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顧若離低喚。

靳月隻覺得視線有些模糊，眼前的東西都變得恍恍惚惚起來，連顧若離的容臉也看不清楚了，耳蝸裡嗡嗡作響，此起彼伏的清脆鞭響，讓渾戰慄。

你試過蘸了鹽水的皮鞭，落在背上的滋味嗎？

冷，熱，替。

疼痛，難以遏製的疼痛。

鹽水合著冷汗，一個勁的往咧開的傷口裡鑽，剜般疼得人生不如死。

「姐姐？」顧若離又喊了聲。

車子冷不丁顛簸了一下，冷風忽然從窗外灌，攝人的寒意凍得靳月猛地醒過神來，彷彿是噩夢初醒，恰似一盆冷水當頭淋下，腦子終於變得清楚起來。

「姐姐，你沒事吧？」顧若離神複雜的著，「你的臉不是太好。」

靳月麵發青，發白，額角薄汗涔涔，坐在那裡，目不轉瞬的盯著顧若離看了很久，久得連顧若離都心裡發慌，半晌沒敢開口。

馬車停下來的時候，車外的霜枝，恨不得啃了這車軲轆，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

當然，若不是夫人自己走上馬車，明珠是絕對不允許顧若離，就這樣帶走夫人的。

車門開啟的時候，霜枝當即衝上去。

這是燕王府門前，換言之，琥珀纔是地頭蛇，自然得趾高氣揚的去攔霜枝。

誰知的手還沒到霜枝，就被明珠快速扣住。

明珠是誰？

原就是公子挑細選，特意安排在夫人邊的，這一的功夫豈是白練，指尖輕輕一個巧勁，琥珀的手腕便如同骨分離一般，疼得吱哇，捂著疼痛的手腕直掉眼淚。

霜枝「哼」了一聲，快速扶住下車的靳月，的著自家夫人，「夫人？您……沒事吧？」

有沒有被欺負？

「我沒事！」靳月沉著臉下車。

明珠近前，「夫人，您的臉不太好，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霜枝尋思著，八是這側妃做了什麼手腳，難道是下毒？又或者是暗手？這可了不得，夫人到底傷著哪兒了？傷著哪兒了？

「沒什麼。」靳月搖搖頭，「我就是有點頭疼。」

「夫人，您沒吃的喝的吧？」霜枝低低的問。

靳月眨了眨眼睛，「你家夫人，有這麼蠢嗎？顧若離給的東西，我敢吃？」

除非是真的快死了，否則怎麼敢輕易吃，顧若離給的東西，防還來不及呢！ 「那就好。」霜枝如釋重負，「可是夫人您的臉委實不太好，要不，咱別進去了，這燕王府就像是龍潭虎，奴婢真的是怕死他們了。」

「姐姐！」顧若離容淒楚的走過來，「咱們進去吧！」

「誰說到了燕王府門前，我就得進去？」靳月扯了扯角。

之前在長街，因為安康生一句話，怕給傅家惹來麻煩，所以才上了顧若離的馬車。如今到了燕王府門前，前方大門口杵著幾個侍衛，顧若離若是還能在這裡做戲，就服了這人！

顧若離原以為已經了，誰知到了門口，靳月竟然又反悔？

曾經的那個人，從來不知道拒絕，更傻乎乎的講什麼信用，但凡答應過的事，即便被重刑加，亦是從不反悔，甚至像頭倔驢，不會多說一個字。

「既然已經把顧側妃送回來了，那咱們就算是送佛送到西，功德圓滿。」靳月轉就走，「告辭！」

「你就不擔心嗎？」顧若離綳直了子，麵黢冷的站在原地。

靳月背對著，能聽得出來，顧若離言語中的極度不滿，「顧側妃還是把心思放在小王爺上，好好擔心您自個的夫婿吧！我的事，自有相公憂心，其他人……沒資格擔心！」

「靳大夫！」顧若離勾起角，幽然轉，「你也不在乎嗎？」

腳步駭然頓住，靳月驟然挑眉，快速回著顧若離，「你什麼意思？」

「靳大夫在府裡。」顧若離抬步往府門口走去，「若是靳捕頭不在意自己的父親，留在燕王府作客，隻管走，我絕對不會多說半句！」

「夫人？」霜枝眉心皺，「您莫擔心，定是誰病了，才會請了靳大夫瞧病。」

「重金留人，未嘗不可。」顧若離拾階而上。

靳月咬咬牙，眸寸寸冰涼，父親是此生唯一的親人，在嫁傅家之前，父兩個相依為命，總覺得……有爹在，家就在！

「夫人？」明珠知道，顧若離此番是拿住了夫人的肋，想勸兩句，可又無從開口。

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滋味真難，靳月黑著臉，默默的跟在顧若離的後。

上次來燕王府，便覺得心裡不舒服，如今還是這種覺，讓人很是煩躁，很是抑。在經過一扇閉的木門前，忽然頓住腳步，神使鬼差的盯著閉的木門，半晌沒有彈。

「夫人？」霜枝趕拽了拽的袖，「夫人，您怎麼了？」

靳月藏在袖中裡的手，止不住的輕，好似有些不控製。疾步往前走，再也不敢扭頭去看，那種莫名的悲涼在心口泛濫，頃刻間湧上眼底，眼角逐漸潤。

霜枝和明珠對視一眼，各自心慌，總覺得這是顧若離刻意為之，不知道做了什麼手腳，讓夫人的緒這般激。

前麵就是祠堂。

迴廊盡頭，站著焦灼萬分的，時不時撚帕拭淚的燕王妃。

「王妃娘娘！」拂秀愣住，「靳……五夫人！」

燕王妃怔在原地，沒料到顧若離竟然把靳月給請來了，「怎麼把給請來了？」

「來了就好了，王爺看在的麵上，定然不會再為難小王爺！」拂秀如釋重負。

話雖如此，可各自的份，終究不妥。

「王妃娘娘！」靳月行禮。

顧若離趕行禮，「王妃，我……」

「月兒！」燕王妃越過顧若離，快速將靳月攙起，「我可以這樣你嗎？」

靳月回手，極是生分的退後半步，恭敬應聲，「王妃娘娘高興就好。」

名字，隻是個稱謂罷了！

「你是來救宴兒的吧！」燕王妃紅著眼睛，視線轉向閉的祠堂大門，「王爺知道了宴兒去找刑部尚書之事，此番定是不會輕饒。」

難怪顧若離之前說，小王爺是因為而罰，原來這「三日之期」的故事，由此而來！

靳月心裡冷嗬：活該！

「月兒，你若是去求個，王爺看在你的麵上，一定會放了宴兒，就當是我這個當孃的，求你了……救救我的兒子！」燕王妃著帕子拭淚，聲音哽咽得不樣子。

聽著，倒是言辭懇切。

「我是傅家的兒媳婦，跟燕王府沒什麼關係，我去求……王妃娘娘覺得妥當嗎？」靳月反相譏。

燕王妃仲怔，答不上來。

倒是門口的衛明，一眼就瞧見了靳月，趕回了祠堂朝著舉鞭的宋雲奎行禮，「王爺，靳……」

現在該稱呼什麼呢？

衛明記得，方纔靳月穿的是公門服，當即言道，「靳捕頭來了！」

這話，總沒錯吧！

畢竟，傅家的兒媳婦，來給燕王府的小王爺去，於於理都不合適。但若說是靳捕頭，頗有些公事公辦的意味，倒也沒什麼錯可尋。

宋宴倒伏在地上，已然奄奄一息，脊背上斑駁，鞭痕遍佈。

宋雲奎了手裡的鞭子，眸微。

「王爺，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小王爺會不住！」衛明趁勢勸。

拂袖轉，宋雲奎大步流星的朝著外頭走去。出了門，他一眼就瞧見了穿著公門捕頭服的靳月，藍束，英姿颯爽，雖然未有當初的冷艷，卻多了幾分靈圓，更知進退。

他素來知道，是適合公門，著公服的。

隻是一直沒機會，穿得這樣明艷。

上次是青素裳，此次公服在。

「王爺！」靳月躬，行的是公門之禮。

拱手抱拳，彎腰俯。 「你知道了？」宋雲奎開口，麵上怒意稍減，眼角的慍未褪，聲音頗為淩厲。

靳月垂眸，「多謝王爺！」

宋雲奎掃一眼顧若離，再瞧一眼自家的燕王妃，心中瞭然，「此事到此為止，進去看看他吧！」

音落，宋雲奎拂袖而去。

走出迴廊的時候，他又皺眉回了一眼，發現燕王妃和顧若離疾步進了祠堂，而靳月卻是隔了許久才邁開步子，可見並非真心誠意。

「王爺？」衛明猶豫，「卑職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宋雲奎負手而立，「你是說，不是。」

「卑職覺得，相差甚遠。」衛明低語，「以前的靳統領，若遇小王爺之事，比誰都著急。但是現在，隻是長得像靳統領而已，其他的委實沒有半分相似之。」

宋雲奎點頭，「本王知道。」

衛明俯首，言盡於此。

祠堂。

宋宴渾是，冷汗浸了髮髻，奄奄一息的倒伏在地上，睜眼瞧著大門的方向。先是聽到腳步聲，其次是模糊的影。

第一個是燕王妃，不是靳月。

第二個是顧若離，也不是靳月。

丫鬟、奴才三三兩兩的跑進來，直到宋宴被攙起，伏在了擔架上，靳月才緩緩出現在他的視線裡，雲淡風輕之態，儼然沒有將他的傷勢放在眼裡。

平靜得很，看他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還不如。

往常，就算是病患到了醫館，也會心生憐憫，但對於眼前的宋宴，唯有一個心思：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該！

靳月就不信顧若離的鬼話，燕王就宋宴這麼一個兒子，就算自己不來，燕王也不會蠢到，打死兒子，讓燕王府一脈，斷子絕孫。

除非燕王妃老蚌生珠，再給他生個兒子！

「靳月！」

手忽然被握住的時候，靳月慌了一下，隻怪自己走神，被宋宴鑽了空子。

「小王爺，您上有傷，先去療傷吧！」靳月想拂開他的手，奈何宋宴握得生，可見燕王爺下手太有分寸，這打得……連個半死的程度都沒到，還這般有力氣。

「你……莫走！」宋宴氣息奄奄。

他掌心裡的冷汗，黏在靳月的腕上，那種略顯濡的覺，讓到很不舒服。

這跟傅九卿的覺是截然不同的，傅九卿的手很乾凈，雖然著涼，但會覺得心安，因為那是的夫君，不管什麼時候都會護著，站在邊。

可宋宴不一樣，這是別人的夫君，與沒有半分關係。

「一道去吧！」燕王妃開口，眼中帶著殷切，「送他回房，你再走不遲！」

燕王妃終究是燕王妃，份懸殊這四個字，會得人不過氣來，靳月分得清輕重。王妃開口，儼如命令，不得不從。

宋宴一直握著靳月的手，哪怕回到了房間，趴在了床榻上，依舊抓不放。

「你再不放手，我的手腕都會你抓斷了！」饒是三歲的孩子也能看清楚，靳月臉上的黑沉和極度的不悅，宋宴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而已。

「你別走！」宋宴額頭的冷汗，不斷的往外滲，「我……」

靳月深吸一口氣，「時辰不早了，我若再不回去，我家相公怕是要急得來燕王府找我！小王爺有側妃陪著，又何必與一介草民糾纏不休？我這廂從王爺手裡把小王爺解下，請王妃做個主，還王妃能念著我的好，就此放我一條生路。小王爺可以不在乎外頭的流言蜚語，靳月是傅家的兒媳婦，不起那些風言風語。」

「宴兒，放手！」燕王妃開口。

「娘？」宋宴哽咽。

不知是背上太疼，還是心裡難。

「放手！」燕王妃加重了語氣。

宋宴很清楚，他一放手，就會走。

事實如此，腕上一鬆，靳月便行了禮，頭也不回的踏出了房間，甚至沒有多看任何人一眼。是被顧若離騙進來的，沒有找顧若離算賬，是看在燕王府的份上，平頭百姓惹不起這些高高在上的人。

燕王位高權重，覆滅傅家，就跟碾死一隻螞蟻般簡單！

「夫人，您走慢點！」霜枝疾追。

靳月走得很快，對於燕王府的地形似乎很悉。重新站在那道木門前的時候，忽然頓住腳步，心口宛若重鎚狠擊，疼得讓人窒息。

扶著牆，止不住的，腦子裡蹦出一些七八糟的東西，有些不聽使喚，沿著外牆走了幾步，又慢慢的蹲下來。

「夫人，您幹什麼？」霜枝急了。

壞了壞了，夫人這模樣好似中邪了！

靳月真的像是中了邪，手腳不聽使喚，拚命的拉著牆角，指甲裡滿是塵泥，也不知在找什麼，麵慘白如紙，額角有薄汗滲出。

下一刻，指尖驟痛，快速了手。

珠子冷不丁湧出，滴落在地上。

「夫人？」

「夫人？」

明珠和霜枝都急了。

靳月撚起旁邊的小石頭，輕輕的撥開土，銀燦燦的東西終於重見天日。

「這個……」霜枝驚恐的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