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主編的說辭,不出田的意料之外,“爾等所言甚是,報社最大的益就是爲民聲張,採風也罷,行人也罷,都是子口。易爲人左右。報社立足民間,不涉朝堂。不過……這一切的前提,還是得你們能夠秉公直言,而不是像之前推牆倒戶一般,抓住皮小事大做文章。”田瞅著幾人,冷笑,“照我說,大議會的議員,更是規規矩矩從千萬人中選舉出來的,爲民舌四個字,議員們更加切,你們說對不對?”
終究還是利益之爭。誰纔是百姓代言之人?議員還是報紙。
田這幾天覺得自己看得越發清楚,報紙正是想要打下議會的聲勢,維持報社在民間輿論上的權威。雖然面前的幾人,還有那些小報,並不一定有如此明確的認知,但他們的潛意識中——這個詞是出自某本小說,田覺得還是很形象和切——卻已經按照對敵人的態度去做事了。
幾位大權在握的報人,在田挑明之後,他們一時失語。報社要爲民聲張,議會是萬民代表,誰更代表百姓的呼聲,誰的話更能讓朝廷信服。
所以這些人的見識就僅止於此了。明明可以相互配合發出更大的聲音,明明可以相輔相去制約朝堂,掌握更大的權力,偏偏認爲議會是來搶食的敵人而狺狺做聲。
“相公還是不想看到萬馬齊喑的局面,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否則也不會在報紙之外,設立議會了。天高而聽卑,正是想要天下人能參政議政,能夠讓萬民的聲音能傳達於上,才先後有了報紙和議會。本應相呼應和,共……共爲朝廷耳目,”田磕絆了一下,他更想說共制朝廷,但他現在不可能明著說出口,“孰料現狀竟與相公的想法截然相背,此事誠可嘆矣。”
田的口氣稍稍化了一點,其餘五人頓時神一振。他們聽了田半日的訓斥,正是想要聽到他說出現在的話語。
田願意跟他們長談,這姿態就表明了他和他後韓岡沒有太強烈的給報社勒繩上鎖的打算。挨一陣罵就能免了日後的後患,在個人雖說是憋屈,但只是一時,總比日後日日憋屈要強上億萬倍。
“誡伯先生放心,我等報社,日後定然會好好配合議會,爲民聲張。”
“誡伯先生之意,我等已明,對這幾日的事,定然會日日反省,戒之慎之。”
田言外之意,不難明瞭,幾位主編自然知道該如何表態。更有開封日報社的主編,“爲大議會解說的文章,早已經在印刷了,眼下多半在分報點中,待會兒就呈遞給先生。”
當他們的反應一如所料落在田眼中,田心中只有冷笑。恐怕不能如他們所願了。
韓岡不在京師的時候,如何能控制住京師輿論不爲他人左右?可以設立一個衙門——這也是幾家報社所畏懼的——但也有其他解決的辦法。但終究,報業的鼻子上肯定要穿上一繩子,免得其衝撞,更要防備其反噬。
門廳正門喧譁聲傳來。田分神張了一下,隨即起,幾位主編一看,也立刻跟著站起。
曲珍的孫婿,德順軍的陳良才陳議員,先一步到了。
“法案聲勢已張,撤回徒惹人笑。”見幾位主編就要說話,田擡手攔住,“議員還是要臉面的。但結果,你們稍可安心。”
說罷,田就掀簾而出,走到被人衆圍起的陳良才面前。
“陳議員。”田道。
一見田,陳良才子一震,忙排開衆人。衆人的喧譁也一起安靜下來,在旁看著。
衆目睽睽之下,這一位犯下大錯,但一夜之間又鬧出偌大聲勢的年輕議員,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良才見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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