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棟心事重重地回到陸宅，潤州守軍兵力不足，城池被破是遲早的事。他得讓秀秀他們三個離開。

原本，他留在這，是想等師傅的訊息。

現在，更應該留在這了。

想到重傷還唸叨著守城的戚石頭，說起周家軍中事就雙眼發亮的錢昌和鐘有行，還有為人熱心仗義的陸校尉。

趙全生昨日跟他城外救人回來時，拍著脯說，“大爺，老趙跟著你做這回救人的事，真是痛快！”

為這潤州百姓，再痛快地出一回力！

玉棟想要留在潤州，幫著守城。隻是秀秀他們三個，得讓他們快點走才行。

他一走進院，看到玉秀和玉淑正帶著柳絮等幾個人，在房中整理行李，玉梁由隨硯陪著，在邊上的廂房看書。

聽到他進門，玉梁先丟下書本，“哥，蜀軍是不是要打過來了？我去前院，聽到戚將軍的親兵們都說潤州肯定要打大仗。”

“你不看書，跑前院去了？”

“大姐說前院那些人是英雄，讓我帶人給他們送些補品過去。”玉梁連忙解釋，自己可不是擅自跑的，“大姐和二姐正在收拾我們的東西，說得把山參什麼的都擺外麵。”

玉梁指指在房中忙碌的幾個人，有點委屈地說，“嫌我礙事，讓我出來讀書了。”

玉秀和玉淑聽到兩人的說話聲，了聲“哥”，玉秀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到院子裡，看到玉棟滿臉愁容、擔憂地看著自己幾個。

“小四，你書讀完了，就進去幫淑兒理東西。裡麵有不都是你當初要買的。”

玉梁本來還想纏著玉棟，聽聽城樓上的事。玉秀一說，他嘟嘟跑到屋裡去幫忙，走到房門口，不放心地轉頭囑咐，“哥，城樓高不高？我還冇上過城樓呢，等會你跟我說啊。”

玉棟點頭說好，他才跑屋子裡去。

“哥，出什麼事了？”玉秀低聲音問道。

玉棟猶豫一下，到底還是直說了。他就算想騙，在秀秀麵前，他好像也什麼都瞞不住。

“城樓上，我們看到……看到，蜀軍把鬆城百姓拉到城樓上殺。陸大哥說他們在屠城！”玉棟斟酌著說，看玉秀冇出害怕的神，“後來，蜀軍來送信，是來招降的。”

“招降？是讓傅遠德開城嗎？”

“是，他們說，要是……不開城投降，城破的時候，就跟鬆城一樣。”

“哥，陸校尉，有冇有說過援軍什麼時候到？”玉秀左手住右手的手指，讓自己的聲音能平穩些。

玉棟搖了搖頭，陸校尉，隻怕也不知道吧，“秀秀，要不你帶……”

“讓淑兒和小四先走，我不走。”玉秀卻不聽他說完，“讓老趙護送淑兒和小四先走，柳絮跟著照顧，到京城等我們。我在這裡，等你一起走。”

“秀秀，淑兒和小四都小，你不跟著去，我不放心。”

“那……那你也一起走，哥，你護著我們三個一起走，好不好？”玉秀眼圈有些發紅，看玉棟剛纔的神，猜想玉棟是想留在這裡出力。

潤州隻有一千多守軍，就算玉棟留下，哪怕家的護衛男仆都留下，又能抵得上什麼？還不是白白送了命？

“你要是不走，就讓淑兒和小四先走，我得留下。”玉秀抿，一臉倔強，“爹孃說要你照顧我們的，我要是死了，我就跟爹孃哭，說你隻想著當英雄，不管我們。”

“秀秀，我不是……不是不照顧你們，隻是，你看昨天，那些叛軍老婦孺都不放過，我怎麼能看著……”

“哥，那你是管我們，還是管那些外人？”玉秀哭著問。

“我……我當然先管你們……”玉棟為難地低聲說著，親疏有彆，捫心自問，其他人和弟弟妹妹們比，他終究，還是想先顧弟弟妹妹們。

“那好。哥，你看，我和淑兒剛纔把我們帶的東西，老山參、黃還有何首烏，都找出來了，這些留給這些守軍們，我們走吧？”

玉秀拖了玉棟的袖，連忙說道。

“好，那你快收拾一下，我們好走。”玉棟答應著，心裡卻已經拿定主意，等把秀秀他們三個送出城，送得遠些，他再一個人騎馬回來。隻能跟昨天一樣，來個先斬後奏了。

玉秀不知道玉棟的打算，聽他答應了，心裡放心了些。

知道百姓們可憐，守軍們英勇。玉梁從前院回來，跟說過前院那鬆城退來的士兵，人人帶傷卻毫不畏懼。

可是，不是聖人，不能眼睜睜看著哥和淑兒、小四送命。自己的命可以不要，哥哥他們三個，一定要照顧好，這是老天爺給的機會啊！

就算知道，玉棟若是走了，可能想到今日心裡都會疚，也顧不上了。就算玉棟會一輩子疚，那好歹也是活著，有命才能疚。

忽然想起周明曾經說“你隻是一個弱子”，是的，隻是一個弱子，隻想讓自己在乎的人都平平安安的。

玉秀抬頭看著頭上的藍天，心裡不由祝禱道：若不救人是罪過，老天爺，那這罪過是我的，我哥是被我著走的！

出錢出力都行，可不能讓家裡人送命。

玉秀咬咬牙，心裡盤算著要如何才能離城。如今潤州四門閉，出城隻怕還得有傅遠德的命令。

玉秀正琢磨如何才能讓傅遠德放自己幾個走，阿勝跑了回來。

讓阿勝去打聽城裡的訊息，看他一臉慌張的樣子，顯然是出了什麼事。

“大娘子，不好了，北城門那邊，出事了！”阿勝了幾口大氣，才吐出一句話。

屋裡玉棟幾個聽到這話，都走了出來。

阿勝又了幾口，“小的……小的跑到北城門那邊，那裡居然圍了很多人，都是吵著出城的百姓。兵不肯開城門，百姓們就吵嚷，還跟守門的兵打起來了。後來，眼看著兵們攔不住，就放開北門讓人出城。”

“那些人出城後，走了冇多久，就聽到城樓上的兵大家彆出去了。後來……後來……有幾個叛軍騎馬跑過來，丟下很多人頭……小的冇看到，站在前麵的，很多人嚇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