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司禮監的督查來了，下關有失遠迎，請多見諒……咳咳。”一道清雅的修長影慢慢地從幔帳後款步而出。

西涼茉擡眼看去，不由一愣，這人是律方城主，節度使周雲生？

來人一席淡青直綴，玉帶束腰，深目高鼻，飛雪白，薄脣染櫻紅，一雙碧藍如海的眸子讓西涼茉瞬間想起了這律方城上澄澈的天空，金的髮長到腰間，以玉扣扣在腦後。

面前的男子，分明是典型的西方高加索或者雅利安人種的男子，應該著華厚重的拿破崙式樣的西式衫或者希臘式樣的衫，如今竟然穿了一華族自綴，看起來真是有點兒奇怪。

“在下之母是大食國人，父親則是律方人，讓督查見怪了。”周雲生似乎對西涼茉等人詫異的神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只是微微一笑，解釋道。

西涼茉點點頭，微笑道：“俊兒肖母，城主大人承襲兩國之優秀統，自然一表人才，儀表堂堂，何況當選賢擇能，與儀表有何關係？”

周雲生看著西涼茉，碧藍的眼底閃過一微微的詫異之，隨後輕笑：“果然是督公大人座下的督查使，請坐，上好茶。”

說罷，他引著西涼茉等人分開在堂坐下。

香茶上來之後，他又看向了坐在下首西涼茉邊的李笑道：“李大人許久未曾到邊關來了，許是在中原步步高昇，忘卻了我們這些故友吧。”

李正在吃茶，聞言一下子“嘿嘿”笑了起來，道：“周兄弟說笑了，咱們當年都是督公一手提拔，在律方的日子也不短，一起喝酒、吃、殺人、剿匪，怎麼可能忘了你呢，只是如今我們這些人雖然在京城當，也不過是區區四品兒，周兄弟卻已經是正二品朝廷封疆大吏，若是隨便相認，恐怕要被人說咱們這些人高攀了。”

周雲生笑著搖搖頭：“老李，咱們就別這麼文縐縐的了，都到了邊關了，也有七八年未見，總是老友相聚，督查大人自然不會誤會的。”

西涼茉輕笑，吹了吹杯子裡的茶：“放心，本公子還沒有如此無趣到懷疑李大人勾結邊疆大吏，都是爲千歲爺做事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李和周雲生沒有想到西涼茉這麼直接，頓時都愣了，隨後齊齊笑了起來。

沒錯，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小小憂慮，沒有一個當權者願意看到自己邊的屬下與自己封在邊疆的大吏來往過的。

周雲生笑道：“末公子果然是個中人，一會子就到了用晚膳的時間了，待下備下邊關風味的宴席也請公子換個口味，嚐嚐咱們這邊關風，雖然不比中原陸緻，但也是別有風味。”

西涼茉笑笑，擱下自己杯子：“是啊，比如這油茶，雖然知道是用來招待貴客的，但是我實在就是喝不慣了呢，味兒實在太過腥羶點，大人讓廚子落手輕點。”

這般玩笑卻真誠話語頓時讓廳衆人都放下了不戒備之心，心輕鬆了些。

西涼茉被安置在上廂房，簡單地梳洗了一番，換了一白的錦，玉帶束腰，長髮束以白玉長簪簡單地固定在腦後。

原本就生得清嫵，所以便在臉上拍了些黃茶，把眉描了，倒是看起來像個俊書生。

因爲九千歲一向喜好人，邊的不伺候的小太監都是極貌的，所以西涼茉的模樣倒是並容易引起懷疑。

“公子！”門外忽然傳來李恭敬的聲音。

西涼茉擱下眉筆，淡淡地道：“進來。”

白珍便過去將門打開，李進了門，對著西涼茉一拱手：“公子召見屬下？”

西涼茉一擺手：“統領請坐，我只是有些事需要向你瞭解。”

“屬下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李依言坐在了圓桌之邊。

西涼茉爲他倒了杯茶，淡淡一笑：“我只想問問統領，周雲生這個人到底怎麼樣，你對他了解多？”

當初在上京的時候看過了留在司禮監之關於周雲生的資料，但是沒有記載他的外貌，也只寫了他是早年被百里青救下之後，便效忠於百里青的這麼一個事。

就是問了百里青，百里青只說此人極爲有才華，年時代是住在大食，後來跟著商隊越綢之路之後到了律方，又被人搶劫了，淪落到差點死在貧民窟裡，後來幸得遇上了百里青。

李聞言，正道：“周兄弟滿腹經綸，是我們這些草莽之人不能比擬的，若不是他律方這些年也沒有這麼安定，只是他爲人一向沉默斂，若不是遇上千歲爺這樣的伯樂，我們這些賤民哪裡有什麼機會能走到今日？”

西涼茉倒是對百里青不拘一格降人才，頗爲欣賞，竟然有膽子將律方這麼重要的邊城給一個‘非我族類’的周雲生，將李這樣的異族草莽悍匪都收在錦衛中，倒是當真讓人佩服。

西涼茉淡淡一笑：“那也得是你們自己有這樣的本事能讓人另眼相看，不是麼，我只是想知道這位周雲生大人平日裡爲人如何。”

這一句話倒是把李給問住了，他皺眉撓頭想了半天才道：“周兄弟和我一起接的司禮監的訓練，但是他雖然武學績並不算好，但是謀略經算什麼，我們就完全比不過他了，但是他也有點孤僻，與誰都說得上點話，但都沒有太深的往，或許是因爲他的外貌吧，總有些人以貌取人的，就是千歲爺也能偶爾搭上些話。”

西涼茉聞言，沉默了一會子，忽然笑了：“是麼，不知李統領可曾發現這位周雲生大人的世很像一種人麼？”

李一愣：“什麼人？”

西涼茉笑了笑道：“沒什麼，統領先去就坐，一會子我就過去。”

李點點頭，告退離開。

一會子白珍過來，看著西涼茉，有些好奇地道：“公子覺得那位周城主像什麼人？”

西涼茉淡漠地道：“當然是像探子，什麼世證據都沒有，然後非常巧合地被千歲爺救了，竟然是個難得的奇才，最後子孤僻不太願意與人說話，因爲再高明的探子都是人，說了一個謊話就需要一百個謊話來圓，而且謊話說多了總是容易出現破綻。”

白珍聞言頓時臉一變，道：“公子，那您方纔怎麼沒有與李統領說呢？”

西涼茉輕笑，著律方碧藍的天邊雲捲雲舒：“因爲，正如人很容易相信自己的男人的謊言，而男人卻最相信自己換過命的兄弟，若是方纔我說了自己的懷疑，李恐怕就算當面不說什麼，心中卻會不舒服，不是麼？”

現在在這羣司禮監和錦衛的人當中，所有的威都來自於百里青的夫人這個位置，沒有自己的心腹高手，雖然相信能被百里青派來保護的一定是百里青認可的死士，但也並不想輕易地與李這些人產生裂痕。

其實當初在看到周雲生的履歷的時候，就向百里青提出過自己的質疑，百里青只是似笑非笑地道，這就是爲什麼他一直將周雲生放在邊關，卻沒有調他進京城的原因，他也曾經懷疑過，只是周雲生表現得一向很好，並不像是那種外族探子，再加上律方這個地方實在特殊，所以他就冒險將此地給了周雲生，也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西涼茉只是默默地道，其實這其中還有你那種喜歡玩火，留著一個危險的玩來考驗自己手腕的惡癖好作祟吧。

“那咱們就多加小心就是了！”白玉推了門進來輕聲道。

西涼茉看著，點頭輕笑揶揄：“怎麼，終於捨得從你的那個殼子出來了，和小六子打了照面了？”

那一次白玉有孕的事，後來讓李聖手過來細查，衆人都接了白玉未婚先孕，等待著有一個可的娃娃出來玩，卻不想最後這事被發現是一個巨大的烏龍！

李聖手一臉哭笑不得地道出：“其實白玉姑娘只是最近這段時間染了時氣，所以腸胃不好，常常出現噁心嘔吐罷了，吃幾副藥下去也就是了。”

所有人的表都變得極度怪異，而白玉也因爲這件大烏龍後來都不敢出來見人，而小六子則每天都帶了吃的、用的去房門外頭癡纏，哪怕總是被冷言冷語地趕出來，也毫不氣餒。

而西涼茉要出發去邊關的消息在的婢之間傳來之後，除了白蕊頭上有傷，徹底失去了跟著的資格，被強令在千歲府裡養傷之外，白玉是一定要跟著來的。

西涼茉想著也算是帶出來散散心，也就同意了，再選了白荷、白羽兩個武藝比較好的婢一起湊足四人一塊跟著。

只是白玉一路上都躲在馬車裡不肯除了搭理小六子和其他人。

白玉微微紅了臉，打了個哈哈：“公子說笑了。”

西涼茉也不爲難，只是笑笑：“行了，咱們收拾一番，一同去赴宴吧，只別喝多了。”

二婢齊齊稱是。

小白也從白玉的襟裡探出個它的腦袋瓜來，發出一種很的聲音：“嘎嘎……。”

西涼茉無言地搖頭，白玉寵小白已經完全沒譜了

——老子是小白終於有大部的分界線——

城主府宴客廳

律方地邊關，連著城主府邸也不是那麼純正的漢家風格，而是頗有點西域風。

宴客廳是天的，周圍擺上了二三十張長案幾，衆人席地坐在氈上，每人面前的臺子上都擺上了各西域風的菜餚，飲料則是茶、油茶、馬酒、葡萄酒，正中央燃燒著好幾堆火焰，架著三隻羊在烤，金黃的皮不斷地往火堆上滴著油，孜然和各種香料與烤的香味充斥著整個宴會廳，讓人垂涎滴。

一邊有侍從們拿著小刀不斷地從那些燒烤好的羊上片下來，然後裝在磁碟裡，再送到了每一位客人那裡。

周雲生親自將一碟子香氣四溢的羊放在了西涼茉的案幾上，笑道：“督查大人可以嘗試一下，咱們這大漠邊關的正宗烤全羊的味道，都是拿三個月大的羊羔烤出來的。”

西涼茉看著那碟，倒是真覺得食指大，道謝之後便試了試味道，果然羊香又有點嚼頭，伴著孜然和各種香料的香氣，讓忍不住瞇眼笑道：“果然是風味極好，讓人能將自己的指頭都吃下去。”

毫不做作的話語一點不像京城裡的那些迂腐文，立刻博得衆人的笑聲。

周雲生一雙碧綠的眸子在火焰的跳躍之中，顯出一種如翡翠般的麗澤來，他微笑：“末公子真真是個爽利人，請。”

說罷便向西涼茉敬酒。

西涼茉倒也不推遲，只笑著端起酒杯喝了起，衆人亦都各自敬酒，大朵快頤起來。

隨後，眼角餘瞄到案幾上擱在白磁碟子裡的烤牛，還有一副極爲悉的銀刀叉，不由頓生懷念之意，手地去拿起刀叉去切起那塊淋著濃香的牛來，送了一塊進裡，果然是悉的烤牛的味道，而且還是眼，黑胡椒的味道與淡淡的薄荷味道真是極好的。

周雲生倒是看著練使用刀叉的作，不由愣住了，綠眸裡閃過詫異：“末公子你……你會用刀叉？”

西涼茉看著他笑道：“嗯，我早年有一個老師也是來自大食，他最喜歡就是用刀叉用餐了。”

周雲生聞言，眼睛一亮，輕咳了幾聲，道：“那不知末公子可會說大食語？”

西涼茉笑笑：“這個是真不會。”

古羅馬語，這個難度太高了點兒。

周雲生未免有點失，隨後還是釋然道：“也不奇怪，哪怕是律方也沒有幾個知道大食語的，大食實在太遠了。”

西涼茉看著他有些惆悵的神，忽然問：“周大人是子不好麼，總是咳嗽，還是害了思鄉病？”

周雲生下意識地道：“想……。”但是隨後他又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境，隨後自然而然地道：“說起來其實中原也是下的故鄉，下的子並不好，一直都有咳疾。”

說罷，他轉了其他話題到這附近的風人之上。

西涼茉不可置否地笑笑，確實需要知道一些風人。

在酒宴上與周雲生及他的人幾番推杯換盞下來，西涼茉不得不說這個男人確實是個很有趣的談話的同伴，他總能讓你忘卻了他爲異族人的髮眸子等等，只爲他款款溫和道出的各種風趣話語著迷，他像是一個說書人能將一件事說得引人勝。

並且他看著你的時候，不管被看著的人是男還是，彷彿能

很快就讓衆人笑聲連連，連司禮監魅部參加宴會的那些蒙面殺神們眼底都閃著笑意。

但是這樣的人……如果是敵人，一定是個很危險的敵人。

西涼茉慢悠悠地品著杯子裡的葡萄酒，順帶掩去眸裡的。

月上中天，酒過三巡，再加上充滿異族風的歌姬舞娘們的表演讓衆人都陶醉了。

連小白也站在不知誰的酒壺前酒喝得鳥眼朦朧，在桌上一邊叼吃，一邊撲騰。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極爲尖銳的鳴哨聲陡然響起，幾乎劃破了天空的寧靜，也劃破了筵席上歡樂的氛圍。

那尖銳的骨哨聲響起之後，便是一聲接一聲的沉悶牛角號的聲音響起來，異常急促，有一種奇異的危險的味道。

周雲生一愣，隨後立刻起，原本含笑的臉瞬間冷峻下去，厲聲向自己邊的人呵道：“快，去牽本城主的馬來！”

那小廝立刻衝了出去。

西涼茉聽著這聲音，又見這律方城的人臉都變了，彷彿人人的神都變得極爲凝滯的樣子，便看相周雲生問：“城主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周雲生看了看天，神凝重地道：“恐怕今夜律方又是不眠之夜了，那是赫赫人的劫掠團！”

西涼茉一愣：“劫掠團是怎麼回事，咱們不是已經與赫赫簽訂了停戰協議，每年都有給他們送去歲貢麼？”

周雲生沉地冷笑：“戈壁民族原本子就悍野，他們得了歲貢只是不來大規模侵犯而已，但這種小規模的劫掠就從來沒有停過，不過自從上次送去的和親王妃和使團在沙漠戈壁被赫赫沙匪劫殺之後，他們大約自知自己護衛不力，消停了一段時間，今兒又蠢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