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蘇雲卿這句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村支書嘆氣道：“如果老支書在的時候，這孩子確實過的不錯。”

“那巖剛滿兩歲的時候，老支書心梗塞發作，大半夜的我們都還沒來得及趕過去，人就沒了。老支書和他老婆膝下沒有兒，領養了那巖之後就是把他當自己親生兒子養的。可後來老支書去世了，我們琢磨著老嫂子年紀也大了，孩子又還太小，總不能讓一個人帶孩子，那太辛苦了。所以就想讓全村人都幫幫忙，今天你去，明天我去，共同養這個孩子。”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支書的突然離世給嫂子的打擊太大，老支書的頭七過了之後，老嫂子就開始閉門謝客，說什麼都不願意讓別人帶那巖。平時大家給家送點吃食什麼的，都會客客氣氣的說謝謝，可要是誰敢提出要幫忙帶孩子，直接拿著掃帚就把人給轟出去，一點麵都不講。”

周隊也是知道況的人，聽到這裡時對蘇雲卿補充說道：“這幾年我們也做了很多次的思想工作了，說我們不是想搶孩子，孩子還是在邊帶著，誰都帶不走。隻是孩子年紀還小，而老嫂子這幾年的一直又不好，本照顧不了孩子。剛才你也看到了，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瘦的跟猴兒似的。他旁邊那小胖今年也才九歲，看上去比他大五六歲似的。”

村支書說：“是啊。周隊跟我們做了好多次的思想工作，可每次都被給趕出來，不管怎麼說就是不讓我們幫孩子，要不是親眼看過老嫂子寧願自己吃不上飯也要給那巖一口熱乎的，加上那巖又粘著，看的出跟很深，上也沒有可疑傷痕，我們都要懷疑孩子是不是在家被待了。”

“其實我也很長時間沒見過那巖了。”周隊說起這個事也發愁：“大概從四五年前開始，那巖就開始有意識的躲著我們。每次我們過來，那孩子肯定是不會麵的。哪怕我們找到他家去，給他家送吃的喝的，就想看看孩子怎麼樣了，也見不到他。”

周隊這麼一說，蘇雲卿頓時就想起剛才那巖見到周隊時的反應。

他很害怕，很恐懼，而讓他害怕和恐懼的人，似乎就是……周隊？

周隊注意到蘇雲卿的目，苦笑一聲。“那年是我帶的隊，親手抓的他父母。”

他還清楚的記得當年他帶著人破門而時，王秀貞正不耐煩的一手抱著孩子一手調藥，看到他們一幫人拿著槍進來都嚇傻了。

而當時不滿一歲的那巖就躺在他媽媽懷裡，用他黑漆漆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周隊，就這麼一直看著。

“當時那巖一歲都沒，怎麼可能記事。”村支書擺手說道：“孩子膽子小，看到你們這幅打扮心裡害怕而已。”

對於村支書的話，周隊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搖搖頭，沉默了。

蘇雲卿不知道當中還有這麼一個小曲，現在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我看村裡小孩對他的態度也不太好……而且說的話也不太好聽。”

“那巖他……”村支書猶豫了下，還是說道：“老嫂子這兩年是越來越差了，經常躺在床上本起不來。這些年帶著孩子離群索居，以前為了養孩子的事又跟村裡不人鬧的很不愉快，大家都覺得自己是好心沒好報，漸漸的自然就沒人樂意再往他們跟前湊。所以沒人照顧的那巖雖不至於死，但肯定是比其他孩子的條件要差上許多。小孩子不懂事，見他吃穿都不好，自然就不樂意跟他玩了。”

“隻有這樣嗎？”蘇雲卿頓了頓，慢慢說道：“我聽那些小孩對那巖說，說他爸爸是大壞蛋，是打靶鬼，所以那巖也是小，是小壞蛋。”

小孩子是最天真也最殘忍的生，他們的心裡還沒有符合社會道德觀的三觀，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是最本的流。古時荀子的《惡論》中就曾經提及，人本無善惡之分，是無所謂善惡的“本始材樸”的自然之。所以才需要在後天加以引導。

用現在的話來說，孩時期人類的人本能是正常流的，而一個人的長，學習，其實就是學會製人本能的過程。

孩子在別人那裡聽到過什麼話，瞭解過什麼事，還沒有學會照顧他人，不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的自然是會毫無保留的表達自己從他人那裡學來的惡意。

蘇雲卿這些話說的村支書尷尬無比。他察覺到邊的周隊驚訝不解的目，覺得背上開始一陣一陣的出汗。

“小孩子不懂事，說的。”

蘇雲卿說：“正是因為小孩子不懂事，所以他們說的這些話必定是邊有大人這麼說過。”停了停，換了個說法：“……這麼談論過，所以小孩才會記下來，然後也跟著認為做爸爸的不好，他的小孩肯定也不好。”

當然，從那巖搶玉佩時那乾脆利落的勁兒來看，小胖子罵他的那些話可能也不全然是道聽途說。可是要把一個隻有七八歲的小孩子到這種地步，他的生活，或者說他周遭的環境得是有多惡劣？

蘇雲卿不是聖母，也不是覺得因為有苦衷所以可以容忍那巖以前犯過的錯。隻是認為，一個這麼小，還在學習，適應這個世界的道德標準和規則的孩子會犯錯，在他周圍的大人是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的。

“竟然還有這種事？！”周隊也很震驚，“為什麼你從來不告訴我們？”

那巖的生活條件並不好這個事他知道，就連那巖上學都是周隊連著跑了一個月，每隔兩三天就過來一趟跟老嫂子說讓孩子去讀書，學費和夥食費也是他們大隊捐出來的。

可他不知道周圍的孩子排那巖竟然是因為他們是那巖爸爸是壞蛋，是打靶鬼，所以那巖也是壞蛋。

孩子為什麼會知道這種事，那必定是家長說的。

村支書被周隊又驚又怒的眼神瞪著，旁邊又還有個一臉嚴肅抿著，無聲譴責著他的蘇雲卿，村支書扛不住，這才坦白道：“這事兒其實也，也怨不得大家會這樣。”

當年他們村以‘毒品村’一名傳遍全國，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村的人製毒販毒，害多人家破人亡。毫不誇張的說，十幾年前製毒販毒的那一代人，他們手上趟著的都是被吸毒者牽連的無辜家庭流出來的鮮。

縱然不願意承認，但這代人確實是用這些被流著罪惡之的錢養大的，很多人拚了命要離開這個地方，其實也是想要逃離這場不由己的噩夢。

在那之後，村子好不容易纔慢慢恢復元氣和生氣，結果王秀貞跟老公又輕飄飄的把噩夢給帶了回來。原本他們就是大隊重點注意的村鎮，雖然大家表麵上沒說什麼，但都知道但凡是他們村出去的孩子，不管做什麼事都要被人多關注三分。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其實就是一種歧視。

所以當王秀貞夫妻這麼一弄，村民們就擔心自己村子在政府麵前好不容易贏的信任又打了水漂，自然對王秀貞夫婦厭惡至極。

都說禍不及子，那巖也沒在王秀貞邊呆多久，按理來說也不該這種待遇。壞就壞在老嫂子後來一力斷了那巖跟村裡人相的機會，家長們煩老嫂子，更恨王秀貞夫婦，那巖沒人照顧，渾臟兮兮的，格也不討喜，慢慢的，大家就把這種怨氣都發泄在了孩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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