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怒視著常在青,常在青這話看著是寬,實則卻是火上澆油,便是坐實了沈妙恨羅雪雁的事。前生嫁給傅修宜,雖然也想讓沈家幫忙,而沈信不肯,因此而頗有怨氣,可卻也犯不著說恨。眼下羅雪雁氣息奄奄,聽聞沈妙恨自己的話,哪裡會不痛心?
沈妙眼前花了一花,便又見著常在青的對面,穿著秋香鎖金邊的子坐在椅子上,神有些不耐煩。那子也年輕,本是眉目清秀,卻畫著極爲濃重的妝容,平白多了幾分古怪。沈妙張了張,這不是又是誰?
常在青笑著道:“五小姐也莫要惱夫人,只是這兵力之事,自來就重要的很。將軍和姐姐大約是有著自己的思量,這才如此。”
“都是一家人,我既然嫁到了定王府,王爺便也是半個沈家人,爹和娘爲何還要拿他如外人看待?我知道,爹和娘從小便不喜歡我,所以將我丟在定京不管,連帶著連殿下也累。”
常在青又笑:“五小姐這是說哪裡的話,將軍和姐姐雖然與小姐並未如大爺那般親近,卻是濃於水的。”
“我不管,”年輕的沈妙驕縱道:“都說青姨娘最聰明,能不能替我想個法子?讓爹孃同意借兵給殿下?”
常在青似乎十分爲難,片刻後才道:“五小姐既然是夫人親生兒,夫人鐵定是心疼五小姐的。別的便不說了,若是五小姐同夫人撒個訴個苦,或許夫人會答應五小姐的條件。實在不行,如同那一般,鬧上一鬧,也是可以的。”笑道:“不過這都是我胡說的,五小姐還是斟酌斟酌。”
在一邊看著的沈妙早已氣的面鐵青,常在青這哪是在勸架,分明就是在挑撥!
沈妙想起來了,前生羅雪雁懷孕到小產都未告訴旁人,本想著等胎坐穩了再傳出去,誰知道中途出了變故。恰好定王想要同沈信借兵,沈信自然是不肯的。沈妙找常在青訴苦,常在青便引著說話,讓同羅雪雁賭氣。
沈妙並不知道羅雪雁那時候落了胎,便去了,或許當時在沈妙看來只是一些尋常的話,可是在羅雪雁最脆弱的時候,無異於絕了羅雪雁的生機。在羅雪雁看來,沈妙說恨代表著什麼,沒有一個母親希自己的孩子恨自己。而沈妙刺傷羅雪雁的同時,還說了些定王待不好的模棱兩可的話,讓羅雪雁擔憂。
思慮過剩,沈信不在定京,羅雪雁又要痛心又要憂心,接連喪子,便是再如何鐵石心腸的人都會不了這個打擊的。
沈妙恨不得衝上去抓花常在青面上虛僞的笑容。
景一晃,竟又到了一院子裡。那院子修繕的十分風雅,常在青穿著翠綠的長,邊的丫鬟慢悠悠的爲打著扇子。夏日的風都帶著熱氣,可扇子是用冰塊浸過的,於是那風也就清涼的很。
“聽聞夫人快不行了。”常在青邊的嬤嬤道:“大夫說大約就是這幾日的時間。”
“讓人伺候的好點。”常在青道:“別落人口實。”
嬤嬤稱是,又道:“姨娘總算是熬出頭了。”
“是啊。”常在青捻起罐子裡的紫葡萄吃:“這麼幾年,總算是熬出頭了。”
“只是不知道老爺那頭……。”
“將軍深姐姐,自然是傷心的。”常在青微微一笑:“可這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只要坐著大房裡唯一一個主人的位置就好了。將軍不認我,下人認我就好。”
嬤嬤也點頭道:“姨娘說的是,原先還以爲夫人能撐得久一點,不曾想這麼快就……”
“心都傷了,整日又擔憂,熬到現在已經算命長的很。”常在青淡淡道:“羅雪雁本生的一個好命,嫁到這樣一個好人家,院子裡又沒有別的人,可惜,生了沈妙那樣的兒,就將的好運氣糟蹋沒了。”
沈妙一怔,只聽常在青又道:“說什麼便信什麼,定王殿下的手段倒也是高的很,讓沈妙對他死心塌地的。連爹孃都不要了,不過,若非沈妙蠢,又怎麼全我的好運道?”
沈妙站在常在青的對面,炎炎夏日,心卻如墜冰窖。
“沈妙讓人從定王府送來的年禮吃食,全都被人做了手腳都不知道,自個兒蠢,羅雪雁倒是疼的,那些個藥膳全都吃了。卻不曉得自己兒送來的卻是毒藥。那一日你也見著了,沈妙喂羅雪雁喝藥,那一勺一勺喂得,可都是毒,偏偏羅雪雁還滿心歡喜。”
沈妙子一,險些歪倒下去。
那時候爲了幫助傅修宜說服沈信,想要討好羅雪雁,便命人採買了藥材學做了藥膳,回沈府裡做給羅雪雁吃。羅雪雁自來就覺得沈妙待冷淡,忽而熱自然是高興得很,全都一勺不剩的吃下去。原來……那些東西便被人了手腳?
羅雪雁是不會懷疑自己兒害人的,可沈妙也沒想到早在那個時候邊人就已經有了可趁之機。忽而覺得好冷好冷,腦子哄哄的難。
從旁觀者來看,那時候有多惡毒多愚蠢,連被原諒的資格都沒有。是親手推著自己的母親進了黃泉路,纔是最不孝的人!
“羅雪雁強了一輩子,卻折在自己兒手中。說起來,我倒要謝謝沈妙。”常在青笑的舒暢:“將母親的命道拱手送給了我。從此以後,這沈家的後院便是由我說了算。羅雪雁這輩子不虧,若說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大約就是生了沈妙吧,沈妙,的確是個害人呢。”
遠忽而有婢子急急忙忙的跑來,影子在夏日的太底下拉長長的一條,那聲音也是滯緩的,帶著溼漉漉的汗珠的。他們說。
“常姨娘,夫人方纔嚥氣了。”
“夫人沒了!夫人沒啦!”
“轟隆”的一聲驚雷,自天地之間鋪開,照亮了夜裡的定京。雨聲和著雷聲閃電,將屋裡人的哭鬧聲一不的全部掩住。
沈妙滿臉淚痕,尖:“娘,娘,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喜歡傅修宜,我再也不喜歡他了!我錯了,是我錯了!娘!”
牀榻邊上,冬日的驚雷照在慘白的臉上,仿若厲鬼般淒厲絕。紫袍青年站在榻邊,面複雜的盯著沈妙不斷掙扎在夢魘中。
片刻後,來人終是微微嘆了口氣,手探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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