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仇一聞師徒出門，韓岡轉走回廳。嚴素心已經在客廳中。點湯送客的場習俗也知道，看著韓岡向廚房要湯水，自然明白客人要走了。

“還以爲人要留飯呢。”嚴素心手腳麻利地將幾個青瓷茶盞收拾起來，一邊很自在跟韓岡搭著話。

“他們是來道謝，可不是來蹭飯的。”韓岡說著又坐了下來，把自己杯裡的酸梅湯喝。嚴素心走過來，接過杯子，連著放在幾案上蓋子一起拿起來。只是一彎腰，前一抹玉從垂開的襟中了出來，在韓岡眼前閃過。

韓岡一下怔住了，而嚴素心卻毫無所覺地再次彎下腰著幾案，那一抹人的白膩又在韓岡眼前晃著。

“今天跟著來的是仇老郎中的那個坐監的徒弟吧？前些天就聽說有個李郎中因爲沒治好竇總管的重孫子，被關進了大獄裡。弄得城裡的郎中們人心惶惶，都怕去人家看診。”

比起在陳家時，嚴素心在韓家要忙上許多，但的心境卻比在陳家時要舒暢許多。沒有了日夜都在噬咬心靈的海深仇，又沒了在仇人面前還要強作歡笑的痛苦，嚴素心在無人時，總是不自覺的開心地笑出聲來。而且韓家都是好人，老爺、夫人從不打罵，反而噓寒問暖，而的恩人也是和和氣氣，沒事還能說說話，而且還是個守禮君子……

“就是太守禮了！”

帶著點莫名的嗔意，嚴素心往韓岡這邊瞟了一眼。正正對上的眼神卻一點也不守禮，反而彷彿有兩團火焰在裡面熊熊燃燒，包含著侵略。

嚴素心被嚇了一跳，啊的一聲輕，連退了兩步，雙手捂著口，軀不輕輕發抖。

看到嚴素心如被到絕境的小一般的膽怯模樣，韓岡雖然從讓人沉醉的景中驚醒，但一點惡作劇的心思又起來了，眼神更加肆無忌憚，看得嚴素心的如玉一般的小臉鮮紅如。

此時天氣熱，嚴素心穿得單薄。外罩一條銀紅的薄紗褙子，褙子是對襟而開，與穿在裡面右衽的長袍不同，就像後世的大，不過沒有袖子，沒有釦子。褙子底下是月白的涼衫和鵝黃的羅，都是輕薄得一陣風就能吹起來。

韓岡自忖這些天來實在是浪費了不時間，正想著是不是今天晚上一償夙願，嚴素心卻是一咬銀牙，紅著臉捧著收拾好的杯盤茶盞，逃跑一般地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過毫無遮擋的薄紗褙子，可以見到一條藍寬幅綢帶正紮在腰間，纖細韌的腰肢被勾勒出讓人窒息的絕曲線，而本還稍嫌青的雙臂，在纖纖小腰的對比下，卻是顯得盛圓潤。步履匆匆，纖細的腰肢款擺，搖晃出讓人迷醉的旋律。

韓岡眼睛瞇了起來，視線追逐著人的韻律，一直到消失在門外，再也挪不開去。心裡想著，當真是浪費了太多時間了。不過既然已經醒覺，今天夜裡的時間就不會再浪費了。

爲夜後做好了盤算，韓岡往進走去還沒走到正堂門口，就聽見一個陌生的婦人聲音從父母的房中穿了出來。

韓岡腳步隨之一停，一轉，轉往書房去了。這些三姑六婆來自己家，肯定沒有好事。

書房裡，韓雲娘也在打掃著衛生，正拿了塊布著書架。比起年初的時候，個頭沒長多，但前的起伏更加明顯了，從側面看去，月白的綢衫下約著裡面的紅肚兜被看得分明。踮著腳，夠著去書架的高，前的隆起就是一陣讓人口乾舌燥地微微。

只看了兩眼，心頭又是一片火熱。韓岡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覺自己抑得實在太久了，火頭一被點起，就怎麼也不下去。果然太過抑自己，對健康實在不好。

雲娘不知道韓岡已經走了進來，還一蹦一跳地努力夠著最高的書架。小的個子，讓不到書架的最高一層。但這麼一跳，已經長起來的，卻是晃得讓韓岡的心火更旺。

不能再這麼看了！韓岡竭力讓自己清醒了一點，再這麼看下去，真的要做出事來。小丫頭可不是跟他年歲相當的嚴素心，過早接男之事只會傷了。

從後面將抹布搶過來，在韓雲娘著“三哥哥”的驚訝聲音中，韓岡擡手將書架最上面的一層給乾淨了。把抹布還回去，小丫頭還嘟著很不高興的樣子，直說著“這些家務事三哥哥你怎麼能做。”

韓岡不理小丫頭的抱怨，坐下來，衝著父母的屋子努努：“又是哪家的人上門了？”

韓雲娘搖了搖頭，“就知道前天來的是前街的李大姑，昨天兩個都不認識，今天的也不認識。”

韓岡哼了一聲：“一家一家的，還真不嫌麻煩。”

雖然這些日子，他清閒得。除了王厚等人，也沒人來打擾他讀書。但從後門進來的人卻是絡繹不絕，每天不斷。

韓岡雖然剛得時，很是風了一陣。但後來因爲他屬於王韶一派的中堅人，接連得罪了李師中、竇舜卿和向寶這三位大佬，讓他的行在秦州城中有待嫁兒的家庭中下跌了不。而接下來兩派之間雖不見刀影，卻依然慘烈的廝殺，更是讓他落到了無人問津的地步。

可誰也沒能料到，王韶區區一個機宜文字，竟然在與李、竇、向三人的爭鬥中獲得了最後的勝利。秦州最高位的三名重臣，無不是在大敗虧輸後被趕出秦州。前日天子降下詔令，將韓岡本晉了一階，普通選人哪有這般幸運，都是流銓發個公文過來就了事。且眼看著古渭大捷的封賞又要跟著下來，使得韓岡炙手可熱，重新變了衆人爭搶的香餑餑。

但韓岡卻對這些把他當的惡狗毫無興致。王韶已經在江西幫他找了一門親事。前些日子已經聽王厚說過了，是王韶病故的前妻的侄，也就是王厚嫡親舅舅家的兒，如果真的結了這門親，韓岡與王家就是姻親了。

不過王厚的表妹才十三歲，離世間子出嫁的底限十四歲，還差一年。按王韶的說法，先把生辰八字換了，把聘禮送過去，到明年那邊就可以把人送到秦州來了。但由於接著郭逵要來秦州的消息太過讓人震驚，王韶、王厚現在都忙得沒地方站，早把此事放到了一邊去。連韓岡自己都因爲讀書忘了，現在纔想起來。

人生大事，既然想起來，就不得要跟父母說一聲。韓岡等著正堂那邊再沒了聲音，便走過去。進了房，只看到韓阿李一人坐著，手上正對比著兩塊鞋樣，卻不見韓千六的蹤影。

“娘，爹爹他人呢？”韓岡便問著。

“還能去哪？”韓阿李擡頭白了兒子一眼，“又去普修寺了。天天往和尚廟裡跑，回來都帶著一的煙味。這兩天老是念著阿彌陀佛，煩都讓人煩死！”

韓阿李好一通抱怨，韓岡聽了，也不知話該怎麼說。自家的老子種田是把好手，但除了農事以外，他卻沒有別的擅長。自從進了城之後，韓千六在家無事可做，又不像韓阿李那樣經常又三姑六婆上門跟閒扯，他在秦州城裡本找不到個伴，也只能每天往普修寺去找住持和尚聊上幾句。

韓岡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燒香拜佛總比欺良善要好。

韓阿李放下了手中的鞋樣，沉著聲對他道：“照俺說，家裡要是還有塊地就好了。讓你爹他去料理一下，也省得他天天閒得慌。就算現在做了封翁，不好下地。租佃出去，閒時讓他去繞幾圈也是好的。”

韓阿李這是想要家裡買些田產，但韓岡覺得不能這麼浪費自家老子的種田技。在過去，靠著韓千六的指點，下龍灣村田裡的出產是比周圍村子高了一兩去。

他想了一想，覺得趁機將藏在心底的一些打算先說出來一點，“這樣吧，最近古渭寨就要開始屯田了，那裡的荒地有幾千頃，上好的河灘地也爲數不。機宜現在要從秦路上招募弓箭手來開墾。到時候孩兒在靠著寨邊上的地方，劃下幾頃田來，讓爹爹去照管也就是了。”

等屯墾開始後，韓岡就準備請王韶和高遵裕一起上書天子，在古渭寨邊劃出一部分宜墾荒地，作爲獎勵，贈給主管屯田的吏們。

一般況下，這等提議是犯忌諱的。由府組織徵發民夫、士卒開闢出來的土地，比如淤田所得，比如河灘新田，又或是得到新闢渠澆灌的荒地，一部分要歸屬參與工程的民夫和士卒，剩下的則是收府。而府通常會將這些田地發賣出去，換現錢。從律條上說，嚴員從中漁利。

但韓岡藉口也想得好，連主管的員都不敢在古渭置辦田產，百姓能相信古渭一帶的安全嗎？這不是爲了私利，是爲了穩定民心。只要提前把事公開了，得到天子的同意，就不用忌諱日後有人說他假公濟私。而且這麼做，在實際上，也肯定是有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