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赫月已經出鞘，劍如雪當空，長空萬裡傾瀉，這等威勢，誰能抵敵？

既使是自傲如哱雲，在葉赫長劍麵前也不是敵手。

心氣早泄，破綻百出，頸間一寒，劍如秋水已經點到了他的脖子上。

劍氣輕輕吞吐，已經割破了栗的皮，幾點珠順著雪亮的長刃滾落。

哱雲神又是欽佩又是黯然，“武林第一人，果然實至名歸。”

克敵製勝的葉赫卻冇有任何的欣喜，不知為何從與哱雲手那一刻開始，他就有一種莫名的悉。

不關人事，隻是覺……劍尖點在頭，卻是再也刺不下去。

“你到底是誰？”

哱雲秀眉揚起，臉上又現出那妖異古怪的笑容：“我是誰你很快就會知道的，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

就在這時候，忽然遠傳來一聲朗笑：“大功既已告，何必戰，速來見我罷。”

聲來不知何來，杳時不知何時杳。

不知何時下開了雪，不是常見的那種沸沸揚揚的鵝大雪，而是如塵如霧，一片雪煙也似，卻能瞬間將這一方天地變一白茫茫的混沌。

葉赫一個人踏雪回來的時候，劍尖有，手中卻無頭。

麵對朱常如風吹刀鋒般尖銳的探詢目，葉赫隻覺得滿心滿口的苦：“我放他走了。”

看著葉赫垂下的頭，朱常眸中亮星星點點，閃滅不定，有瞭然也有黯然。

良久歎息一聲：“我知道了。”

朱常垂下眼睫，有些事知道遠比不知道的好。

更何況你已經知道，隻是不敢承認而已。

寧夏往北行三百裡，便是連綿起伏的山脈如龍。這片山脈位於寧夏與蒙古界，北起彥敖包，南至土坑敖包及青銅峽，山勢雄偉，若群馬奔騰。蒙古語稱駿馬為“賀蘭”，此山故名賀蘭山。

山下兩匹戰馬不停的打著響鼻，在這風雪滿天的惡劣天氣中，即便是平日桀驁不馴的同類此刻也隻得依偎在一塊取暖。

不遠山，兩個人影並排而立，一個白首皤皤，一個青年華髮。

白首之人轉過來，皓首，神仙風姿，上明黃道袍在疾勁的北風中獵獵作響，似乘風歸去。

若是葉赫在此，定會驚訝的認出此人正是久不麵的恩師——龍虎山沖虛真人。

哱雲神平靜，有如古井不波：“雲兒謝爺爺出手相救之恩。”

眼神遙遙向天際飄灑的大雪，聲音中卻帶著沁心的寒意。

一個謝字既親實遠，沖虛真人心中微微一：“你我祖孫一，何必言謝。”

哱雲低著頭：“爺爺幾次救雲兒於水火，雲兒心中都一一記得。”

沖虛真人定定的看了他半晌，忽然道：“當年我被朝廷追殺，分無暇，你又年紀小，無奈之下隻得拖人將你送到寧夏城中好友家中寄養，後來你義父一家出事時，我聞訊趕到已經為時已晚，幸好老天有眼，不幸中的萬幸救下了你。”

這算是解釋麼？哱雲忽然有些想發笑。

說的人語氣中或有憾意，卻無悔意。

聽的人卻有一種難以言明的苦。

既便馬上將倒在哱拜屠刀下的義父，也冇忘記派家丁將自已從後門送出。

確實如同沖虛真人所說，自已一路到哱拜追殺，千鈞一髮之際，正是沖虛真人出手救了自已。

從此自已失去了他關心他的義父一家人，多出了一個陌生的爺爺和一個讓他自已都震驚的份。

從此他接了這個爺爺帶給他一切，用了三年的時間學習武技、學習控心。

然後他接這個爺爺給他人生中第一次曆練，變了哱拜的義子，接了一個長達十年的幾乎是不可以完的任務。

每當午夜夢迴之時，哱雲經常反問自已：義父破家滅門，唯獨自已活下來，真的就是那麼巧麼？

心中似已有了答案的哱雲隻能在心底輕輕冷笑一聲。

彷彿看了哱雲心裡在想什麼，但是沖虛真人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加糾纏。

話音一轉：“哱拜敗名裂，已是死無葬之地，你養父母待你不薄，他們地下有知，也當瞑目了。”

哱雲心凜然，臉上歡喜無限，“那孫兒的考驗是不是也功了？”

讓他意外的是沖虛真人搖了搖頭，哱雲臉頓時變得十分失落。

“不知那裡做的不對，請爺爺指點。”

“天下之事，須奪天下之心。製人要巧，巧在製不可製之人。”

“你的控心對付哱拜雖然不錯，可是你不該對朱常下控心，有失莽撞。”

聽到朱常這個名字，哱雲眼中有火燃燒，更有毫不加掩飾征服的**。

沖虛真人則他的眼底無可置疑的看出了一種莫名的興趣，一種獵手對獵天生的興趣。

他很想告訴這世上唯一孫兒，朱常絕對不是他想象中獵，那個年的奇詭與可怕之，就是他本人也極為顧忌。

可他隻看了一眼哱雲，沖虛真人就知自已再勸什麼都冇有用。因為他的義父一門被屠，這個孫兒對自已一直心結難解，沖虛真人不想再因為這件事加重二人之間的隔閡，畢竟自已幾十年的心佈防，已經進了尾事，這個關頭他不想因為任何一個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何況自已對朱常的諸般算計，並冇有瞞過哱雲，想必他會有自已的想法。

自已當年敗在那人手裡，相信自已的後人一定不會再蹈自已的覆轍。

這算不算宿命所定，迴難逃？三十年前自已和那個人也是如此，結局是自已敗了。

自已當日如此，時到今日，下一代也是這樣的宿命？沖虛真人瞇起了眼睛，如果……哱雲真的能勝過朱常？

靜靜看著哱雲的臉，沖虛真有一瞬間微微然一陣恍惚。心頭忽然好象被一細細的線扯了一下，眼前哱雲的麵容被石擊中的水麵波紋盪漾開來，久藏於記憶中另一張麵孔悄然浮現。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是福是禍雖未可知，可就算是天意宿命註定，未嘗不是一解心結的好機會。

想到這裡沖虛真人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

朱常帶兵回到寧夏城後，對於哱雲一事如同忘了一樣再也冇有提起，隻是全力督促兵全力挖備戰。

一點人力雖然不足畏懼，可是千萬人之力合在一便可倒海移山。

十幾日後隨著深漸漸形，已經完全看明白了明軍用意後，寧夏城即將滅頂的恐慌如同瘟疫一樣，在城迅速傳播開來。

而哱拜在看到明軍掛在高竿上那累累人頭後，瞪大了眼認出那些正是哱雲闖營時帶出的士兵，當時一口就噴到了地上。

哱承恩大驚失，連忙命人抬回府中調養。

劉東暘悶聲不響，一對怪眼兇四，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日中軍大帳中濟濟一堂，人員滿座。

朱常居中而坐，左邊三張椅子，為首第一個就是李如鬆，其次魏學曾，再後就是梅國楨。

按道理來講，這第一個位是魏學曾的，可是李如鬆怎麼會將他放在眼中，大喇喇的坐了個首位，把個魏大人氣得個倒仰。可是自問惹不起這位囂張的二世祖，隻得含著一口既將噴出頭的老坐在第二位。

右邊的人就多了，幾大總兵赫然在座，比如麻貴、李如樟、董一奎、牛秉忠、李昫等幾位總兵大人。

這次會議容很簡單，朱常開門見山：“想必各位大人心裡都清楚，寧夏城堅固難攻，各位大人都率兵攻打過，想必心裡都有數。”這話說的難免有些打臉，就連李如鬆的臉上都些掛不住，更彆提魏學曾臉難看的都快滴出水來了。

“國家養兵，為的是邊陲安定！哱拜冥頑不靈，與他決戰，勢在必行，我已決定三日後引水灌城，請諸位各抒已見。”

孫承宗坐在一溜總兵大人之後，暗中覷那些大人的臉，隻見帳中諸將十有七八均目異彩興異常，麻貴第一個拍案便道：“大夥兒早就想切了那個雜種，憋得都不行了！咱們就等著王爺下令，大夥提著刀娘！”

李如鬆手須微笑，朱常一張便堵上了那些不想打的傢夥們的，眼飛快的在帳中人臉上飛了一圈，可是既便如此，還真有一些皺著眉頭，臉猶豫不決的人。

梅國楨的視線落到了魏學曾的臉上，忽然含笑道：“魏大人是三邊總督，這次平叛的主帥，對王爺的提議可有什麼看法？”被點到名的魏學曾恨得心裡滴，這下想裝糊塗都已不可能。

朱常冷冷的掃了梅國楨一眼，這位監軍大人是不是正在有意無意向在座各位提醒，在這裡發號施令的自已不過是一個閒職王爺，而真正主持軍事的人應該是魏學曾、李如鬆，還有他梅國楨這號人，唯獨冇有朱常。

看著朱常神不，孫承宗忽然笑著對旁的葉赫道：“這個梅國楨要倒黴了。”

忽然發現葉赫一直神飛天外，對於帳中發生的一切，似乎有目不見，有耳不聞。

好象從追擊哱雲回來後，葉赫便一直經常的這樣神不守舍。

孫承宗奇怪的盯了他一眼，張了幾張，還是忍了下來。

他話心卻細，心底打定了主意，回頭一定要找朱常問個清楚。

這時隻聽魏學曾沉片刻，終於還是開了口，“殿下，依老臣愚見，哱拜雖然該死，可是念及城中三十萬百姓，總不能跟著這個賊子同赴澤國，如今聖天子在位，重文治輕武功，寧可懷，不兵戈。眼下之計，逞一時勇，大乾戈，不如徐徐圖之，過不得幾月，他城糧空之時，自然不戰自敗，老臣以為這是保險老道之策，請殿下三思。”

魏學曾這一番話，頓時引起了一片議論聲。幾大總兵中，居然有三四位發聲相和，隻有麻貴急赤麻眼，和其中幾個爭了個臉紅脖子，其餘儘是察觀，默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