肯定能為知己……嶽麓山那邊桔子聽說特別好吃,許世子應該也會喜歡……」
「我吃過……一般……」
「……是嘛……這麼遠的路,運過來肯定不好吃了,剛從樹上摘下來肯定要更好吃……」
鬆玉芙一直重複類似的話語,卻也不知道準確想說什麼。
許不令聽了片刻,搖頭輕笑道:「以後有機會,肯定要去楚地走上一遭,你外公也在那兒,若是你去探親,說不定咱們還會遇上。」
「是啊……」
鬆玉芙輕聲唸叨了一句,眼睛瞄了下,忽然看向許不令腰間的朱紅酒葫蘆,抬手指了指:
「許世子,我……我想喝酒……」
許不令搖頭略顯無奈,抬手從腰上解下酒葫蘆,遞給。
鬆玉芙抬手接了過來,開啟塞子,很豪邁的灌了一大口,然後把自己嗆得臉通紅,拍著口直咳嗽:
「咳咳咳——」
許不令站在旁邊仔細打量抱著酒葫蘆的小姑娘:「你到底想幹什麼?」
鬆玉芙臉頰緋紅,眸子裡被嗆得淚汪汪的,抿了抿,還是不敢開口,隻是聲道:
「沒什麼,喝多了……」
「?」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稍微琢磨了下:
「鬆姑娘,你是不是想和我表白?」
「表白……」
鬆玉芙抱著酒葫蘆琢磨了下,略顯茫然:「什麼意思?」
許不令嘆了口氣,往前走了一步,盯著鬆玉芙的眼睛不說話。
鬆玉芙後退了一步,便靠在了後麵的柳樹上,酒葫蘆抱在脯間,目躲閃,偏過頭去不敢對視。
許不令左手撐著柳樹,右手在鬆玉芙的下上勾了下:
「你喜歡我?」
鬆玉芙忙的偏頭躲開,水汪汪的眸子裡出了幾分惱火,小聲道:「才沒有……許世子你穩重些,我隻是見你了傷,過來看一下你……我當不了王妃……」
許不令輕輕蹙眉:「沒說讓你當王妃,當側妃也行,我以後是肅王,可以娶一百多個夫人。」
「……」
鬆玉芙臉沉了下來,憋了片刻,終是沒忍住,小聲道:「你想得……那有你這樣的……」
「那就算了。」
許不令滿不在乎的轉,杵著柺杖繼續往前走。
鬆玉芙在原地愣了下,明知許不令在逗,還是小跑著追到了跟前,輕聲道:
「我……我真的當不了王妃,老給世子闖禍,還氣世子……呀——」
鬆玉芙正說著話,忽然發現腰間一,繼而一輕,整個人就飛了起來,勁風拂麵,一陣頭暈目眩後,就來到了石道旁的一顆大槐樹上。
大樹足有合抱,枝葉茂長在山崖邊緣,下麵是萬仞山崖。壯的枝幹從路邊橫向出去,如同長在半空之中,景壯麗而絕。
鬆玉芙被許不令抱著腰站在枝幹的頂端,本就怕高,在鐘鼓樓舉高高便已經嚇壞了,站在這地方直接連都了,尖著閉上眼,抱住了許不令的腰,咿咿呀呀語無倫次,都不敢。
許不令毒解了不的緣故,心非常不錯,抱著鬆玉芙在橫著樹榦上坐下,欣賞著玉峰山下秀麗的風景,拿起酒葫蘆喝了一口。
「放……放我下去……」
鬆玉芙臉都白了,死死在許不令懷裡,連眼睛都不敢睜開,好半晌才說出一句話。
許不令扶著鬆玉芙的肩膀,輕聲道:「這裡風景不錯,睜開眼看看。」
「……」
鬆玉芙覺坐著的樹榦很結實,沒有要掉下去的模樣,才小心翼翼睜開眼睛,隻是瞄了一眼,便「呀—」了一聲,重新把臉埋在許不令口,帶著哭腔道:
「許世子,我錯了,你放我下去吧……」
許不令半點不搭理,隻是語氣平淡的說道:「再占我便宜,我可不客氣了。」
鬆玉芙覺到肩膀上的手往下到了背上,還有往下的趨勢,頓時抖了下,鼓起勇氣坐直了,卻不敢睜開眼睛,就那麼規規矩矩的坐在樹榦上,聲道:
「你……你欺負人……」
許不令淡淡哼了一聲:「是你自己找上門的,怪我?」
鬆玉芙坐了片刻,或許是漸漸適應了,眼睛睜開了一點點,有些不服氣:「我是來探你,哪有這麼對待客人的……下次不找你了!」
許不令自顧自喝著酒,半點不在意。
山風拂麵,碧綠的槐葉隨風沙沙作響,還有幾隻鳥兒站在附近的枝丫上,莫名其妙的著旁邊古怪的男。
鬆玉芙心裡藏了好多話,卻不知從哪裡開口。心緒漸漸放鬆下來,不敢低頭看下麵,便隻能抬頭著天空,繡鞋在半空中擺,踢著擺一盪一盪的,給自己找點事兒做。
許不令也向來話,隻是自顧自欣賞著景,同時盡著陪朋友的職責。
也不知過了多久,鬆玉芙忽然吸了口氣,抬手在髮髻上了,取下了戴在頭上的白玉簪子,遞給許不令,小聲道:
「許世子,過來探你,忘記帶東西了……這簪子送給你吧……」
許不令偏頭看了眼簪子上『明月照鬆、芙蓉如玉』八個字,輕笑道:「這不是你娘留給你的嘛?以前當寶貝一樣天天問我要,現在怎麼捨得送人了?」
鬆玉芙想了想,抿笑了下:「以前和許世子不,現在把許世子當朋友嘛……當朋友自然要送有份量的東西……許世子送了我一盒仙芝齋的胭脂,就很貴重……」
許不令將酒葫蘆掛在了腰間,抬手將簪子接過來打量了幾眼:「這是款的簪子,我要也沒有呀……哦,可以送人……」
「!」
鬆玉芙聽見送人,頓時急了,抬手就想搶回來,這自然是抓了個空,還差點從樹上栽下去,被扶著胳膊才坐穩。
「許世子,這是我送你的東西……不能送人……」
許不令手掌一翻將簪子收近懷裡,輕笑了聲:「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可由不得你。」
「你……」
鬆玉芙抿了抿,有點生氣了,低下頭去輕聲道:「你送就送吧,送了我們就不是朋友了……」
悶悶不樂,還有些委屈。
許不令想了想,從腰上解下硃紅的酒葫蘆,遞給:
「那,送你。」
鬆玉芙一愣,看著許不令從來不離的朱紅酒葫蘆,有些遲疑:「許世子有病,要喝酒……送了我你怎麼辦?」
「我一個藩王世子,你擔心我找不到其他酒葫蘆?」
「……也是……」
鬆玉芙抿笑了下,小心翼翼把酒葫蘆接過來,打量了幾眼:「可是……可是我不喝酒,拿酒葫蘆沒用呀……」
許不令挑了挑眉:「你可以送人呀,又不是非得讓你掛腰上。」
「……也對哦……」
鬆玉芙想了想,開啟酒葫蘆小抿了一口,又把自己嗆的臉通紅,然後將有點大的酒葫蘆掛在了腰間衿帶上,還用手拍了拍,滿眼都是喜滋滋的,繡鞋在空中輕輕擺盪。
許不令重新向極遠的巍峨長安,思索了許:「好啦,回去吧。我離開長安之前時間不多,沒時間去國子監聽你講道理,等離開長安的時候,帶你去西涼逛逛,若是能遊歷江湖,再帶你去嶽麓山。」
「哦……」
鬆玉芙抿笑了下,了腰間的酒葫蘆,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稍許過後,許不令抱著鬆玉芙重新落在了山間石道上,杵著柺杖往芙蓉觀走去。
鬆玉芙跟著走到道觀的山門外,頓住了腳步,手一直放著葫蘆上,醞釀片刻,輕聲道:
「許世子,一定不能把簪子送給別人哈!」
許不令頭也沒回,抬手擺了擺。
鬆玉芙凝片刻,又很認真的福了一禮,如同三月春水般唯人:
「祝公子平平安安回西涼。」
許不令的背影一個趔趄,頓住腳步,回過頭來有點不滿:
「鬆姑娘,能不能說點不吉利的?」
鬆玉芙認真的小臉有點委屈,隔著道觀前的白石階梯,小聲道:
「上次祝公子肯定出事,公子就真出事了,現在還杵著柺杖……」
許不令就因為這個才佩服鬆姑孃的小兒,當下嚴肅道: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說點不吉利的我放心些。」
鬆玉芙嘟著有些不樂意,遲疑了許久,纔不不願的重新俯一禮:
「祝……祝公子天打雷劈。」
「……?」
許不令琢磨了下,看了看天空,又點了點頭,心滿意足的杵著柺杖消失在道觀的院牆拐角。
鬆玉芙站在原地,一直著那到高挑的背影遠去,直至消失在視野中,才不捨的收回目,低頭看向腰間的酒葫蘆,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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