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邊過去。”

“男的，這邊走。”

“的？那邊。”

“男的，這邊……這邊！那邊是人去的……知道你們是夫妻，但寨裡有寨裡的規矩，要防細……唉。”

“扯什麼淡，沒看到後面有多人！……你，還不快滾，再耽擱就再一鞭！快！”

“唉，你們都看到了，別浪費時間，俺脾氣好，可有脾氣暴的。男的走這邊，的走那邊。別走岔了，那一鞭子還是輕的，砍腦袋的都有啊。”

“那你還鬼扯？別耽擱，都監不盯著，外面遼狗還等著呢。”

“好好，知道了。都快點走，前面有水有飯有地方睡！男的這邊，的那邊。別想渾賴啊，抓到可沒好果子吃。”

“你是的？”

“這邊檢查，別怕，不是男人，搜查你們的都是婦人。”

“可憐小娘子，吃了不苦吧。”

“行了，快去吃飯吧……（先別洗臉，等都過去了再說。）”

“小娃兒？幾歲了？”

“八歲才這麼點大？可憐見的，快點過去吧，那邊就有吃的。”

“好些天沒吃了吧，不要吃太多，會撐壞胃。胃破了，就是太醫局的大夫們都在這裡候著，也救不回來。”

“一人最多三碗粥，吃完了跟著紅旗走。”

“沒了，沒了。下一鍋還沒好嗎？”

“來了來了。”

“吃慢點，別急，吃慢點……”

“吃快點！”

“吃快了傷胃！”

“傷胃又死不了人。小人吶，俺知道你學醫的心慈，可你看後面多人等著呢。天快黑了！！！”

“你都吃了三碗了，還要？你全吃完了，後面人不吃了？別人都該死？還不快下去。”

“鬧什麼？想死不？敢鬧就是細作，登時就殺的。”

“早聽話不好嘛，還要罵著才懂，你鳥貨就是賊骨頭，賤！”

“十人了。哥哥，人滿了。”

“你們，都跟著他走，排隊走。別告我說你們鄉里冬天沒會過，不會列隊。”

“多說什麼廢話，走歪了就賞一鞭子。狗都能訓出來，還怕人訓不出來？”

“這邊。這邊。跟著走。別磨蹭。看看那牆上的首級，就是不聽命令的下場。”

“好了，停下來……剛進來的，十個人。”

“又來了？不才送了人來？”

“俺也不想啊，可又不是俺派的。”

“好了好了，回執在這裡，十人押到，指模也打了，快點回去。”

“請問老丈年齒幾何？您老貴庚？就是你多大歲數了？”

“七十三？哪一年生的？屬什麼？鄉貫何？家在哪個縣哪個鄉哪個村，鄉里有哪個名人，有出息的。”

“好了，把這位老丈帶走……不用擔心，老人家你年紀這麼大，就不用怕你是細作了。跟著他走，前面有屋子休息。”

“你們，都把帶解下。”

“我知道你們都是男人。但你們也可能是遼狗的細作，自己把帶解下來，自己捆上，打死結，之後要檢查的，沒做好的榜樣在那邊，二十鞭子，實實在在，一鞭子都不打折。”

“不是我要說廢話，總不能所有人都鞭子吧。多說兩句，能聽就好，不聽再打不遲。”

“快，後面人又來了。”

“怎麼還送？！你回去說啊，壬字營這裡人都滿了，送去其他地方啊。”

“甕城那麼丁點大還能下幾千人，哥哥你這裡不站一萬人哪裡能滿？”

“耍什麼貧？仔細回頭你嫂子撕你。”

“怎麼了？”

“沒事，鞭子完了？”

“好了。他孃的，不見就不知道好歹，算爺爺脾氣好，留了他一條狗命……剛纔怎麼了？一聲響得怪，是不是南門又炸了？”

“剛纔俺過來說，你沒聽到？”

“俺不是在後面鞭子嘛？又是南門炸了。”

“煙還沒完全散呢，還能是哪裡？遼狗點了炸藥包啊，又死了不知多。”

“狗日出來的賤種。”

“你再罵，那遼狗也聽不到。”

“砍了腦袋？”

“砍？不用砍了。就在自己上點的火，把自己都炸得碎。燕三那小子去城頭送信的，回來時瞄了一眼，據他說一攤稀爛啊，腦袋都不知飛到哪裡去了。拾都拾不起來，回頭得拿鏟子來。”

“阿彌陀佛，遼狗還真狠。”

“這個是真的狠。你想想，要是上陣的時候，一個遼狗帶著火藥撲過來，一炸就是一大片，你躲都躲不了。”

“孃的，說得都不敢上陣了。”

“誰說不是……咦？你怎麼來了？”

“王副寨主指派的，要對這些百姓傳兩句話。”

“說什麼？你嗓子怎麼了？”

“話說多了……咳咳……說什麼，你們在旁邊聽著就知道了。先把人都招過來吧，時間不多，下面還要趕去東哥那裡。”

“爾等都聽好了。遼狗的皇帝率了十萬大軍圍我天門寨，只因久攻不克，拿不下我天門寨，便用了計，把你們都趕了過來，在你們中間，藏了許多細作。這些細作，有的帶了毒藥，有的帶了刀匕，更有的帶了一包火藥，能把幾十斤的炮彈送出十里地的那種。就爲了混進城中殺人放火，開城門，放遼狗進來。你們想想，要是給他們功了，還有多活路？”

“所以說別怪俺們不近人，近了人他孃的不知要死多人。現在要多檢查幾次，你們自己也相互盯好了，別到頭來遼狗細作就在自己邊，死了都冤枉。更要老實聽話，不要走，就是屎急尿急，也要先報告了聽安排，你們冬天在保甲裡面肯定都學過的，別說不知道怎麼做。反正都是要老實，免得引起誤會。一旦誤會了，直接砍了腦袋別說冤枉。”

“俺們寨的秦都監已經放下話了，現在這城裡面連同你們在，男老一共有兩萬。就算枉死了一個兩個，總比遼人攻下城池，兩萬人一起死了強。別說一個兩個，就算殺上百十個，幾百個，只消保住剩下的一萬九千多，都是能抵幾輩子的大功德。一百個人裡面殺個五個十個，比起救下來的人，真的不算什麼。你們要是想做那一百個人裡面的五個十個，就像掛在牆上的那幾個，沒問題，俺們全你，只要鬧就是了：多吵兩句，多罵兩聲，搶別人的飯，佔別人的地，不聽號令，不守規矩，俺們一定會全你。如果你們想要好端端地活下去，活到能回鄉，活到能在遼狗的腦袋上撒尿，只要聽話就行了，別走，別，別說話，天門寨不會著你們，也不會著你們。只要聽話。”

“也不要約束多久，沒幾天的事。有什麼委屈，都忍幾天，過去了就輕鬆了。好了，都散了，回頭想想該怎麼做。”

“真是能說。啥時候皮子變得這麼利落了？”

“哪兒，這是王副寨主說的話，俺是背下來的，一路下來，都說了十好幾遍了，當然說得順溜。”

……

秦琬悄然從壬字營中離開，對旁的王殊道，“看來是不用擔心了。”

他和王殊已經巡視過城中大部分地區，王殊做出的佈置，正有條不紊地運行著，將進城中的百姓還算妥當地安頓下來。風塵整理校對。

“遼人細作抓不到，哪裡能不擔心。”王殊搖頭，沒有毫自得之，“兩次只是明面上，炸彈藏在上混不進來，可想在城裡做下點事，又何必帶東西進來。”

“有沒有什麼辦法？”秦琬問道。

王殊嘆道，“能想到的辦法，不都用上了嗎？”

婦孺先行，男人全部綁起來。沒有多餘的繩子，直接了帶綁上。敢、不聽話的直接鞭子、打斷，確認是遼國細就砍了腦袋，存疑的就先關起來。

沒辦法的時候，方採取的簡單暴的舉，反而讓事變得簡單。

不過是鎮肯定不行，要安人心，還要吃飽喝足。

燒水，煮飯，不僅把火頭軍都派上去了，城裡的住家，一干軍屬都被員起來。

給百姓們用的碗筷，也都是出自軍屬。上千戶軍屬，哪家家裡找不出十幾個木碗陶碗的？

有了吃有了喝，牴的緒就小了很多。規矩雖然嚴苛了一點，怎麼說都比不上遼人的狠毒。加上是爲了防備遼人細作，有著再充分不過的理由，百姓們大多能夠理解，理解不了，還有刀槍來讓他們明白。

但進度還是不能讓秦琬滿意。

兩個時辰了。

即便夏日日落遲，可距離天黑也只剩下兩個時辰。而到現在爲止，放進城中的有三千多人，還有六千多在外等著。從遼營出來後，這過萬百姓最大的傷亡其實就在甕城中，中暑而死的百姓都沒有擡進城門，當著許多百姓的面，同類的只會刺激到他們。但現在仍然與相一的六千百姓，其實更加危險。

“晚上你打算怎麼辦？”秦琬都不想考慮現在的事了。

城外遼軍的攻勢，正一波接著一波。文嘉那裡應付得很辛苦。護城河上的壕橋還殘存了許多，並沒有完全燒。已經有不遼兵衝過護城河，殺到城下，丟下了一個個包裹。如果沒有遼兵攻擊，還能打開外門，給甕城減，可惜現在的況就像文嘉說的，本不能開門。

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到了夜晚，遼人又會驅使爲數衆多的大宋百姓作爲掩護，將炸藥包運送到城下。那時候，天門寨必然要迎來開戰以來最大的危機。

不過城外的攻勢，秦琬還是有把握能應對，但這需要城的力量能全部用上，而不被分散。可到時候城中，幾千名男子都只是綁了，手都沒綁住，想解開繩子一分鐘都不要。

“只能連坐了。”王殊說。

一隊人相互監督，有人逃跑全部懲。

“也只能這樣了。”秦琬無奈地說道。

比起那些平民百姓，他更願意相信手下士兵的水平。

讓這些已經是驚弓之鳥的平民來做監視的事，其實很容易誤報，尤其是在戰事張的時候，沒有時間去細細分析，會造很多冤案。

“就這麼辦吧。”秦琬說著，在南門口的檢查點外停了下來，著只開了一條的城門，“還是要快一點了，裡面的百姓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方纔南門炸之後，甕城中還一片慟哭聲，現在連哭聲都沒有了。暑熱殺人，比刀槍都厲害。

如果甕城中能站得更鬆散一點，多一點風，況還會好很多，可恨遼人的攻勢至今未停……

秦琬疑偏了偏頭，耳朵側向城外，到底什麼時候沒了火炮聲，“不對啊。”

王殊也覺到了，他眨著眼，“是不對勁。”

遼人停止攻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