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赫章再睜眼，看到自己躺在縣衙的大床上，房裡亮著燈，耳邊有抑的哭聲。

他轉頭看，是兒媳婦趙氏帶著長孫和三個兒守在邊上，卻不見唐鶴年的影。

“大……大郎呢？”他提了口氣，問道。

趙氏聽到聲音，驚喜地停下哭，“父親，您醒了？我……我這就讓人把藥送過來……”

“大郎呢？”唐赫章不接這話，提高聲音又問道。他剛纔乍然醒來，還有些發不出聲，現在聲音已經如常了。

趙氏看唐赫章臉雖然不好，可看著神不錯，心裡放心了些，聽他一再問起唐鶴年，猶豫地說，“大老爺……外麵，縣城外……來了一批匪徒，大老爺正帶人……”

“老大媳婦，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跟我說，不要瞞我。”唐赫章歎了口氣，兩手撐著床坐起來些。

趙氏，是他當年和夫人一起，為唐鶴年挑的兒媳婦。當時看中趙氏賢惠溫良、不多話不惹事。現在看，卻是太老實了些。

趙氏聽唐赫章這麼問，咬著猶豫著，倒是長子在邊上忍不住了，“母親，大姐的事隻有祖父能做主了，您就告訴祖父吧。”

長聽了弟弟這話，就忍不住嗚嗚地哭著，跪到唐赫章床前，“祖父，求您，求您跟父親說，我……我不要去藤王府，孫兒不想做貴妃……”

趙氏看兒子兒都說了，也哭著跟著跪了下來。

一帶頭，幾個孩子都跪了。

唐赫章歎了口氣，將大孫拉起來，“好孩子，扶你母親起來……”

“老太爺……老太爺醒了冇？”唐赫章還未說話，門外傳來唐管事慌張的喊聲。

唐赫章提起聲音說道，“出了什麼事這麼慌張？”

唐管事聽到他的聲音，也顧不得還有大夫人在裡麵，匆忙跑進來，“老太爺，城外有匪徒攻城，城裡，城裡也鬨起來了。大老爺讓我送您……”

唐赫章哼了一聲，“匪徒？你打聽過了？說說是什麼樣人？”唐管事做事細，既然來稟告了，必定是打聽過訊息的。

唐管事猶豫了一下，說道，“城外大概有兩百來人，都穿著兵裳，聽說是山縣被拉出去當壯丁的，其實不是去修路，被拉行伍了。還有幾個帶頭的，說是……說是滕王反了，他們不願降賊，要向朝廷稟告！”

他眼看唐赫章麵還好，一咬牙繼續說道，“山縣是通往外麵的門戶，大老爺派人……派人把路都看守住了。那些人出不去，然後，又聽說山縣前幾日拉老人孩子當壯丁，還淹死了，又拉婦人充壯丁。他們……他們一怒之下，要攻城，要拚命！說要殺了……祭奠屈死的百姓！”

唐管事說得含糊，但屋裡的人都明白，城外那些人，必定是說要殺了唐鶴年祭奠屈死的百姓了。

“那城門……能守住嗎？”趙氏一聽說要殺人，慌忙問道。

“城裡……城裡的人拿了東西要放城外人進來，裡外合起來，說也有五六百人，守城的兵加上差役，也就一百來個……”這就是守不住的意思了？

眾怒難犯！唐赫章明白這道理，而且，唐鶴年不僅是犯眾怒，還是違天理！

他心裡隻覺怒意生起，倒是馬上行利索地坐到床沿邊，邊上伺候的小廝連忙拿了外袍給他披上。

“夫人，夫人，羅姨娘要帶著小公子出府，被攔住了……”院的婆子又著急地跑來。

“這羅姨娘，就是生了小寶的？”唐赫章問趙氏。

“是的，羅姨娘是前幾年滕王爺送給大老爺的……”

“哼！”唐赫章一聽滕王，就忍不住怒哼一聲，“現在院伺候的人，都是這裡雇的，還是家裡帶來的？”

他越是惱怒，腦子卻越是清醒。

趙氏連忙回道，“都是從青州帶過來的。”

唐赫章點點頭，“把小寶帶過來，讓羅姨娘在那邊等著。”院來報信的婆子連忙又跑回去，很快就將小公子帶過來。小寶有些不安地走進房裡。

唐赫章讓那婆子退到外麵去，小孫子的頭，“小寶，不要怕。跟著你母親和兄長，他們會照顧你的。”

他轉頭看著滿臉驚疑不定的趙氏，想了想，過唐管事，“你帶兩個人，送大夫人和孫爺他們幾個離開縣衙，馬上離開山縣，回青州去。若是看形不好，可以先送大夫人他們往北，找玉棟他們，或者到京城找惠靈，請他們暫時照顧一二，待局勢平穩了，給南方二老爺他們送信去。”

“父親……”

“祖父……”

趙氏和子看著唐赫章，不明白為何忽然這麼安排。

“鉑兒過來，”唐赫章對長孫招手，鄭重說道，“鉑兒，你是我唐家的長孫，以後，也是弟弟妹妹們的表率。你可知道，你父親做錯了事？”

“孫兒……孫兒知道。”唐鉑慚愧地低頭，“孫兒曾跟父親說過，隻是，父親，父親說孫兒還小！”

“你覺得你父親做錯了什麼事？”

“父親做了知縣，可是，可是冇對百姓好。祖父總說為要為民做主，還說，還說天地君親師，綱常有道……”

唐赫章欣地點頭，這幾日，他跟兩個孫子說話，常說起這些。他心裡，未嘗不是希唐鶴年能聽進這些話。

現在長孫真把這些話記住了，他自然欣，“鉑兒很好，這些話，不要忘記了。你父親犯了錯，所以，現在城外纔會有那些人。你護著你母親和姐妹們回青州去，以後好好讀書、好好做人，記住了嗎？”

“祖父，那父親一起走嗎？”

“你父親……為知縣，必須留在這裡，暫時走不了。”

“祖父，那你跟我們一起走嗎？”唐鉑聽唐赫章說唐鶴年不走，又問道。

“好孩子，祖父……在山還有些事要做，待做好了，就趕來找你們，好嗎？”唐赫章拍拍他的頭，含糊地說道。

長輩有命，趙氏不敢違背，可是想著丈夫還在城外，“父親，外麵那些匪徒，大老爺，能抵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