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上雅一開口，就帶了音，緩了片刻，才鎮定下來，「決定好了嗎？」

蘇容華沒說話，他攬著，帶著兵衝進華京，駕馬賓士在道之上時，他看著這個悉的華京，緩聲道：「好了。」

「我會向殿下請旨，帶著蘇氏退回家鄉，所有土地人口，同常人一般繳納稅賦，以換容卿一條命。」

上雅聽得這話，也不奇怪，在他懷裡仰頭看著他，青年帶著有的認真，讓他整個人有了幾分過往未曾有的堅毅。

「到現在了，」上雅聲音很輕，「你還要救蘇容卿麼？不救他，你們蘇氏也算功臣。」

「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放棄容卿，」蘇容華聽到這話，聲音很平靜，「獨我不能。功臣不功臣也無所謂，唯一可惜得是——」

蘇容華頓了頓，好久後，他似乎才調整了緒，故作無所謂笑起來：「以這樣的份，怕是不能和上小姐提親了。」

上雅沒說話，隻是注視著蘇容華。

笑意再不到眼底。

華京那位隻問風月的貴公子，終究是不見了。

等待是人生最漫長的事。

尤其是無力的等待。

李蓉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終於聽見門口傳來巨大的喊殺之聲，而後又是許久，外麵聲音突然都安靜下來。

大門轟然開啟，看著完好無缺站在門口的裴文宣。

他後站著李川、藺川和一乾援軍，裴文宣見鎮定站在大殿，不由得笑起來，正要開口，就看李蓉突然朝著他沖了過來，一把死死抱住他。

這是頭一次在他麵前，出這麼脆弱的姿態。

隨著這個擁抱，覺有一堵無聲的牆轟然坍塌，裴文宣低頭看著李蓉，他竭力控製著緒，抬手輕輕擁抱住，輕聲道：「你先去安全地方休息，我去找蘇容卿。」

「我也去吧。」

李蓉知道此刻也不是說話的好時候，其實裴文宣活著，一切也就還好。

放開裴文宣，抬頭看了一眼李川和荀川，不由得道：「藺飛白呢？」

「先帶兵去宮救駕。」

「秦臨呢？」

李蓉提步直接往宮趕去，轉頭問向荀川，荀川低了聲：「秦將軍了些傷，但並無大礙，此刻與蘇氏陳軍對陣，特派屬下領一萬兵馬提前攀過雪山而來。」

荀川幾句話將況說清楚，李蓉點點頭，隻道：「辛苦了。」

「為殿下，」荀川抬眼看，滿眼真誠，「不苦。」

李蓉領著眾人往宮疾行時，寢宮之，妃將李明按在桌上：「玉璽在哪裡？」

李明不說話，他閉著眼睛，蘇容卿和華樂在屋中到翻找，蘇容卿一時也有些急了。

他得找到玉璽，他必須找到玉璽。

外麵傳來廝殺之聲，蘇容卿瞬間抬起頭來，看向妃：「李川人來了，快！」

妃得話，咬牙取刀，在李明脖頸上：「你不是說要把皇位傳給誠兒嗎？你不是說我嗎？玉璽呢？！拿出來！」

「朕的位置，」李明神很淡，「我可以給，你不能要。」

看著李明的神態，哪怕是到此刻了，他還這麼高高在上的模樣，妃忍不住抖起手：「在你心裡，我也好，誠兒也好，華樂也好，本就算不上什麼東西。」

李明抬起渾濁的眼，冷冷看著：「我們低賤、卑微，不過就是個費盡心力討你喜歡的玩意兒。你厭惡世家的高高在上，可你打從心裡，的也是那份高高在上。」

「你閉。」

李明聽到這話，麵上頓時帶了些怒意：「你做這些事兒，還想要朕的皇位？你做夢！」

「做夢？」妃笑起來，「是，我做夢，我做夢夢了很多年了。」

妃說完，手起刀落，一刀便斬在李明手指上。李明痛苦嚎出聲：「賤人！」

聽見李明的聲，妃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暢快，一時之間，竟突然覺得，有沒有玉璽已經無所謂了。

終歸已是窮途末路。

此刻在乎的是把李明踩在腳下。

九五之尊，眾人俯首之人，被淩。

好似這樣的行徑，就能合被他人鄙夷、被他人嘲諷、被他人踩在腳下時的屈辱。

「玉璽。」

抬手削了李明背上一塊，李明罵，蕭一麵削，一麵又忍不住落淚，反覆著：「玉璽，把玉璽給我。」

「誠兒要登基。」

「我要當太後。」

「華樂要當長公主。」

「我蕭氏，要為這大夏最頂尖的貴族！玉璽！給我玉璽啊！！」

「在那裡。」

李明終於不堪忍，嚎著指向地板一個格子：「別再我，」他急急息著，「玉璽在那裡。」

聽得這話，蘇容卿趕上前，按著李明指的方向開啟地板，便見一個玉盒放在裡麵。蘇容卿趕把玉盒取出來，將玉璽從裡麵拿出，將懷中詔掏出來印下玉璽。

也就是在印下那一剎，大門轟然開啟，李蓉領著眾人疾步而，蘇容卿一把抓起詔，轉頭就朝著窗戶跑去。

裴文宣反應最快，隻道：「我去追。」

說完，裴文宣就跟著蘇容卿消失在視窗。

蘇容卿一走，便帶走了一大批人，李蓉抬起頭，就看見李明坐在椅子上，妃用利刃抵在李明脖頸上，華樂站在邊，微微打。

「放我們走。」

妃冷靜開口，李蓉神平靜，揮了揮手，荀川便應了一聲，領著人退了下去。

房間裡就留下李蓉和李川，李川拉了凳子，讓李蓉坐下，而後立在後不言，李蓉優雅坐在位置上，笑著看著妃。

妃抓著李明的頭髮，看著這樣的李蓉，不由得帶了幾分恐懼。

李蓉笑了笑，輕輕抬手：「手啊。」

「李蓉，」妃咬牙，「這是你父親。」

「父親？」李蓉低頭笑起來，「這也是華樂父親，你的丈夫，怎麼就獨獨隻是我的父親了？你手，與我何乾？」

「打小，他最寵的兒子是李誠，最的兒是華樂，真心過的人是你，如今你要殺他，和我說這是我父親，讓我放你們走？」

李蓉似覺好笑：「你是覺得我弱可欺，還是愚昧無知？」

「你想手就快點，你這裡抹了他脖子，我好趕讓川兒登基。沖你這份功勞，我留一個全。」

「母親。」

聽到這話，華樂一時有些慌了。

看了看蕭，又看了看李蓉，而後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跪了下來。

「殿下，」抖著聲，眼裡全是祈求，「求求您看在同為李氏脈的份上，放過我。我是您的妹妹，您今日放了我，我保證，以後我再也不和您爭執，我永遠是您最忠心、最孝敬、最聽您話的妹妹。」

「以往我錯了，」華樂說著，跪著往李蓉爬過去，「你原諒我，求求你，原諒……」

話沒說完，劍「噌」的一聲，便落在了華樂麵前，華樂愣了愣，獃獃抬頭，就看李川冷眼看著：「離我姐遠點兒。」

聽到這話，妃突然笑了。

「兒啊，」喚華樂，「看明白了嗎，求饒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我們這樣的人，一輩子都不能求饒。」

說著，放下李明，朝著華樂走去，似乎是想去扶華樂，然而的眼睛，卻一直盯著李蓉。

「你說得不對，其實你該在乎他的。」

「他不我，也不誠兒，更不華樂。我們在宮廷裡，就是他眼中的汙點，爛泥。隻是他需要我們，利用我們。」

「他從來沒想過我為修北燕塔。」

「他從來沒有給我一點尊重。」

「他從來不在我麵前剋製脾氣，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妃停在李蓉麵前，看著李蓉，慢慢笑起來：「我忍了他一輩子，等了他一輩子，了他一輩子。可是他不在意我，就因為，我出生卑賤，我是個奴才，而你母親出生高門貴族，生來就流著上氏的，永遠不會犯錯，必須得到尊敬。」

「可憑什麼？」

妃盯著李蓉：「憑什麼，你們生來就是人上人？而我，生來就要被踩在泥裡。這上天公平嗎？」

「不公平。」

李蓉果斷開口，妃愣了愣，李蓉聲音很輕：「所以，你該爭。隻是不是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就可以肆無忌憚作惡。」

「我同你，」李蓉靜靜審視，「可我不能支援你。」

「同我？」妃聽到這話，忍不住笑起來，「是了，你們這些人，是該同我們。我該好好謝，平樂殿下給的這份……」

妃說著，抬起眼來，目冷，出聲的片刻，往前一邁，手中匕首急刺而去！

也就是那一刻，羽箭從窗戶猛地出，瞬間貫穿了妃的頭顱！

妃的噴灑在華樂上，也濺在李蓉臉上。

李蓉麵無表看著妃倒在地上，華樂在短暫失神後，突然尖銳的出聲來。

瘋狂大，在泊裡一麵一麵後退，而後瘋瘋癲癲衝到門前，開啟大門沖了出去。

片刻後，驚聲戛然而止，李蓉看著倒在地上的妃，覺的浸潤鞋底。

看了很久，輕聲開口。

「願來生，你生在一個更好的世界。」

一個不問出，不問統，無論男，每個人都能得以尊重，能通過努力往上，獲得更好人生的世界。

李蓉說完之後，抬起眼，看向對麵的李明。

他上的龍袍已經被染，父靜靜對視。

許久之後，李明虛弱開口：「不殺我嗎？」

李蓉想了想，站起，轉過頭去：「好好休息吧，我太醫過來。」

「為什麼不殺了我！」

李明見李蓉似是毫不在意轉，他忍不住低吼，李川轉頭，看見站在門口的李蓉。

李蓉目落在倒在雪地裡的華樂上，看了很久，輕聲道：「你罪不至死。」

「你不是個很好的父親，也算不上一個好的君主，如果是以前我想殺了你，但有一個人教會我，記住一個人的好，比記住一個人的壞更重要。總是記住惡，久了，就不記得自己的善了。」

說著，李蓉抬眼，深吸一口氣：「況且，你也不需要我手了吧？父皇，好好休息吧。」

李蓉說完，便推門走了出去。

等出門後，轉頭看向旁邊荀川：「裴文宣呢？」

「據說在未央宮。」

「你守在這裡，陪著川兒，別離他半步。」

李蓉吩咐完，便提步走了出去。

李蓉往未央宮趕去時，裴文宣提劍走在未央宮最離間的寢室中。

他追著蘇容卿一路趕過來，侍衛都在宮外廝殺，此刻未央宮中，就他和蘇容卿兩個人。

蘇容卿會選擇未央宮逃竄，必然是因為未央宮有著出去的道，上一世上雅坐鎮中宮這麼久，蘇容華自由進出宮中，必然是有著什麼特殊的進出方式。

未央宮最裡的房間，過紗窗進來，形一片昏暗之，輕紗在風中飄揚，綉著山水人的屏風隔在房間，外麵砍殺不斷，房卻靜得連滴水聲都能聽出來。

蘇容卿就在這裡。

裴文宣知道，但他卻不知他藏匿於哪個位置。

而蘇容卿也是如此。

他們雙方藏在暗，一麵觀察周遭，一麵藏形。

燈花突然開，裴文宣突然間屏風上落出一個影，他長劍直刺而去，對方也明顯發現了他的存在，兩把劍同時刺過屏風相，而後一路劃過屏風，橫切上方山水墨畫，一路抵達盡頭之後，裴文宣手腕一，劍便直接著蘇容卿的劍抵了過去！

然而蘇容卿反應極快，長劍一挑便從旁邊一腳踹去，隨後趁著裴文宣躲擋，旋一劍直接砍下！

屏風被兩人撞翻在地，兩人的劍狠狠衝撞在一起，麵對麵相之時，裴文宣清晰看見對方眼中冰冷的殺意。

裴文宣輕輕一笑：「素聞蘇大人學院考校年年魁首，未有一門不拿第一，傳言果然不見，蘇大人當真劍非凡。」

「承讓。」

蘇容卿沒有多言，抬手一掀便急攻揮砍而下！

房間輕紗飄舞，兩個打鬥著的人影若若現，兩人劍不相上下，一時纏鬥得難捨難分。

兩人都算不上頂尖高手，但於文臣之中，也算格鬥有，長劍砍殺，相抵，既又分開。招招帶著置人於死地的很久，不帶半分忍讓。

「你早想殺了我。」

蘇容卿察覺裴文宣的殺意，冷淡開口。裴文宣聞言冷笑：「你第一次給殿下撐傘時，」長劍再一次撞擊在一起，震得兩人都手臂發麻，「我就想殺了你。」

「巧了。」蘇容卿抬手削冠而過，「你和殿下定親當日，我也這麼想過。」

「那我得謝，二公子不殺之恩。」

裴文宣直取蘇容卿頸前，蘇容卿急急後退。到柱前，蘇容卿猛地閃，裴文宣來不及收劍刺在柱上，蘇容卿順勢朝著裴文宣手揮砍而下，裴文宣急急起劍，一把抓住蘇容卿的手腕，過肩直接將人砸往地下！

蘇容卿手被得放開長劍，用儘力氣將裴文宣帶到地上。

雙方都被棄了劍，便在地上赤手空拳對毆起來。

這是他們五十年來第一次正麵手，就是生死之間。他們也不多說其他，裴文宣抓著他的頭髮就按著他的頭萬地上瘋狂砸下去，蘇容卿雙手抓住裴文宣手腕一折便踹上他腹間！

他們像兩隻野，兩個鄉野村夫，完全沒有任何儀態可言，一拳一腳狠砸在對方上。

外麪人似乎越來越多，蘇容卿明顯有些急了，一把鎖住裴文宣咽，就往死裡下手。

裴文宣反手掐著他脖子，也不肯鬆開。

「你……你還掙紮什麼……」

裴文宣覺呼吸開始艱難起來：「你走不了，那個假李誠也不可能有用。殿下心意已決，一個詔不了。」

蘇容卿不說話，他也被裴文宣掐得難以呼吸，他著氣不肯放手，聽著裴文宣開口：「你明明有那麼多路選，你就是不肯走。你既然早早重生，你明明可以提親娶，是你不敢。」

「你明明可以放下，同一起輔佐李川，是你不願。」

「你明明知道世家有錯，李川雖錯可改，是你不肯。」

「到頭來，你一無所有，還要說你無路可走，蘇容卿，不可笑嗎？」

「可笑。」

蘇容卿一開口，瞬間泄力，裴文宣翻一滾，一腳將他踹開！

兩人翻滾到兩側，迅速翻而起，跪在地上急促咳嗽起來。

裴文宣先抬頭看他，就見蘇容卿蹲在地上：「可我怎麼辦……」

「我是蘇氏家主，我怎能置家族利益於不顧。」蘇容卿咳嗽著，抬起頭來，「我已經失去了殿下，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聯絡世家謀反，我把命在上麵，如今你們告訴我我錯了？」

蘇容卿說著，笑出聲來：「那我失去的呢？不是白費了嗎？我本來可以迎娶殿下，我可以像我大哥一樣，任跪在父親麵前苦求，去迎娶殿下。可我沒有。我上一世，看著嫁給你，出嫁那天，」蘇容卿聲音哽咽，「我跟著的花車，一直走到公主府。這一世，我親自勸著你去娶。我為你迎親，我親手把你給，就是因為我選了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