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子藥,男人用的。”
任婉雲低下頭,看著沈妙放在自己手中的紙包,忍不住的全抖起來。
“給任何一個姨娘下絕子藥,算得上什麼好法子?便是一個生不出兒子,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二嬸,你防不完的。”沈妙的話似乎帶著輕微的蠱,落在人耳中,竟有種悅耳的聽。
“我憑什麼信你?誰知道這裡面裝的是不是砒霜。”任婉雲輕蔑道。
“二嬸不信我,自然可以讓丫鬟們帶著一點出去找大夫問問,或是尋只喂來吃下。再是不行,丟了自己去買也是一樣的。我只是指路,其中種種,還得二嬸自己願意纔是。”
“我爲什麼要這麼做。”任婉雲盯著沈妙,冷然開口。
“爲什麼?”沈妙略略一想:“大約是,如果二叔日後都沒了生育的本事,七弟嫡子的位置才能坐的穩穩當當。不僅如此,作爲二叔唯一的鉢,七弟一定能得到二叔的青睞。以稀爲貴嘛。”
任婉雲一笑:“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沈妙,我倒是低估了你,你想要二房絕後!”
“話可不能這麼說。”沈妙佯作驚訝:“二房怎麼算是絕後,不是還有七弟麼?不過,二嬸莫非以爲,日後還能與二叔再生一個孩子出來?”戲謔道:“便是二嬸有這個本事有這個能力,也得看二叔願不願意啊。”
“放肆!”香蘭怒斥!
“你不知廉恥!”任婉雲氣的臉通紅。沈妙的話,明明白白在嘲諷人老珠黃,沈貴那樣貪的人對不屑一顧。不過任婉雲也明白,這麼多年沈貴待早已不復當年的溫,自己這張臉對沈貴毫無吸引力,再生個孩子何其艱難。“不知廉恥也好,放肆也罷,總歸都是在爲你著想。”沈妙微微一笑:“我已經給了二嬸一條活路,是走出去還是將路堵死,端看二嬸怎麼選擇。”站起,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偏頭道:“當然,二嬸還可以將此事告訴二叔,畢竟你們是一家人。不過有句話要提醒你,如今我爹孃和老夫人都已經鬧僵了,早已撕破臉,更不怕別的。”
任婉雲坐著沒說話,香蘭和彩警惕的盯著沈妙。
“言盡於此,告辭。”沈妙笑著走了出去。
待沈妙離開後,香蘭上前一步,看著任婉雲問道:“夫人,果真要聽五小姐的話?”
“五小姐定是沒安好心。”彩附和:“這麼做,分明是故意和老爺對著幹。”
“是和老爺對著幹,”任婉雲低聲道:“不過如今,老爺與我也早已不是一條線上的人了。”
“夫人的意思是……。”香蘭瞪大眼睛。
任婉雲低下頭,道:“我再想想。”
東院中,自然有人關注著這頭的一舉一,沈妙和驚蟄剛出了門,便見個面生的丫鬟笑著過來道:“五小姐,萬姨娘聽聞您來院子裡了,想邀您進去說說話。”
“還有些事,改日吧。”沈妙卻是一點兒面子也不給,徑自拒絕了。那丫鬟有些尷尬卻也無可奈何,只得眼睜睜的看著沈妙一行人走遠,轉回頭稟告了萬姨娘。
“這是要跟咱們劃清干係呢?”萬姨娘有些憤然,更多的卻是擔憂,對沈冬菱道:“冬菱,這五小姐會不會是和夫人走在一起了,要和夫人一起對付咱們?”
“怎麼可能?”沈冬菱搖頭:“就是因爲大姐姐的事,們也不會走到一起。”
“可爲什麼五小姐總是對咱們的示好視而不見?”萬姨娘來回踱著步:“莫非是瞧不起咱們的出……”說到此,聲音又黯然下去:“畢竟是嫡出的小姐……”
“姨娘,”沈冬菱放下書,有些頭疼道:“你想到哪裡去了。五妹妹不願意和咱們往,定不是因爲咱們自己的原因。我看五妹妹對整個沈府都不甚熱絡,怕是不想和二房的人有一瓜葛,所以纔對咱們視而不見。既然如此,結也無用,日後這樣的事還是做。”
“可是……”萬姨娘還想說什麼。
“沒什麼可是的。”沈冬菱打斷的話:“咱們規規矩矩,不出什麼差錯,自然不會有麻煩上頭。”
另一頭,回到屋中的驚蟄正在小聲問沈妙:“姑娘,那二夫人真的會給二老爺下藥麼?”
“當然。”沈妙看著自己的指甲,輕描淡寫道:“任婉雲最看重的便是子,如今接連喪去一兒一,只剩下沈元柏一獨苗,偏偏沈貴又不是心善之人,只有給沈貴下藥,才能保住沈元柏的位置。”
“可若是二夫人將此事告訴二老爺怎麼辦?”穀雨一直擔憂的便是此事。
“不會,若是沈貴知道自己被下了絕子藥,一定會對任婉雲恨之骨,就算沈元柏是他的獨苗,也會因此遷怒沈元柏。任婉雲就算是爲了讓沈元柏活的好,也會將此事瞞的死死的。也許沈貴一輩子都不會發現自己生不出兒子的事實,便是大夫看過了,也絕不會想到是任婉雲給他下的藥。”
“那麼……”驚蟄咬著牙,似乎在猶豫什麼,終於心一橫道:“就算是二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給二老爺下了藥,二老爺真的生不出兒子了,可不是還有一個七爺麼?七爺如今年紀小,日後長大了,明白事理,只怕會爲了二爺大小姐向姑娘復仇。給自己從小便養一個仇人,姑娘又發了那樣的誓言……。”沈妙在任婉雲面前說的不打沈元柏的主意,否則天打雷裡。這麼重的毒誓,驚蟄現在聽起來都有些目驚心。
“既然立誓,我就沒打過沈元柏的主意。”沈妙道。
“雖說如此,可是七爺一定會將姑娘視作仇人。”穀雨提醒:“有一個仇人整日在暗窺伺……”
“那也等他長大了再說。”沈妙笑了笑。可惜,沈元柏沒有機會長大了。
就在一年後,定京城有了瘟疫,沈元柏便因爲染了天花而死。當時沈妙已經嫁給了傅修宜,那時候整個定京城人心惶惶,幸好沈信他們在西北打仗,躲過了一劫。城中高門還好,貧苦的老百姓卻死了不。沈元柏沒能逃過一劫。
沈妙一直相信,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只是看這報應來的夠不夠而已。前生沈貴夫婦做的孽,報應在了沈元柏上。可是二房還有沈垣和沈清,今生沒有了沈垣和沈清,順著前世的路走,沈元柏終究會因此而喪命。
與其現在就趕盡殺絕,倒不如讓他們滿心希的活著,沈貴以爲自己還有一個兒子,任婉雲也以爲沈元柏會代替沈垣,然而終有一日,當沈元柏也沒能逃天道的厄運時,那個時候,潛伏在二房中絕的種子纔會破土而出,將整個二房淹沒。
二房註定要絕後,但是他們現在卻是滿心希,不知厄運的腳步已經朝他們慢慢走近,只待來日鐮刀揮下,將滿門生機徹底收割。
棋路都準備好了,棋子也在按照既定的路一步步往前走,這樣不是很好?
“姑娘,莫擎之前來過了。”白走了進來,有些爲難道:“說之前給的銀票已經花了,還要不要去寶香樓?”
白有些尷尬,也有些不理解,哪有主子給屬下拿銀子讓人家去找姑娘的。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揮霍。這哪是讓下屬辦差,分明就是出錢給下屬的,更可恨的是莫擎得了這個差事,每每還做出一副痛不生的模樣,讓人看得牙疼。
“再去取五百兩銀子給他。”沈妙道。
白面痛苦之,只聽沈妙又吩咐道:“順便讓莫擎可以對流螢說那句話了。”
屋中幾個丫鬟俱是一愣,有些好奇的看著沈妙,畢竟沈妙裡說的“那句話”,他們誰也不知道是哪句話。
白正要出去,忽然想起了什麼,道:“對了姑娘,之前榮景堂的張媽媽來過一趟,似乎是想打聽老爺和夫人分家的事。”
自從那一日從荊冠生裡知道真相,羅雪雁和沈老夫人大吵一架後,回頭就將此事告訴了沈信。沈信自然是怒不可遏,當下便去了榮景堂和老夫人理論,羅雪雁一心想要分家,沈信在此事之後也對沈家人心灰意冷,自然是贊。便是不要沈老將軍留下來的那些財產,也要堅定的分家。沈老夫人自知如今還需借用沈信的銀子和聲威,見此景竟急之下假裝中風暈了過去,讓人好氣又好笑。
如今張媽媽來打聽消息,自然是旁敲側擊的想要套大房的口風,以爲沈信和羅雪雁只是一時氣在頭上才如此說的。
“若再來打聽,便告訴分家心意已決,煩請好好照顧老夫人,若是老夫人一遲遲未好,去族中請長老來分也好。”
族中長老自來瞧不上沈老夫人的出,沈老將軍在世時偏沈信,長老們自然也會偏心沈信。族中來人分家,定不會讓沈老夫人討得了好。
“奴婢曉得了。”白笑著出了門。
沈妙在桌前坐了下來,今生的路纔剛剛開頭,便要籌謀如此多,然而在復仇的同時要保全沈家卻又不是件容易的事。
總要一步步來的。
……
定京城的這些風波,不過是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談,談過之後,便付之一笑,誰都記不起來。便是談資,幾日過後,便又被新鮮的事覆蓋。
人死燈滅,世就是如此涼薄。
寶香樓依舊如同往日一般熱鬧非凡,最近新來了一批波斯舞姬,生的貌大膽,京城們的王孫公子趨之若鶩,寶香樓本就生意興旺,如今幾乎要被破了頭。
男人貪鮮,喜新厭舊。新來的舞姬們紅極一時,那些往日的花魁們便顯得門可羅雀,鬱鬱寡歡。然而在這些貪歡的男人中,有一人卻格外不同。他方走到門口,那門口迎客的姑娘便揮了揮手絹,嬉笑道:“莫爺,今兒個不點流螢姑娘了吧?”
莫擎將手中的銀子放到姑娘手中,道:“老規矩。”
那姑娘半是嫉妒半是羨慕道:“爺倒是個長之人,流螢可真是前生修來的福氣。”說著便扭著腰上樓人去了。
在所有人都衝著新來的姑娘來時,莫擎卻雷打不的點了流螢的牌子,不曉得的人還以爲他是對流螢了真,可是到底有沒有,只有他和流螢自己二人知道。
寶香樓的對面,快活樓靠窗的位置,三人正在對飲。季羽書遠遠的指著莫擎進寶香樓的影道:“看看看,他又去了!”
“有什麼好看的,”高白了季羽書一眼:“隔三日去一次,一次一夜,第二日一早天亮就走,多一刻都不留。這你都背的滾瓜爛的事,有必要一驚一乍?”
季羽書不甘示弱的回瞪了高一眼:“你是不是傻?咱倆是知道這事,謝三哥剛回來哪知道?我這不是在跟他說清楚。”
他們二人的對面,謝景行倚著塌懶洋洋的瞧著寶香樓,今日他倒是破天荒的未曾穿紫裳,倒是穿了一件墨窄腰長袍,整個人顯得冷峻的多。然而細細看來,眉宇中似乎還有風塵僕僕的神,顯然是方趕路回來。
“謝三,這次事理的如何?那些人怎麼樣了?”高問。
“都是死士,問不出來,全都殺了。”謝景行有些心不在焉:“時間迫,這邊作要快。”
“作再快有什麼用。”季羽書抱怨:“東西都沒找到。”
“沈垣之前有作,和傅修宜走得近,手中或許會有一些籌碼。只是如今他都死了……”高沉道:“傅修宜應當會想辦法在沈垣上再搜出些東西。”
“我要再去一趟沈府。”謝景行皺眉:“不可能找不到。”
“哎哎哎,算了,先別提這個了。”季羽書打斷他們的談:“說起來,咱們在這蹲守了這麼久,看這姓莫的隔三差五往寶香樓跑,到底是什麼意思?要說莫非沈小姐待下人如此寬和?竟連下人找姑娘的銀子也一併出了。這等差,出手如此闊綽,比我這個灃仙當鋪的掌櫃還要大方啊。”
“你見過找姑娘每日天一亮就跑路的?”高瞅著季羽書:“我怎麼記得你找芍藥姑娘,都是賴在人家閨房不走,恨不得日日都黏在邊,春宵苦短,哪有這麼不解風的,至給描描眉說說話,這樣每次都在一個時辰走,倒像是在完任務。”
“你們的眼睛都長到天上去了?”謝景行瞥了二人一眼:“沒瞧見對面還有個人?”他目往下一掃,另外二人一愣,順著謝景行的目看去,便見在寶香樓的對面街角,站著一名青衫男子,著流螢的小築出神。
“看著普通啊。”季羽書道:“看他穿的這般寒酸,一看就是想進去找姑娘有沒有銀子,看著解解饞唄。這有什麼不同?”
“這人……”高遠遠端詳:“影倒是有些眼,似乎在哪裡見過。”
“裴瑯。”謝景行道。
“裴瑯是誰?”季羽書問。
“廣文堂的先生。”
“我想起來了。”高也道:“之前曾在宮宴上見過他。不過他來這裡做什麼?”
“先生?”季羽書嚥了咽口水:“先生也來逛花樓?這廣文堂還說是什麼定京城高門貴族都要進的學堂,怎麼連個先生也如此道德敗壞。”
“你整日逛花樓怎麼不說道德敗壞?”高問季羽書。
季羽書反駁:“我又不教學生!”
“閉。”謝景行道:“這麼大個人在這,你們兩個竟然沒發現?”
“我也不認識他呀。”季羽書委屈:“寶香樓外這麼多人來來往往,我只注意反常的。這位先生看起來沒啥不同,我怎麼知道他還是個先生。”
高看向謝景行:“你覺得裴瑯有問題?可他只是個窮秀才。”
“沈妙從來不做無謂之事,讓手下找流螢肯定有用意,之前我不明白,不過看到他就懂了。”謝景行目落在遠的裴瑯上。
“你是說……”高若有所思:“這沈妙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其實是衝著裴瑯去的?”
謝景行挑脣一笑,目似有深意流:“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沈妙格外看重這個裴瑯。單查到的東西,裴瑯只是個窮秀才,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這還不簡單!”季羽書“嗨”了一聲:“我知道其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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