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熊熊。
劉希奭跟著傅勍急急趕到火災現場,迎面就是一陣灼熱的氣浪。就在他們眼前,淨慧庵兩丈多高的主殿在火海中轟然崩塌,捲起了一片連著火星一起飛出的煙塵,淹沒了小小尼庵所在的崇福坊。
煙與火衝散了救火的人羣,沿著狹窄的巷道滾滾涌出。二十多匹馬一起嘶起來,被嚇得狂奔跳。傅勍和他手下的甲騎不費什麼氣力將坐騎安下來,但劉希奭對馬不,控制不了下的馬匹,不得不俯下子,扯住繮繩,可在顛簸的馬背上他依然搖搖墜。
劉希奭嚇白了臉,手上的氣力越來越小,繮繩漸漸地就在手中打,眼看著就要落馬的時候。只見傅勍在旁一手過來,將籠頭一扯,生生地將這匹馬給扯定了。劉希奭的坐騎搖頭晃腦,四隻蹄子蹬著地,可不知傅勍用了什麼手法,是將其按住彈不得。
傅勍得意地哈哈笑著,對驚魂甫定的劉希奭噴著酒氣:“走馬,你騎的這畜生只是看上去膘壯而已,膽子這麼小,又沒有好好訓過,上了陣就會拉稀,明天還是換一匹膽子大的。若是走馬不嫌棄,俺幫你挑!”
這邊馬匹了驚,而淨慧庵旁的救火人羣卻還要驚慌失措許多。方纔淨慧庵主殿被燒得坍塌下來,圍著火場的不人猝不及防,被滾燙的熱灰傷了眼睛,大聲地哭著,任由火勢越燒越大。
傅勍縱馬上前,一聲大喝:“個什麼!?全都站好了聽本發落!”他的口齒依然因爲醉酒而吐詞不清,但音量足夠大,頓時便鎮住了全場。
傅勍環目一掃剎那間就安靜下來的人羣,更加得意非凡,擡手一指衆人,便點派起人手來。
雖然仍在醉中,但傅勍指揮起來卻是條理分明,毫不。他把帶來的二十多名騎兵分作數隊,在火場外維持秩序,防著地無賴趁火打劫。潛火鋪的鋪兵救火經驗富,被他派去防止火勢蔓延,而剩下的百姓,傅勍則是讓他們形幾條人龍,傳遞著滅火用的井水。
一番得力的舉措,讓火場周圍本來混不堪的救火場面頓時井井有條起來。劉希奭在旁看著,嘖嘖稱奇,暗歎傅勍這隻醉貓能混個確非幸致,如果他不是老酗酒,說不定已經跟劉昌祚一樣出頭了。
傅勍指揮著撲救,劉希奭下馬走到人羣邊,趁著他們傳遞水桶的間隙,問道:“火起後,在庵中修行的比丘尼可有傷亡,有沒有沒出來的?”
一個老頭子回話道:“回人,火頭起的地方是淨慧庵廚房邊的柴草蓬子,離著庵堂遠,庵裡的八個師太該是都跑出來了。”
“何止八人?”另一個年輕人在旁邊怪笑著,“俺先到的場,親眼看到從庵裡跑出來十幾個!”
即便火勢仍然洶洶,但周圍衆人還是忍不住鬨堂大笑。淨慧庵的尼,除了一個做庵主的老尼姑,個個都是帶髮修行,做著惠民橋後的營生,各自的價還都不低。
笑聲中,夜風乍起,連帶著一陣熱浪和風捲來,火星四濺,菸灰撲面。而隨著風起,幾條火舌也乘勢衝出了淨慧庵,上隔鄰的房屋,雖然立刻就被傅勍指揮人手給撲滅,但已經再沒人能笑得出來。
劉希奭呸呸呸地把灌進裡的菸灰吐掉,當即尖起嗓子喊道,“拆屋子!快把離火近的房子拆出一條道來!”
劉希奭想造出一條防火帶來,以防火勢蔓延,這是個正確的做法。可在場衆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沒人先肯手。現在在火場中救火的,巡城甲騎和潛火鋪鋪兵加起來才三四十個,而附近百姓趕來參與救火的卻多達數百。雖然明知火勢蔓延下來,會把周圍的房子都給燒個,但不先看著房子被火點起,誰肯出手拆屋,得罪這幾戶鄰居——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街坊,現在了手,日後可就不好相見了。
劉希奭見沒人搭理他的話,臉頓時就難看下來。
人羣中這時有人喊了一聲,“先給周圍房子澆水!水澆溼了就燒不起來了。”
這個主意立刻得到了所有人都贊同,劉希奭向人羣中張了兩眼,卻沒看到究竟是誰的提議。
“水不夠用!”另一邊又有人接著喊道:“現在就三口井出水!”
“除了現在用的這三口井,還有哪裡有水?!”劉希奭急問著,從三口井提起的一桶桶水,是制眼前的火勢以是勉強,再想給周圍房屋都潑上水,那是名副其實的杯水車薪。“里正呢,里正在哪裡!?”他大喊著,“崇福坊還有哪有水井?”
崇福坊的里正連忙排衆而出,他在傅勍劉希奭他們趕來之前,就領頭救火,臉上被煙燻的黑一道白一道,鬍鬚也被燒了半拉。他在劉希奭面前躬回話:“回人的話,整個崇福坊就六口井。三口是路邊公井,現在都用上了。剩下的三口都是私井,一口就在淨慧庵中,一口是坊東角劉老赫家的,最後一口則是在剛剛死了的王啓年家。”
“就六口?!”劉希奭驚問道。
“回人的話,的確就六口。秦州大戶人家的不是住在城東,就是住在州衙附近,城北這一片都是小門小戶的人家。整個崇福坊有兩百一十四戶,可連一間前後三進的大宅子都沒有。”
傅勍剛把前面的事重新分派好,轉過來就聽見劉希奭跟里正在扯著。他很不耐煩地說道:“別說這麼多廢話了,有幾口井就用幾口井。讓那三家快把門打開!讓人進去提水!”
淨慧庵燒得跟爐膛似的,怎麼進去提水。劉希奭看得出傅勍腦袋還有些醉意。只不過淨慧庵的水井現在是用不上了,但劉家、王家的兩口井卻是能派上用場的。
傅勍一聲令下,從人羣中當即點出了三十多號人,跟在幾名巡城甲騎之後,分頭趕去有水井的劉家和王家。
……
王啓年的未亡人已經被鞭打得奄奄一息,的一對兒也被吊在水桶中,降到了井底。聽著井中傳來的淒厲哭喊,相信只要再問一下,王家寡婦就會鬆口吐實。
不過竇解他們已經沒時間等下去了。
聽著外面砰砰砰的拍門聲,喊著“王家大嫂,借水井一用。”錢五哭無淚,他剛剛把王啓年的兒丟進水井中,但現在他卻都有跳井的心了。
被人堵在王啓年家,這等於是不打自招,就算竇解能靠著他祖父罪,但他們這些從人肯定沒有好下場。
要逃!要立刻逃!
可王家就是一個小院子,四間房,連個後門都沒有,就是有口水井!
錢五的視線轉到了院牆上,李鐵臂這時已經當機立斷,指著院牆連聲道:“翻牆!翻牆!”
竇解猶豫了一下。王家與鄰居的圍牆也就六七尺高的樣子,只要手還算靈活,跳起來手一撐就過去了。竇解帶來的五六個伴當,哪一個都能輕輕鬆鬆翻過去,但他本人肯定例外,翻牆戶狗的營生他半點經驗都沒有。
李鐵臂急得跺腳,一把拉起竇解:“七衙,耽擱不得,俺們會託你翻過去!”
竇解被扯著走到牆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回頭指了指王啓年的孀,“們呢?”
李鐵臂會意點頭,命令道:“把們都殺了!”
“殺不得!”錢五連忙攔住,“王家真要被滅了門,七衙肯定不了干係。”
但李鐵臂卻堅持道:“還是殺了乾淨,外人懷疑就懷疑。只要沒證據,誰能指著說是我們乾的?”
“找死啊你!”錢五又急又怒,已是驚得面無人,“事後想被滅口嗎?!”
“只不過是綁著一陣,又沒傷了家的命。嚇唬一下,諒也不敢說。就是說出去,這點小事不用驚副都總管,就會有人幫七衙下去。”錢五已經急得滿口胡言,現在這種況,秦州已經待不得了。若是殺了人,海捕文書肯定要落到頭上,如果不殺,至不用擔心被緝捕。
李鐵臂還待要辯。這時砰砰的拍門聲更加急促,重得像是在撞門,外面的喊聲也大了,不論錢五還是李鐵臂都沒心爭論了,一齊回頭怒聲道:“還不快把七衙推上去!”
幾個伴當也慌了,一齊手,七手八腳把竇解吃力地推上去,卻忘了先翻一個人過去,查探一下。
竇解搭著牆頂,被人推著扶著,終於在圍牆上撐起子。他正要翻過牆,這時院牆對面,卻突然冒出一個腦袋來。與竇解面對著面,臉著臉,鼻尖幾乎撞在一起,兩對眼睛就隔了幾寸的距離相互對視著。
“啊!~~”竇七衙被驚得尖起來,雙手不由一鬆,子往後一仰。整個人就失去了平衡,砰的一聲,重重地落在地上。
李鐵臂和錢五忙奔過去扶起竇解。
而那個探頭出來的人,向院中一張,當即就把頭了回去。很快就一連聲地喊了起來,“王家有賊!王家有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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