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潭在夜裡醒了一回。

說來也巧，沈信一行人在定京城裡四搜尋沈妙的下落，羅凌在府裡看著羅潭和高，卻突然接到手下線報來說，似乎瞧見有可疑的人在城西活，羅凌想著沈妙，便將羅潭託付給高，自己帶著手下往城西趕去。

屋裡就只剩下羅潭和高二人。

羅潭醒來的時候，屋子裡只有兩個丫鬟在照料著，卻是沈妙的白和霜降，見醒了，俱是驚喜不已，道：“表小姐可算是醒了。”

羅潭覺得子有些發沉，開被子看，只見中下竟是有一道白的布匹纏著。白見狀，以爲羅潭是在擔憂自己日後會留疤，就寬道：“表小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當日裡傷口生的很，可將老爺夫人嚇壞了，一連請了好些個大夫都沒法子，還是宮中那位高太醫醫高明。不僅如此，高太醫還留了個方子，只要表小姐按方子敷藥，日後疤痕很輕，幾乎是看不到的。”

羅潭了額心，大約是記起來了一點兒事，問道：“我暈了幾日？”

“回表小姐，您暈了快三日了。”霜降道。

“三日？”羅潭嚇了一跳，突然想起了什麼，惶急的問道：“小表妹呢？小表妹找到沒有？”

白和霜降神黯然，搖了搖頭。

羅潭的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道：“姑姑和姑父現在怎樣？”

“外頭現在封了城，老爺和夫人整日在外奔走搜尋姑娘下落，可是都沒什麼消息。”霜降道：“眼下也不知道姑娘到底如何了？”

“都三日了，三日過去怎麼還會一點兒消息都沒有，那些人又不是會妖法，還能活活把人變沒了不？”羅潭激道。

白和霜降面面相覷，卻也只能低著頭不說話。

羅潭握拳頭，心中焦急不已。當時記得親眼看著那兩個歹人將沈妙打暈帶上馬車，然後……羅潭心裡一，忽然想起沈妙在馬車上與說過的話來。

“記住，若是你功逃出去後，想法子給睿王府上遞信，就說有事易，價錢後議。”

沈妙在馬車裡對羅潭說，若是有事的話找睿王就是。雖然羅潭也很不解沈妙和大涼睿王私下裡怎麼會有，可是在小春城的那兩年，羅潭也清楚的知道沈妙的子，不會做無謂之事。站起來就想往外走，白和霜降見狀嚇了一跳，連忙過來扶住道：“表小姐這是想做什麼？奴婢們來做就是了，表小姐子還未好，莫要讓傷口重新裂開了。”

羅潭站起來的時候便覺得上一陣乏力，大約是在牀上躺的太久了，腳都綿綿的，這讓向來習武覺得自己強力壯的有些惱怒。然而卻道：“我有些事要去辦，你們別管我了。”

話音未落，便聽得外頭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道：“你要去哪兒？”

羅潭擡起頭，便見自屋外走進一名年輕男子，這男子一白，頗有些翩翩公子的模樣，生的也好看，手裡端著一彎腰，隨手放在小幾上，自腰間出一把扇子，不不慢的輕搖道，又問了一遍：“你要去哪？”

羅潭皺眉：“他是誰？”

霜降連忙道：“這位是宮裡的高太醫，就是他將表小姐治好的。如今就住在咱們沈宅裡，方便給表小姐施針換藥。”

羅潭蹙眉，羅潭這個人雖然有些男兒氣，了子的，不過卻和萬千子一樣，喜好看的事。之前在小春城的時候，偶爾戲臺子裡有生的俊俏的小生，羅潭還會拉著沈妙去給那小生打賞，足以見羅潭對於男子的相貌十分看重。若是放在平日裡，遇著這麼個俊俏的白公子，羅潭大約也會好聲好氣的，可是如今心裡揣著沈妙，便是遇著個天仙也沒心思欣賞，便道：“高大夫，我有要事在。”

高不由得被噎了一下，他聽過有人他“高大人”“高太醫”，卻沒聽過有人他“高大夫”，這讓他恍然覺得自己彷彿是某個市井中做館大夫，有人來請就背個醫箱匆匆出門的赤腳醫生那種。

這對於向來挑剔又自的高簡直有些不能忍。

他又看了羅潭一眼，的不似京城中子白皙，帶著健康的小麥，即便是虛弱的，站在那裡，卻也如一株生機的植，有種爽利。蹙眉瞪著高，有些俏麗的五便顯得更加立。高還是頭一次見到三天前被人捅了一刀三天後就能如此生龍活虎的人。聯想到第一次瞧見羅潭傷勢的驚心，高也未免發出驚歎。那樣的傷勢尋常人便是男子也難得堅持下來，羅潭一個姑娘家卻愣是撐到了被人發現，其求生慾倒是十分強烈。

高自認也算個憐香惜玉之人，可是沈妙那種心機手腕可怕的母老虎他不喜歡，羅潭這樣魯好強沒一點子弱的剛他也不喜歡。當即便道：“沈將軍和沈夫人邀我治好姑娘，在下治好了姑娘，姑娘卻四奔走導致舊病復發，醫治不力的帽子在下不起，所以還請姑娘不要隨意走。”

羅潭心中焦急，只能耐著子同他解答：“我出去有要事，回頭一定親自告訴小姑姑和姑父，此事和你無關，可以了嗎？”

“不可以。”高道：“在下爲‘太醫’，要對自己的病人負責。”他重重的強調了“太醫”兩字，希羅潭能明白，自己和那些市井中坐館大夫不一樣。

羅潭沒能注意到他的強調，這麼一來反倒是發貨了，氣急敗壞道：“你一個治病大夫，憑什麼管我？”

“第一，在下是太醫。第二，羅凌兄臨走前將姑娘託付給在下，姑娘若是真的有要事在，在下可以爲姑娘跑上一趟，姑娘但說無妨。”

羅潭咬了咬脣，沈妙當時對說，睿王一事萬萬不可告訴別人，是因爲沈妙信得過羅潭纔將此事告訴羅潭。羅潭自來就是個死心眼兒，加之睿王份敏，便是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外人曉得，哪怕是沈妙的丫鬟們也不能曉得。狠狠瞪了高一眼。

“如果姑娘改變了主意，就先喝藥爲好。喝了藥姑娘子早些好了起來，自然就能去辦要事了。”高微笑著道。

羅潭讓白拿來藥碗，一口氣“咕咚咕咚”的喝了個，頗有些豪氣干雲的模樣，待喝罷了，將那藥碗“砰”的一下放下，對高道：“這下行了吧！”

“在下佩服。”高衝羅潭拱了拱手。良藥苦口，既是給羅潭熬的藥，羅潭傷勢重，那藥更是苦不堪言，便是聞著味道都覺得難，羅潭面不改的灌下去，堪堪要讚一聲好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羅潭道：“我要休息了，麻煩高大夫能早些離開。白霜降你們也退下，有人在屋裡我睡不著。吵得慌。”

高笑意盈盈的同兩個丫鬟一道出去了。

待所有人走後，羅潭站起，跑到窗口往外看，白和霜降在另一頭掃灑院子。飛快的從屋裡翻出外裳和披風，三兩下穿好。想了想，又將桌上的幾瓶外敷的藥全部攏在袖子中，從屋裡搬出個板凳放在窗前，開始翻窗！

關於溜出府去玩這回事，從前在小春城的時候，羅潭和羅千兩姐弟就練得爐火純青。到了最後幾乎是羅連臺就算將他們二人拿鐵鎖鎖在屋裡，羅潭和羅千還是溜門撬鎖該幹啥幹啥。

所以要把關在沈宅裡，羅潭還真沒放在心上，當務之急是趕去睿王府找到睿王。羅潭對沈妙的話深信不疑，總覺得只要找到睿王就一定能救出沈妙。

只是腰部的傷口的確是還未痊癒，輕輕一就扯得生疼，羅潭此刻也顧不上了，一手按著傷口，功翻窗出去，另一頭又輕車路的找到院子裡的角落，撥開牆邊的雜草，顯出一個狗，毫無負擔的鑽了進去。

羅潭做這一切做的無比輕鬆，卻沒瞧見遠遠站著的白人影，正瞠目結舌的看著的這一番作。

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算羅家是將門世家，就算小春城民風彪悍，就算……羅潭好歹也是個家小姐，翻窗鑽狗，也難爲想得出來。高以爲明齊裡，出了個沈妙就算奇葩了，沒想到沈妙的表姐也不遑多讓，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麼，他搖了搖頭，卻還是跟了上去。

羅潭快瘋了。

出門的時候怕驚別人不能帶沈宅的馬車，結果出來後又不好再找別的馬車，這樣一來，只得自己走過去。雖然睿王府離沈宅的距離並不是多遠，可眼下對於這樣剛剛從生死線上爬回來的人來說，未免也太長了。

然而羅潭卻沒有放棄。

羅家的子孫毅力自來玩笑，便是平日裡嘻嘻哈哈的羅千，到了真正嚴肅的時刻，卻也能撐上一時半會兒。羅隋自小就教導他們小輩，永不放棄的家訓。是以羅潭雖然覺得眼前發暈，走的艱難，卻從沒想過中途放棄。

高遠遠的看著，他本是輕搖摺扇，彷彿看熱鬧一般的看著，看到最後扇子卻也搖不了。

那全攏在斗篷裡，旁人看不清楚，他卻看的仔細，羅潭都在止不住的抖，每走兩步，就要停下來扶著牆休息一會兒。沒人比高知道羅潭的傷有多重，方纔在沈宅裡，雖然有故意捉弄的意思，高說的卻也沒錯。羅潭的傷口很容易裂開，而牽扯傷口，那肯定是很疼的。他幾乎都可以猜到羅潭額上不停冒出的汗珠了。

不過令人詫異的是，即使是這樣羅潭都沒有停。每一次高以爲羅潭停了許久是不準備往前走的時候，羅潭又會繼續。這令高十分好奇，想瞧瞧羅潭這樣不顧自己安危愣是爬也要爬出去，究竟是想幹什麼。

這短短的一段路似乎格外漫長，羅潭無比懷念自己從前能蹦蹦跳跳的時候。當映眼簾三個字“睿王府”的時候，雙一差點跪了下去。

到底是沒跪下，因爲後有一雙手將扶了起來。

羅潭轉頭一看，那位白翩翩，紙扇輕搖的“高大夫”正扶著站起來。

“你跟蹤我？”羅潭甩開他的手，憤怒道。

“哦。”高爽快的承認了，問：“你千辛萬苦就是爲了來睿王府？你找睿王做什麼？”高大約也猜到了羅潭的來意，從未聽過謝景行說起過羅潭，那麼羅潭和謝景行之間的聯繫便只剩下沈妙了。羅潭爲了沈妙來找謝景行，多半也就是爲了沈妙的下落。

羅潭警惕的看著面前的高，心中很是焦急。沒想到偏偏在這個時候遇到高，半是沮喪半是憤怒。這人看著人模人樣，竟然會做這等跟蹤人的私事。惱怒自己眼下子虛弱，否則怎麼沒發現有人在後跟蹤？然而羅潭卻沒想到，以高的本事，便是此刻子全好，也未必能發現高的蹤跡。

羅潭心裡盤算到，沈妙和睿王之間的關係萬萬不能被人知道，況且這人還是宮裡出來的，萬一回頭向文惠帝高，惹出麻煩可怎麼辦？不得不說羅潭雖然平日裡神經，在有的事上卻想的頗爲長遠。

“你認識睿王麼？”高問。

“我怎麼可能認識睿王！”羅潭斬釘截鐵的反駁：“睿王殿下金尊玉貴，我只是普通的臣子家兒，怎麼可能認識他！”

“那你爲何要來找他？”高不依不饒。

羅潭結：“因爲、因爲……。”目瞥到高的臉上，忽然靈機一，急中生智的大聲道：“我聽聞京中傳聞睿王殿下是個絕世難尋的男子，所以想來一睹芳容！”

念書念得不好，語說的七八糟，“絕世芳容”這詞也說了出來。高聞言“噗”的就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

“就爲了一睹芳容，你不顧子未好，拖著病，千辛萬苦也要來這裡就是爲了一睹芳容？”高問。

羅潭振振有詞：“你懂什麼，世上好看的人難尋，若是有，看一眼也是珍貴的。”

高搖了搖頭：“那在下也極好看，姑娘爲什麼不看在下？偏偏要來這裡。”

羅潭：“高大夫，人貴有自知。”說：“我不與你說了，我要去見睿王殿下。”說著便上了臺階，到了睿王府門前，天真的道：“麻煩兩位通報一聲，我有重要的事要見睿王殿下。”

高隨其後，衝那兩名護衛使了個。護衛自然是識得高的，登時便也沒說什麼，便將大門打開，一人道：“我帶二位進去等候。”

羅潭看著高：“你來幹什麼？”

高道：“我也想一睹芳容。姑娘要是不讓我進去，在下只好回沈宅，沈夫人和沈將軍回頭問起來……”

“等等！”羅潭打算他的話，恨恨瞪了他一眼，道：“你跟我進來吧。”

那兩名護衛面面相覷，俱是對眼前景有些不著頭腦。原來以爲高公子帶了位姑娘來睿王府。眼下瞧著怎麼像是……那位姑娘來睿王府，帶著高公子？

高和羅潭在正廳等了片刻，半柱香後，戴著面的睿王殿下出現了。

羅潭心中焦急，若是從前，第一次與睿王這般近距離的接，定然要好好睜大眼睛瞧清楚睿王是個怎樣的人。然而眼下況不等人，每多等一刻，沈妙可能就會多一分危險。看了一眼還在自在喝茶的高，對睿王道：“請睿王殿下借一步說話。”

在羅潭忐忑的等待中，睿王微微點了點頭，羅潭心中暗喜，想著這位睿王倒不似傳言般不易近人。

待進了一旁隔世，羅潭二話不說就跪下來，道：“求睿王殿下救救我小表妹！”將沈妙教的話講了一遍，最後道：“既然小表妹如此相信睿王殿下，臣也相信睿王殿下一定能救出小表妹。雖然眼下臣拿不出什麼東西，可若是找到小表妹，沈家一定會對睿王有所報酬。求睿王殿下救命！”

在地上磕了個頭。

羅潭骨子裡雖然也有傲骨，可那又和別得一些人寧死不跪外人不同。羅潭是個實在人，再看來，睿王好歹也是大涼的皇室，磕個頭也不虧。若是說些好聽的話讓他開心，救出沈妙來說，做這些又有什麼好介意的？磕頭磕的爽快，卻沒瞧見這作似乎讓那人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