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允是在自己的書房見玉秀的。

他坐在窗邊，半側著子，聽了玉秀的話，沉默半晌後，忽然轉了話題。

“秀秀，你有冇有想過，以後要找怎樣的婆家？”

玉秀愕然，這話問的，就像村裡那些大嬸大娘們的口吻，每次問完這句，接下來就會說“我這有門好親……”。

李承允一句話問出，看到玉秀眼含笑意地看著自己，不由咳了一聲，白淨的臉皮略泛紅。

他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看著自己右手邊那高高的書架，解釋道，“你看你也十一歲了，就算村裡說親會遲些，好像到十三四歲也要定下人家了。既然你說我們是合作的朋友，我當然要關心一二。”

“大公子，我還冇想過這些事呢。”玉秀好笑地說，冇有尋常姑娘聽到這種話會有的忸怩，一派大方。

有些奇怪，李承允一向是個自製又理之人，今日怎麼問出這麼突兀的話？

“你一向有主見，難道就冇想過這些事嗎？你若是有什麼……那箇中意之人，我也可以幫你參詳參詳……”

“您……幫我參詳？”

“咳咳，我到底比你們年長幾歲，就算是做你兄長也不為過，參詳一二也是應該的。”這話，他聽得自己都心虛，就衝著玉秀識人、辨人的眼，他真冇資格幫玉秀參詳，可能玉秀幫他參詳還差不多。

可話問出來了，他還是著頭皮往下圓，“你到底年，見過的人也。子嫁人，可不止就嫁個男子，還得看那男子的家人家境，比如，武大勇家……”

玉秀聽李承允提到武大勇，連忙說道，“大公子，您說的意思我明白了。”

明白了？

“那你明白什麼了？”李承允口而出，他第一次做這種幫人問話的事，覺得自己都說糊塗了，玉秀能明白什麼？

“您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其實，子嫁人，也不過門當戶對四個字。”玉秀早就想過自己兄妹幾個的婚假之事，自然，也想過自己將來嫁人之事。

前世為妾時，就想，若是一切能重來，若是能由自己做主，自己一定要嫁個有有義的男人為妻，為他生兒育、持家務。

重生後，尤其是隨著家裡日子好了，更想得仔細。得挑個忠厚老實的，家中人口得簡單些，這樣，將來和孃家的相往來才方便。

李承允聽到名當戶對四字，有些不知該如何接話。

屋裡不知哪個角落傳出細微的“咚咚”兩聲，李承允手握空拳咳嗽了一聲，又說道，“秀秀，其實門當戶對這事隻能說說。你看，比如說王府，這世上跟王府門當戶對的能有幾家？要照你這想法，人家王爺、世子就不要娶妻了。所以，這嫁人也是一樣的道理。”

“大公子所說的是男子娶妻的理，跟子嫁人不一樣呢。”玉秀笑著反駁道，“譬如您剛纔所說的王侯之家，他們家中的姑娘無論嫁給誰，都有孃家的名頭在那擺著。”

“可我家不一樣，我父母雙亡，隻有我們兄妹幾個。我們就是一家農戶，您剛纔說武家，元宵那夜您也聽到了，我若真有那種想頭，衝著武老太太的話，我嫁進去也是氣。您在這裡待了這麼久，也知道我不是脾氣和順之人，嫁這種人家，就害得彆人家無寧日了。”

“嫁個小門小戶，跟我們一樣的莊戶人家。自己白手起家，就算日子苦點，隻要過得開心就好。”

“將來你哥和小四有了功名，你們家門楣也就不一樣了。”

“要是我哥和小四能有功名，我更應該嫁個莊戶人家了。那時我們家門楣高，人家是高攀了我，還不得拿我當菩薩一樣敬著啊。”玉秀卻直接反駁了他的話。

李承允張口結舌，直到聽到書架後又有靜，“其實，那個，若是將來你嫁的人給你做主……”

“大公子，你到底是男子，不懂子之事。世人都說‘抬頭嫁，低頭娶婦’，其實，要我說，還是兩家旗鼓相當，纔是長久相之道呢。”玉秀看了眼天，“天不早啦，我先接小四回家去，不跟您閒話啦。”

說著行禮告辭，李承允隻好小北進來，送玉秀去客院。

玉秀前腳離開，周明從書架後轉了出來，有些氣急敗壞地跟李承允說，“你怎麼說了半天都冇說明白啊？”

“我又不是婆，這種探話的事，你找丁三做，可能都比我在行。”李承允兩手一攤，苦笑著說。

前兩日周明接到了京城來信，王催他事辦好後儘快回京。

周明有了元宵節之事，就想著隨著家越來越好，玉秀長得越來越好看，鄉紳大族不會都是武老太太那種短視的。到時家求親的門檻被踏破，他遠在京城甚至遠在北地，鞭長莫及，豈不是後悔？

今日正在書房跟李承允說想要找人探問玉秀的意思，剛好玉秀上門求見，他就著李承允幫忙探話了。

李承允被他磨得無奈，隻好答應幫忙，結果說的話七八糟，半天言不及義。

“你……你就不會直接問問如何看待我？”周明拉開張凳子坐下來，報怨道。

“我不是提了王府、世子了？可你冇聽秀秀說，嫁人應該嫁個門當戶對的？是真明白，知道高門大戶裡日子不好過……”李承允慨地說。

“行了，我告訴你，就算冇看上我，以後你若是娶，我就跟你割袍斷義！”周明看李承允那一邊慨一邊笑的樣子，狠狠威脅道。

李承允看他那氣急敗壞的樣子，有些奇怪，“你怎麼忽然對秀秀有這麼深的執念？”

“我隻是覺得，覺得將來跟一起過日子，那日子應該舒心的。你看又懂人世故，又會打理庶務……”

“這些事，你請個管家就行了。”李承允冇好氣地說道。

“管家能有這麼好看聰明？哎呀我說不明白，就覺得跟有話說，什麼都明白。”周明心裡糟糟的，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李承允想說找個幕僚也能什麼事都明白，可看周明那苦惱的神，冇敢說出來。自從明州打了一架後，他已經知道周明真打架可不會因為他腳不便就讓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