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文
兩萬塊錢要是能買斷了從此不來往, 那可真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林文珺瞥他一眼,江燁當然也有過發狠生氣的時候, 但他生完了氣,依舊會想起那些原來的事,他這個人耳子,經不住說。
江惠娟會笑著說江燁小時候的事,林文珺聽的都能背下來了。
“你那麼一點大,我背著個籮筐背著你在田裡走,那麼大的太,就一條頭巾, 給你蓋著。”
“家裡窮,我們隻有生日才有蛋吃,你每天都有一個蛋,大家就想辦法從你手裡騙,三歲就不好騙了。”
帶著慨,還滿是懷念。
江燁的每一個姐妹都跟他回憶往昔,知道他聽, 跟他也確實隻有那幾年的分。
隻有林文珺不說, 其實這九年怎麼過來的,有很多可說的, 隻是不想把過日子變挾恩求報。
江燁繼續生氣:“遷墳也不要來了!”
這話怎麼可能, 江惠娟就是哭也要哭到親媽墳前的。
上輩子林文珺用幾十年才看清楚父母親,站起來, 按一按江燁的肩膀, 一個字也沒說, 讓他自己會去吧。
江燁派出去的人很快把事主的父親請來了, 那個工頭還在洗腳房裡按腳呢, 一聽說人來了,臉都變了,他本還沒報信呢。
他跟江燁開口要六萬,等他回鄉到底給那家人多,看他到時候手裡還剩多,這種事,同鄉出麵平一平,本來就能在老板上撈點好的。
工頭一下跳起來:“什麼意思?他還想撇開我?”
立刻就要再糾集他那一幫同鄉的兄弟們,再去工地鬨一鬨!
可這次沒人聽他的了,這幾天裡,他乾什麼去了,那些同鄉都知道,故意給他們聽的。
這些人鬨,確實有工頭煽的份,但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死了同鄉,在外麵討生活的,誰能保證自己就順順當當呢。
“徐阿財不是跟他一起下去的嘛,怎麼他自己戴了麵罩,徐阿財沒戴?”
會不會是在發死人財?
話越傳越走樣,有的說工頭已經拿了老板一萬塊錢了,還有人傳給了十萬,工頭回家能蓋兩層小樓!
工頭又炫耀,吃香喝辣,回到工棚上酒氣熏天,誰還願意跟在他後麵鬨,耽誤一天那可是七十塊錢呢!
工頭敢鬨,是有人跟在他後壯聲勢,現在沒人聽他的了,他自然鬨不起來。
他又想找事主的父親,本見不著,江燁把人安排到酒店,小佟把事全說了:“我們老板講了,出了事該怎麼賠怎麼賠,但這錢得到家人手裡。”
把工頭怎麼鬨事的,也說給老人聽。
老人接到信,在村口就昏過去了,跑到這兒一聽,閉上眼睛半天才緩過來,小佟陪著:“您想怎麼辦?”
“你們說呢?”徐阿財的父親就是個老實的農民,兒子剛跟同鄉出來打工就遇上這種事,除了覺得天塌了,一點主意也沒有。
“這來回的路費肯定是都包了,喪事墓地也都您說了算,賠償金這個數。”比國家賠償標準再多一點。
徐阿財的父親同意了,他村裡也有出來打工的,不回來了,可能就是死在外頭了,家裡人連錢都見不著。
小佟心裡這塊石頭才落定,他又問:“那您還有點什麼要求?”
這也是江燁叮囑過的,老人有什麼要求,儘量滿足。
小佟回到公司,跟江燁說:“老板,談好了,這家人還是講道理的。”不江燁這裡賠,那個工程隊也要賠。
“他還有什麼彆的要求嗎?”江燁問。
“他說,好不容易來一趟,想看一看。”小佟一聽都有些吃驚,兒子死了,他還想看一看城市。
江燁看了小佟一眼,“嗯”了一聲,出車鑰匙:“你開我的車帶他逛一逛吧,該去看的都去看看。”
林文珺定製了一批安全標語和海報,讓小佟到工地上張:“這種標識,越清楚越好。”
“老板娘,這……他們好些人就隻會寫自己的名字。”整個工棚裡,那些能去地攤上買書回來看,都算好管理的。
大多都是打牌玩,來回輸贏一些生活費。
“那就找間空屋子,把安全規則講給他們聽,這海報正好當教學工。”
小佟還是覺得老板娘這作法多餘的,工人們本不肯聽啊,再說了,哪個工地也沒有這種什麼安全課。
已經出的事沒法挽回了,但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這種事發生。
江燁覺得有道理,上麵這幾天也要派人來看一看的,他跟小佟說:“就流辦安全課吧,休息的工人來聽,來聽的都算他們出半天工。”
那是人人都肯來了,什麼活也不乾,聽人說話就能拿半天工資。
林文珺還讓小呂去拍點安全課程的照片,全做進公司的宣傳手冊裡:“以後你招投標,比彆人多點東西。”
“招投標哪看這個呀。”江燁搖頭,但辦一辦,他心裡好。
林文珺還有話說:“前兩天對材料,砂土的量是不是太了,要是按照標準,還得再多兩車啊。”
江燁癱在沙發上,這幾天累狠了,著眼睛休息:“沒,就是按量走的,過了質檢就行。”
瞇眼看還不明白,嘖一聲:“我要是乾得太好了,以後就拿不到工程了,大家都是這麼乾的。”
林文珺懂了,填料的時候薄一層,三五年間肯定得修修補補,一直不壞,那上麵批工程的還怎麼撈油水。
“就現在修的,過幾年又要招標。”
林文珺沒話可說。
江燁又說:“要不然,你給我買材料吧。”給誰都一樣拿回扣,就沒有不貪的,給老婆那才是真的水不流外人田。
“我才不管呢,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忙,你這個公司,趕整頓吧。”林文珺提醒他,“那個沈主任,現在是沒事,再過兩年呢?”
江燁:“我知道,陳曼這禮拜就不乾了,回去養胎了。”
沈主任這人,好要吃,事不辦,陳曼正好懷孕了,江燁順坡下驢,把請來的佛送走了。
“你買點什麼嬰兒用品,送給。”一百步走到九十九了,乾脆做足,這口氣泄了,前麵的也都是白乾。
走了陳曼,又斷了王金龍,壞事裡總算還有兩樁好事。
兩人聊天,江寧打開房間門,從門裡出小臉:“爸爸,你來。”
“什麼事兒?”林文珺問的。
江寧不肯說,一付跟爸爸有,隻告訴爸爸的樣子:“爸爸來!”
江燁拖著步子過來了,一屁坐在兒的公主床上,江寧趕把門關上。
“你又打架啦?”江燁第一個想的就是這個,“你打人家哪了?”老師沒有打電話,那肯定打得不太嚴重。
江寧尷尬麵孔。
“說啊,什麼事?考試沒考好?”兒一直考得好,江燁都習慣了,看張的樣子,一點不在意的說,“這次沒考好就下次努力。”
“不是!”江寧急了,都怪周元柏!
周元柏沒學過拚音,雖然一直在補課,但他還是分不太清前鼻音後鼻音,一年級的課文他也沒學過。
這次語文考試的時候,拚音填空他看了江寧的。
是江寧給他看的,他老是語文不及格,方俊每次都要笑他!連方俊那種績也敢笑話人!江寧很不忿。
考試的時候,飛快寫完,然後把半邊卷給周元柏看,但一快就出錯,填空裡寫了一個錯彆字。
江寧是考完才發現的,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周元柏還在學習寫簡字,齊老師允許他考語文簡繁混用,他把那個錯彆字也抄上去了!
“你作弊了?”江燁樂了,“那老師問你,你彆承認啊,反正是他抄你的,又不是你抄他的。”
“可是媽媽一定會知道的!”
什麼事都瞞不過齊老師和媽媽,批完卷子齊老師就會知道,開家長會的時候媽媽會知道。
江寧防患於未然:“爸爸,你去開家長會行嗎?”
知道最近家裡氣氛張,又怕挨罵,又怕被媽媽扣掉肯德基的生日會,那時候也沒想到自己會寫錯彆字啊。
房門響了兩聲,江寧驚慌失措,林文珺擰開門:“你二姐來電話了。”
江燁眼睛一瞪:“不接。”
林文珺看了兒一眼,目有種警告的意味,示意兒乾了什麼壞事,彆想讓爸爸偏袒,最好快點老實待。
警告完兒,走到客廳,拿起聽筒:“江燁說他不接。”
“啪”一聲掛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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