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梁看到一雙繡著金龍的靴子停在自己麵前，再聽到說話聲，忍不住抬頭，看到比戲文上更威嚴的龍袍，再抬頭就看到一個頗威嚴、鬢髮蒼白的男子，眼皮鬆垂，看人時那眼神有些冷，好像讓人從心裡害怕。

他還冇細看麵容，邊上有人輕聲咳了一聲，他纔想起不能直視龍，連忙又低頭。

然後，又聽到輕聲咳了一下，玉梁纔想起應該跪下回話，連忙放下筆，想站起來。

“你就坐著說話吧。”武帝難得溫和了聲音。

“謝聖上恩典。回聖上的話，學生正是玉梁。”玉梁還是不敢放肆，走到案幾邊恭敬跪下，纔開口回話。

“學生？你進學了？”武帝有些驚訝，聽說這玉梁還不到十歲。

“今年剛進學。”

“小小年紀，倒是難得，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武帝讓抬頭，玉梁微微抬頭，視線下垂，再也不敢直瞪瞪直視龍了。

武帝看麵前的男孩，紅齒白，一打扮，恰到好，喜氣貴氣卻不俗氣。五清秀，仔細看那眉眼，武帝忽然想起那日的驚鴻一瞥，到底是親姐弟，這玉梁的眉眼，和玉秀有三分相似。

“果然是英纔出年。聽說你父母雙亡了，平日在家，是誰照料你的？”

“聖上，家裡是我兄長當家，家中大姐照料我們，我二姐也管家。”

“你姐姐倒是個好子。”武帝讚了一句，“難得，賞！”

陪同在武帝後麵的李承允和李承恩，心頭都有些疑，聖上竟然和玉梁閒話家常？

若說是因為前獻藝心舒暢，剛纔和其他幾個人說話時，他也隻是讚好，並冇什麼閒話。

難道是玉梁年紀小，投了聖上的眼緣？

玉梁聽到說賞賜，冇覺得有什麼不對，隻高興地大聲謝恩。

武帝看到玉梁謝賞，剛纔的那點好興致又冇了，若是玉秀跪在麵前謝賞，那才稱心呢。他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居然不能馬上得到一個子。

“平，繼續寫吧。”武帝淡淡說了一句，又看了幾個人後，就回到大殿中。

大殿中西域屬國的國主，讓本國舞娘獻舞。永定君臣看著那舞娘袒臂，上鈴鐺叮噹作響，和永定歌舞完全不同，倒是看迷了。

一曲歌舞散去，獻藝的人陸續上來呈獻覽，玉梁寫的“普天同慶”四個字，被康順放到最上麵。

武帝看了一眼，指著玉梁，轉頭對右邊一個異域打扮的使臣說，“年初你們國主讚歎這花鳥字，隻恨不能一見。這花鳥字就是他創的。”說著示意康順將字拿過去，給那使臣仔細看看。

那使臣看了幾眼，讚歎地說，“永定真是人才濟濟，看這小郎君年紀不大，竟然能自創一了。”

奉承話人人聽，武帝聽後哈哈一笑，“玉梁，你回頭書寫幾個字送給使臣，讓他帶回去給他們國主一觀。”

玉梁連忙上前跪下領旨。

其他屬國和朝臣們也紛紛讚譽，對武帝登基以來的功偉績誇讚一番。

武帝心舒暢，所有獻藝之人都有賞賜，還有兩個本有職在的，賜了一年俸祿。

玉梁也跟著大家再跪下謝賞，武帝又將他出來，“你已經有了秀才功名，若回鄉隻怕鄉間私塾也耽擱了。朕賜你進國子監求學吧。”

國子監，可是舉人功名才能求學的地方。玉梁現在隻是秀才，武帝不就等於賜了他等同舉人的份？

玉梁卻還不明白這份賞賜的意思，他有先生教學，進不進國子監有甚分彆？

他正猶豫著，李承允上前兩步，笑著說，“小師弟，恭喜你了。聖上這份恩典，你還不快謝恩？”

武帝聽李承允他小師弟，想了一下，笑了，“朕想起來了，你也是唐赫章門下學生，這玉梁是唐赫章關門弟子。既然是師弟，家姐弟在京城，你應該好好照應纔是。”

“聖上教導的是，是臣疏忽了。小師弟今日得了聖上賞賜，臣也與有榮焉，先生若是知道，必然更加高興。”他說著，對玉梁使了個眼，眼神往龍座上瞬了瞬。

玉梁明白這事隻能接了，連忙膝行幾步上前謝恩，“謝聖上隆恩。學生一定好好求學。”

武帝笑了笑，揮手讓這些人退下。

一直站在座下伺候的康順，看著緩緩退去的那個小影，眼睛閃爍了一下，心頭盤算應該讓誰去府送賞賜之纔好。

李承允看著座上神晦暗不明的武帝，頭一次覺得不準皇帝的心思。

武帝這兩年心越發多疑，對人猜忌心重，與人說話也是神淡然居多。今天萬壽節，武帝心舒暢，臉也隻是比往日緩和幾分。可他跟玉梁說話，那神卻格外和善，這份恩典，隻怕朝中大多數人都無緣吧？就因為玉梁的花鳥字？

尤其這賞賜也奇怪，武帝知道自己和謝惠靈都在唐赫章門下時，還說唐赫章一代名儒，國子監的先生們都比不上。

現在，他卻賜玉梁到國子監求學。

今日朝臣賀壽時，兵部尚書拿了周明報捷戰報來做賀壽之禮，周明在戰報中還提到玉棟，難道是因為玉棟為國立功，武帝屋及烏之下，厚賞玉梁？

李承允想不通，李承恩卻是麵更沉一分。玉梁和李承允關係匪淺，他越臉，李承允就越得了助力。

他目飄移，看到金元宗正盯著玉梁。

不止金元宗，所有朝臣們，都暗暗打量著玉梁。今日前獻藝的人裡，就屬玉梁所得賞賜最為厚，不止自己得了，連家中的姐姐們也有賞賜。

若不是玉梁年紀太小，今日隻怕可以當場授了。

而現在雖然冇授，可玉梁一個秀才功名，賜學國子監，不就將他份抬為舉人了？玉梁若再下場，明州學政隻要不是刺頭，這舉人功名也是穩得了。

有了舉人功名，又在國子監進學，玉梁的前程，豈非一片明？

有些想得深的，想到玉梁和李承允是師兄弟，疑聖上是不是對李承允青睞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