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麵淚痕地去麵聖自是不妥,夏雲姒喚了宮人進來,先服侍趙月瑤更了。而後二人乘了暖轎,一併前往紫宸殿。
一路上,趙月瑤都心中惴惴,夏雲姒知道張,畢竟葉人曾經寵冠六宮,而從不曾得過寵。
便拍了拍趙月瑤的手:“莫慌。”
趙月瑤微微抬眸,眼底的忐忑可見一斑。
夏雲姒麵上漫出安人心的笑:“皇上是寵過葉人,可你想想便也能知道,葉人在皇上麵前哪會如此跋扈呢?聽了這些,皇上自會幫你們做主的。”
趙月瑤默默半晌,點一點頭:“謝娘娘幫臣妾。”
不一刻便到了紫宸殿,二人一併下了轎。皇帝早先下過旨,許夏雲姒隨意出,宮人自不會攔,隻遲疑著攔了趙月瑤:“才人娘子,您……”
夏雲姒微微偏首:“我是有事帶來麵聖的,公公行個方便。”
那宦忙退開半步,躬:“娘娘客氣了。”
二人就一道了殿去。賀玄時正讀著摺子,餘脧見有子進來卻未聽得通稟,一想就知是誰,不自地笑道:“一到冬天就在屋裡躲懶,多日都是朕去找你,不見你過來,今兒個怎麼有閑心……”
說及此抬起頭,他這才注意到後頭還隨著一位,說笑之語一噎,挑眉:“有事?”
遙遙地相視一,夏雲姒便看出了他眉宇中的那份不滿,不滿難得又主過來一趟竟還是有事。
含笑一福:“佳儀宮中出了些事,臣妾無法坐視不理,便帶趙才人過來一趟。”
他淡淡地哦了聲:“怎的不去回順妃?”
麵顯一怔,嗔怪地瞪他一眼:“皇上既不得空,那臣妾這便去找順妃娘娘了!”
語畢作勢就要走,引得他哧聲而笑:“回來。”說著一睇樊應德,“告訴膳房,中午按婕妤的口味備膳。”
說著示意坐,又問:“出什麼事了?”
夏雲姒朝趙月瑤遞了個眼,趙月瑤斂下拜,頭也不敢抬地將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清楚。
心裡顯然很怕,說得斷斷續續,全不似平日說話那般條理清晰。更有些細語輕聲得過了頭,饒是殿中安靜,聽來也有些吃力。
夏雲姒便見皇帝在稟話間蹙了好幾次眉頭,大多數自是為葉人的事,但也不免有一兩回是因嫌說話太不易聽。
便在趙月瑤說完始末之後及時將話茬接了過來:“臣妾知道葉人腹中懷著皇嗣是大事,可當下未免也太讓幾位同住的宮嬪委屈了。鑲銀芽的案子裴氏畏罪自盡,卻也不能說明與之好的宮嬪個個不好,葉人仗勢欺人了些。”
“朕知道。”皇帝沉聲而嘆,搖一搖頭,“此事不瞞你——朕本也打算在孩子生下來後挑一位份尊貴的嬪妃養,已與太後和順妃莊妃議過。暫未同六宮提及,是因不想攪擾葉人安胎。”
夏雲姒頷首:“是,皇嗣為重,此時不可讓葉人驚。子淺薄,若知孩子生下後便要被抱走,怕是再無法好生安胎了。”說著緩緩抬頭,眸著他,莞爾續說,“所以臣妾想求皇上想個萬全之策。”
他便問:“你有什麼好法子?”
卻理所當然道:“臣妾哪有什麼好法子,但憑皇上做主罷了。”
他不由又是一哂:“朕聽懂了,話你給佳儀宮帶到,事你卻是不管的——屬你會賣人。”
夏雲姒笑嫣然:“那皇上幫不幫臣妾賣人呢?”
他麵顯無奈:“這事朕記下了,會為你辦妥。”說到此才又看了眼還跪在地上的趙才人,安說,“你先回去,若因你離開又找你麻煩,你閉著門不理便是。位份隻差半品,不敢你。”
“諾……”趙月瑤叩了個頭,“謝皇上。”
說罷便起告了退,夏雲姒則在殿中多留了半晌,與皇帝一道用了午膳才走。
賀玄時將送至殿門,遙著那頂暖轎離開,輕聲一喟:“朕去趟佳儀宮。”
樊應德會意,忙命人去備轎,一行人浩浩地往佳儀宮行去。
自從葉人失寵,皇帝已經久不駕臨佳儀宮了。明明是今屆新宮的妃嬪們住的地方,卻因此清冷得可以。
如今聖駕忽至,宮中好生漫開了一陣喜悅,在暖轎剛在宮門口落穩時,幾位宮嬪院子裡就都警醒起來。
最後,另三位卻還是隻能眼睜睜去。
華閣中,葉淩霜自是一臉喜地出來迎駕。是看重皇嗣多過聖寵,可聖寵自然有比沒有強。
更何況皇帝麵容英俊、待人也溫,這些日子也或多或是盼著的,盼著他還能再來看一看。
皇帝手一扶:“外麵冷,進屋說話。”
葉淩霜噙笑垂眸,看起來無比溫婉:“謝皇上。”
二人便一道進了屋,邊的宮很快奉了溫酒進來給他。隻是這次不是從前的烈酒,聞起來溫和很多,隻有一清甜味道。
葉淩霜笑意和暖:“臣妾有著孕飲不得酒,皇上喝些暖暖?”
但皇帝搖頭:“不必了,一會兒還要看摺子。”
葉淩霜便不再勸,賀玄時靜了靜,措辭在腦海中轉了個來回:“朕聽說了些事。”
葉淩霜不由心絃提起——聽出他語氣發沉,令人聽之生畏的沉。
這在從前是不曾有的,仔細想來,是被解了足之後他突然變這樣。即便是因有孕解,他來探時也仍舊是這樣沉沉的口吻。
而且,他隻來探過那一次,今日是第二次。
隻是因為太後不喜歡麼?葉淩霜滿腹不解,又不敢直言相問。
便聽他續道:“聽聞佳儀宮裡有人惹你不高興了?”
“……”啞了啞,想起趙氏今日離開過,“是趙才人去皇上麵前搬弄是非?”
“不關趙才人的事。”他淡聲,“朕希你好好安胎。”
他說著頓了頓,又道:“旁的人你既不喜歡,朕就讓們搬出去,佳儀宮供你一人獨住。”
這說法,相較直接下旨讓另幾位遷宮而言,要讓人安心得多。
便見葉淩霜果然麵喜:“臣妾謝皇上!”
當真是淺薄的子。
皇帝不著痕跡地微蹙了下眉,想著自己從前竟寵多,都覺得有些恍惚。
是以往佳儀宮外走時,皇帝便思量著下了旨,讓鄭經娥遷去順妃宮裡、尹淑遷去莊妃宮中,趙才人既與夏雲姒絡,就遷到永信宮去,跟做個伴。
安排妥當,他略作忖度,又待樊應德:“私下裡給們,是窈婕妤去跟朕說的。”
樊應德微怔,旋即頷首,應了句“諾”。
窈婕妤是不一樣的——樊應德心裡暗嘆。
不約而同的,賀玄時心裡也在想,阿姒是不一樣的。
今天的事,他看出心裡別有算盤——大抵不止是想為佳儀宮的幾個撐腰,更是心裡原也不待見葉氏,所以求到了他麵前,將葉氏的不是直接擺給他看。
可葉氏那樣的人,哪值得費心旁敲側擊。
是他讓心裡委屈了,纔不肯像從前那樣直截了當地顯出醋意、與他直說。
是他的不是,他不該讓這樣提心吊膽。
永信宮中,夏雲姒得了旨,聽聞趙月瑤要遷過來,一笑:“那就把雲居給吧。與我和玉姐姐都近些,日後方便做個伴兒。”
小祿子領了命,麻利地躬,領著宮人們收拾住去了。
鶯時上前小聲詢問:“娘娘可要回順妃娘娘一聲?”
夏雲姒搖頭:“旨是皇上下的,何得到我去多傳話?”說著意識到語中別有意味,抬頭瞧了一眼,“怎麼了?”
鶯時頷首:“奴婢隻是覺得……這事您直接回了皇上,不去同順妃娘娘說,是不是有些不妥。”
夏雲姒眸微凝:“妥與不妥,就要看怎麼說了。”
說著緩緩籲了口氣,一字一頓地告訴:“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裴氏死得蹊蹺。”
宮裡的嬤嬤厲害歸厲害,可審問時不能讓人平白自盡,本就是基本的。裴氏卻就這樣死了,說是趁人不備撞了墻,想想若作快似乎也真的難防,可還是匪夷所思了些。
“所以鑲銀芽這檔子事……宮中的一乾高位嬪妃,乃至太後、太妃,我一個都信不過。”淡聲言道。
越想越覺得,裴氏或許真是冤死的。
不僅有可能不是“畏罪自盡”,是否真是“自盡”都是件再也沒機會說清的事。
那這事便復雜得很了。
這人未能事,現在指不準就還想下手。
那今日之事若傳到耳朵裡——太後也好、太妃們也罷,亦或順妃莊妃,想借機出手責罰葉氏都太過容易,責罰間“一不小心”讓的孩子沒了更不難,加之葉氏又有過在先,孩子就算沒了都未必會背負多罪責。
可不論此人是誰,夏雲姒都不想幫這樣的事。
不想手上沾染孩子的,更不能讓姐姐這個做嫡母的,在天之靈看到有庶子因的妹妹而死。
所以隻能把話直接回給皇帝,皇帝直接聖裁了,別人纔不好再行手,事隻能至此終了。
不過,若裴氏當真隻是個替罪羊,更想知道鑲銀芽的事究竟是誰所為。
如是太後或太妃們,那倒和沒關係。葉氏子淺薄,們作為長輩們看不慣,以致覺得沒有孩子更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若並非太後太妃們,而是後宮的哪一位高位嬪妃所為,那可就與很有關繫了。
問鼎宮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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