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安敢在此放肆!」楊家宴客廳中,門口的侍衛自然攔不住訓練有素的廷尉,當楊彪進大廳的時候,正看到幾名廷尉府侍衛正在跟一名中年文士糾纏。
準確的說,那名中年文士正在瘋狂的掙紮著,被兩名侍衛拖著往外走,看起來,倒像個無賴。
並不是來抓自己的,但楊彪的麵卻更加沉,今日乃自己壽宴,若讓廷尉府的人在這裡把人給抓走了,那自己這張老臉往哪擱。
「住手!」一聲抑著怒氣的怒喝聲中,楊彪帶著司馬防、楊修來到廳堂之中,一揮手,幾名家將已經堵住了門口,攔在滿寵等人前。
「太傅,廷尉府奉命辦差,還太傅莫要為難我等。」滿寵麵無表的朝著楊彪躬一禮,淡然道。
「哈~」楊彪冷笑一聲:「廷尉府好大的威風,卻不知耀犯了何過?要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折辱與他?」
此人楊彪認得,乃是一名剛剛致仕的員,說起來,也是響應世家號召,雖然算不得什麼世家大族之後,但也算是念其相助吧,這些致仕員,都到了邀請,否則以他一屆縣令家,又無太大名聲,可不夠資格前來參加楊彪的壽宴。
「趙懷,弘農郡華縣令,為兩年,在任期間,經廷尉核實,錯判冤案一十九起,其中有四起命案,冤死七人,貪墨朝廷發放治理地方糧餉合五銖錢三十萬錢,其子趙猛攜款私逃,如今已經歸案,並已招供一切,弘農七位冤死者家屬已經將此事報知廷尉府,據漢律,人證、證皆有,我廷尉府有權抓人,若太傅有何疑慮,可向陛下狀告我廷尉府,但現在,還請太傅莫要手。」
楊彪聞言,扭頭看向趙懷,卻見趙懷跪倒在地,嘭嘭嘭的朝著楊彪不斷磕頭,哀聲道:「太傅救命,太傅救命!」
「哼!」楊彪沒有理他,而是看向滿寵,深吸了一口氣,抱拳道:「此等佞之人,老夫自不會庇佑,隻是還請伯寧給老夫一分薄麵,可否待壽宴結束之後,無需廷尉府出手,老夫會親手將其扭送至廷尉府。」
滿寵看了楊彪一眼,點頭道:「可,收隊!」
說完,也不理會楊彪等人愕然的目,一揮手,帶著廷尉府侍衛徑直離開。
「這……」楊彪和司馬防有些不解的看著滿寵離開的方向,這廷尉府何時轉了?若是以往,以滿寵的為人,恐怕絕不會就此妥協吧?
正疑間,卻見那趙懷朝著楊彪叩首道:「謝太傅救命之恩,懷沒齒難忘,就此告辭!」
說完,起便往外跑。
楊彪麵一變,厲聲道:「拿下!」
立刻便有數名家丁上前,將趙懷死死地按在地上。
「太傅,這是何意?」趙懷這一次沒有掙紮,而是愕然的看著楊彪。
楊彪麵沉的看著趙懷,這一刻,他反應過來了,難怪那滿寵那麼乾脆的就收隊走人,本就是在給他下套。
這趙懷固然有錯,但如果自己就這麼抓了,然後扭送到廷尉府,那在外人看來,這代表著什麼?
不止是楊彪向廷尉府妥協,更重要的是,令那些被他們策抵製天子此番政令的士人如何看他?真的將趙懷送出去,會讓那些支援他們此番舉的士人寒心,兩軍戰,最重的便是士氣,而滿寵此番如此乾脆的離開,就是要以此來瓦解他們的士氣。
但若不送,之前話已經說出去了,滿寵正是因為他這一句話而離開的,若他私自放走了趙懷,那這份罪責,就得由他來頂上。
楊家,承得住嗎?
如果是以前,楊彪不怕,但現在,楊彪真的怕了,宮中那位天子雖然一直以來,對他們這幫老臣都是客客氣氣的,但如果真要手,可不會留毫麵,而且就算想做義士都不行,雖然不知道天子是如何驅輿論的,但他很清楚,這位天子手中,絕對掌握著世家本無法比擬的輿論,況且,若真的如此做,本就是自己有錯在先,若天子以輿論來添油加醋,自己的名聲可就廢了!
這些念頭在楊彪腦海中不斷閃過,卻也隻是一瞬間的事,低頭看著趙懷,楊彪搖了搖頭道:「此時出去,必被廷尉府捉到,且稍安勿躁。」
「還是太傅想的周全。」趙懷聞言,鬆了口氣,掙了掙,兩名家丁見楊彪點頭鬆開,讓趙懷站起來。
「且隨我來,我有話要問你。」楊彪擺了擺手,示意楊修繼續留在這裡接待賓客,自己則帶著趙懷進了後堂。
「太傅還有何吩咐?」趙懷來到後堂,有些忐忑的對著楊彪拱手道。
「此事,老夫可以幫你離開長安乃至關中,然……」楊彪看向趙懷,直言不諱道:「隻能幫你一人,你家人可有安排?」
「這……」趙懷麵頓時白了。
「依照漢律,你作為地方員,因畏罪潛逃,不但家中資產會被朝廷沒收,家人也必須服役。」楊彪嚴肅道。
「求太傅救我!」剛剛恢復了幾分的麵再度變得慘白,趙懷跪倒在楊彪麵前。
「救你自然可以,但汝之家人卻是……」楊彪嘆了口氣,別說趙懷家人,便是趙懷,能夠送出長安已經是極限了,如今整個關中乃至,各關卡要道守將跟他都沒有太大關係,能將趙懷送出長安,已經是全力了,若是再加上他家人,怕是連長安都送不出去。
「你且去準備,稍後我會讓人先送你出長安,至於汝之家人……」楊彪搖頭一嘆道:「日後若有機會,老夫會代為照拂一二。」
「多……多謝太傅大恩。」趙懷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後堂的,一路上渾渾噩噩,便是有相之人打招呼,也沒有理會。
「太傅,這……」趙懷走後,一直藏在後堂的司馬防來到楊彪邊,看著趙懷的背影,苦笑道。
「別無他法,此人若不由廷尉,廷尉府必然以包庇之罪拿問於我。」楊彪搖了搖頭,他現在,不能下獄,但更不能親手將趙懷送去廷尉府,所以也隻能用這種危言聳聽的方法,讓趙懷自己去自首。
「看來天子,已經準備手了。」司馬防點了點頭,隨即苦笑道。
趙懷的事,不可能是剛剛事發,廷尉府在這個時候突然跑來楊彪壽宴之上抓人,要說這背後沒有劉協的意思,司馬防可不信。
「儘快讓那些堵在宮門前的士人離開吧,事不可為!」楊彪苦的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看來這一次,他們就算不妥協,也沒有辦法了。
「父親!」就在此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跟著楊修從門外衝進來,急聲道:「那趙懷之前突然在宴席中,拔劍自刎!」
「什麼!?」楊彪和司馬防同時一怔,連忙朝正廳跑去。
當兩人來到正廳時,一刺鼻的腥味撲麵而來,楊彪也顧不上其他,連忙衝上前去,低頭看著已經倒在泊中,趙懷的,麵難看的可怕。
而周圍的士人,看到楊彪的時候,卻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敬仰,目中,著幾分難言的味道。
之前趙懷可沒有死誌,但被楊彪進後堂一番敘話之後,神就有些不對,而之前宴席中,更是突然麵猙獰的大罵一聲,而後拔劍自刎,而奇怪的是,他罵的卻並非廷尉,反而是楊彪,這就有些值得玩味了,楊彪之前在後堂之中,究竟跟趙懷說了什麼?以至於趙懷不惜當場自刎?
楊彪能夠到來自周圍異樣的目,但他現在心中的苦也隻能自己吞下,趙懷能為一方縣令,自然不是蠢人,之前楊彪所說的話,應該能夠明白,但楊彪卻沒想到,趙懷會以這樣一種激烈的方式給他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