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高正將熬了一夜的果遞上去,許清嘉細細的翻看過了證詞,「除了證詞,他們互相為證,再無旁的證了」
若是鄉間小民,隻要互證,或者招供了,都可定罪,但事關朝廷命,且職要比許清嘉還高了些,高正是無論如何不敢輕忽的。
「旁的證卻是再沒有了。」高正眉頭打了死結,也覺此事殊為難辦。
事都進行到這一步了,若是現在撤了兵,說不定這些人就會咬著他,若是現在還要繼續深挖下去,假如還是挖不出旁的證,又被尉遲修知道了,按他們個構陷之罪,到時候有理也說不清了。
到底尉遲修與許清嘉比起來,在朝中人脈要廣的多,隻單他的座師中書令賈昌就不是吃素的。
許清嘉略一沉,就有了法子。
「昨日尉遲通判抱恙回家,咱們今日就去探探病吧。將這些證詞帶上,再帶一名招供的犯人,一起帶到通判府去。」
高正雖不知他打著什麼主意,但如今對許清嘉極為的信服,立刻照辦。才過了半個時辰,許清嘉就帶著人到了通判府上。守門的小廝見許同知親自來訪,一早跑去稟報尉遲修。
尉遲修昨晚又失眠了,他覺得自從遇上許清嘉之後,自己就開始失眠了,而且是越來越嚴重。
不過人既然到了門上,又不能關在門外,他隻能起去迎接,將許清嘉迎到了廳裡,丫環上了茶,許清嘉問候過他的,這才轉到了此次來意之上。
「不瞞大人說,今日下前來,確是有一事比較棘手,定要讓大人知道!」
他神凝重,不似偽裝,尉遲修就有幾分不著頭腦,「大事許同知都能理,何況小事,哪有非我不可的事呢?!」
原來雲南郡如今政令下發,是必得許清嘉與尉遲修二人的印鑒才做數,但是這種許清嘉舅兄牽線,與江南十八家藥商聯手,在雲南郡建立大的藥材供應基地,卻是商業行為,與政令無關,卻又能解決眼前雲南郡的困境,竟然不需要尉遲修的印鑒也能實施。
這事若是辦好了,那必是大大一番政績,到時候不止是許清嘉,便是他作為共同治理雲南郡的員,也能撈到政績。現在的況卻是許清嘉撇開了他單獨去乾這件大事,而且還神不知鬼不覺,到了謎底揭曉的當日,他才知道這事兒。
眼前的這年輕男子,決非隻會讀死書的迂腐書生,尉遲修每想一次都覺如梗在。
他往日小看了的年輕男子此刻一臉憤慨,似乎氣的臉都紅了,朝他拱手施禮:「大人與韓府君共同保薦下,下激的五投地,但是,近來卻有人在背地裡中傷大人,下氣憤不過,這才前來與大人商議此事!自從大人來了雲南郡,勤勉民,下……下無論如何也不能瞧著別人對大人這般惡意中傷,一定要將這些人嚴懲!」
尉遲修還當他這是想著昨日之事,讓他心裡不快了,這才大清早的跑來結他。因此笑道:「為者哪有不遭人忌的,許同知不必過於生氣!你這般心意,我自然明白,但與些宵小之輩倒也不必太過認真!」
許清嘉似乎非常生氣,直接站了起來,憤怒的表決心:「下一定要嚴懲這幫人為大人出氣,大人清正廉明,豈能遭人構陷?!」
就算他沒說是什麼事兒,但尉遲修麵上的還是要領的,又寬了兩句,許清嘉這才將袖子裡籠著的供詞遞給了尉遲修,「大人您瞧瞧,這些王八蛋說的什麼話?大人高風亮節,豈會與他們勾連做出這種事來?既然要做出這種事,當初又何必要保薦下?下是萬萬不肯相信的,隻等大人一聲令下,下必定嚴懲這幫人,為大人洗清汙名!」
尉遲修接過供詞,一頁頁往下看,越看眉頭皺的越,心裡已經急轉了無數種念頭,頭一樁便想著,許清嘉是這信他還是不信他?
不信他的話,自然不會將這些供詞拿來給他看,直接上折遞上去就好了。那麼如今就是信他了?
這話說出來,尉遲修都有幾分不信。
大家都是混場的,平時沒事你捧我我捧你,但若真有問題,誰還不防著對方?
他麵晴幾變,心中暗罵派出去的這幾人都是廢飯桶,竟然教許清嘉拿住了,還審出前因後果來,寫了供詞畫了押,隻需遞到大理寺去,就又是一場風波,結果如何,猶未可知。
「這……這又是從何說起?」
許清嘉於是將昨日之事講明,又道當時被抓的這些人都是在下麵煽鄉民,高正隻當尋常百姓一般抓了起來,哪知道鎖拿回去之後,一審之下不免大吃一驚,這些人皆不是九縣鄉民,籍貫未知。
想雲南郡地邊陲,隔壁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吐蕃,如今兩國都沒有達停兵協議,隔個一兩年總要撕咬一回,講不清來路的人定然要重視,別是吐蕃細作罷?
高正自然不敢輕忽,隻能番用刑,熬了大半夜,哪知道這些人卻咬出了尉遲修!
「大人,這些人狗膽包天,明知道自己死罪難饒,臨死前卻還要攀扯大人,下真是……下真是替大人憤怒!」許清嘉義憤填膺,似乎氣的不輕,膛起起伏伏,模樣十分懇切的住了尉遲大人:「韓府君臨去之時,讓我但有決斷不下之事,與大人好生商議,也不知這些人是哪裡冒出來的,卻要意圖破壞下與大人之間的信任,當真是死有餘辜!隻要大人一句話,這些人是殺是剮,都由大人發落!隻是下覺得,此事似乎有幾分蹊蹺,不如大人見見這些人犯?!」
不及尉遲修同意,許清嘉便朝外麵揚聲道:「將人犯押上來!」
不多時便聽得腳步聲,高正帶著兩名差役將五花大綁的一名犯人押了上來,那人抬眼瞧見尉遲修,目便有幾分瑟。尉遲修心知此刻許清嘉定然會注意到他的神,因此他的神也十分的淡漠,眉一抬似十分詫異:「下麵的犯人,你為何要構陷本?」
下麵跪著的犯人原來還懷著一僥倖心理,沒想到主子不認帳,頓時有幾分慌了,立時便道:「大人,這事兒不是您安排我們去做的嗎?怎的出了事便往我們上推?!大人,您不能見死不救啊!!」
高正跟在犯人後進來見禮,聽得這話立時往那犯人上狠踢了一腳,惶恐的向尉遲修見禮,完全是個上不了檯麵,又急於結上司的不流的小吏,諂道:「大人……大人這些賊子昨日審完了就是這樣,非要攀咬大人!」
那賊子聽了這話,裡又胡著:「大人救命啊大人……」
高正又狠狠踢了那犯人一腳,他似乎比這犯人還要慌張:「也不知大人幾時讓這些人惦記上了,下……下也沒想著能審出這種結果來……」他一副懊惱死的模樣,似乎恨不得當場將這裡胡攀扯的犯人給砍了,當真是個一心辦案沒小心得罪了上司的小吏,十分的惶恐不安。
許清嘉道:「大人你瞧,這賊子死到臨頭還不悔改,還要胡攀咬!」
他們一個惶恐一個氣憤,當真是傾演出,超常發揮,就連廳裡侍候茶水的小廝也覺得許同知對他家大人之心可昭日月,又莫名對倒黴蛋高正有了幾分同。
這一位聽說是南華縣的縣尉,才提拔上來也沒幾個月,就捅了這麼個簍子,他怎麼就那麼不開眼,抓誰不好,非要抓他家老爺邊的人呢?
通判大人也是他這種不流的小吏能得罪的?!
事到如今,尉遲修再不表態就說不過去了。
他將自己手邊茶盞砸了下去:「大膽賊子,你滿裡胡唚什麼!當本不敢治你的罪嗎?!」
旁邊侍候的小廝傻眼了,大人這是……來真的?!
下麵跪著的人正好這小廝也認識,往日還不錯。隻不過份地位不同而已,在尉遲修邊也算是各司其職。
犯人:「……」
尉遲修這話本來是提醒這犯人,若是說話就治他的罪。讓他多長長腦子,別攀咬出自己來,或許還有救。哪知道許清嘉比他還氣憤,拍著桌案又站了起來,指著這犯人破口大罵:「大膽賊子,連自己籍貫也說不清楚,那定然就是吐蕃細作了,派來離間我大周員,倒是好算計啊!大人你看,該怎麼理這幫賊子?」
那人犯此刻腦子一陣清醒一陣糊塗,通判大人這是保他們還是不保他們?
一旁的小廝心頭也打起鼓來。
尉遲修暗中咬牙,終於開口:「將這幫細作以國**!立時斬!以儆效尤!」
許清嘉幾乎可以到通判大人矛盾的心,但麵上卻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似乎替尉遲修出了一口惡氣,「既然已經定了罪,大人還要在這卷宗上蓋上印鑒!」
結案陳詞他早寫好了,如何量刑都引經據典,隻不過就等著尉遲簽字蓋章了。
這就好比前麵的戲文都寫好排好了,隻差尉遲修這道東風了。
尉遲修臉鐵青,似乎被氣的不輕,令小廝去捧了通判大印來,在卷宗上蓋了印,那犯人殺豬一般嚎了起來:「大人你一定要救我!大人你不能翻臉無啊大人……」被高正出帕子來直接塞住了他的,十分抱歉的向尉遲修賠禮:「大人抱歉,這廝還吵鬧不休,下這就將他帶走,打擾大人了!」
他人雖瞧著十分惶恐,但手底下卻十分老道,與另外兩名押解犯人的差役將這名人犯拖了出去。那人犯死活不肯出去,眼睛裡全是垂死掙紮,掙紮的倆眼珠子都紅了,表十分扭屈絕,到底還是被拖走了。
許清嘉向尉遲修告辭,請他好生養病,隻道雲南郡有他,凡是汙衊尉遲修挑撥他們之間關係的細作都必定保不住小命,總之對二人的合作關係抱著十分好的期許,對尉遲修十分信賴激,各種譽之詞,都是對尉遲修的人品認證。
經過這麼一鬧,尉遲修隻覺頹然,好不容易送走了許清嘉,他便癱倒在了椅子上,氣的手抖,半日都不了。
這姓許的好手腕,打著為他著想的旗號上門來,卻是著他自斷手臂!他此次帶到雲南郡的幫手一次折進去大半,如今隻餘一人,還是日常跟著他在衙署辦公的,不能派出去辦事!
尉遲修肚裡燒著一團火,隻覺五腑六臟都被烤的生疼,目鷙,森森盯著廳堂門口,路過的小廝們看到這眼神都駭的了回去,總覺得害怕的。
馬車上,許清嘉與高正卻笑容滿麵。他從暗屜裡拿出一小壺酒,又出倆酒杯,斟了兩杯,「高大哥來與我乾一杯!」
高正也很是高興,辦完了這樁大事,他心頭大定,與許清嘉連乾三杯,擊掌而嘆:「真是痛快!虧得往日我自負見多識廣,今日瞧大人這法子,卻是妙極!尉遲修既然不懷好意,大人倒真不必對他客氣!況且這砍人的令是他下的,印鑒是他親手蓋的,也不知他今晚睡著了胳膊疼不疼?」一氣砍了這麼多臂膀,大約是疼的吧?
其實三個人心裡都清楚,這事兒是尉遲修做的無誤。昨晚許清嘉還心存猶疑矛盾,今日起來見到高正遞上來的證詞就差點嚇出一冷汗來。若是教尉遲修得逞了,不說他自己,便是家中妻兒都要牽累。
在場上生存,當真是險如刀鋒行走,稍不留意就有命之虞。
也虧得他應對及時,又沒出大子,但今日的事卻給了他一個深刻的教訓,若是還稟著婦人之仁,將來累及家小,那就是他此生的罪過了!
高正如今很自覺的將自己綁到了許清嘉這條船上,他從來就沒這麼清晰的認識過場派係之爭。就算許清嘉沒有基,無門無派,但如今卻正是逆流而上的時候,高正又是個天生的賭徒,既認定了許清嘉能帶著他魚躍龍門,自然是死心塌地要跟著他博一博的。
回家之後,再三叮囑高娘子,定然要對胡恭順,來往好,又教導兒子,要聽許家哥哥的話,做完了這些,他才放鬆下來,又親自跑了北城門一趟,見各縣鄉村民過冬的米糧都已經分發完畢,而且都記錄在冊了,到時候由這些商人統一在各縣城設點,按著賖了米糧折算的銀錢來收藥材,據說多餘的還可以付銀子。
分到過冬糧食的百姓都十分高興,又聽得這些商人要派人前去各縣教大家種植採摘藥材,這等於是給大家指出一道金大道,似乎好日子都在前麵等著大家,別提多高興了,裡都記著許同知的功德,又因為同知大人那張清雋的臉龐,頗得大姑娘小媳婦的好,就連六十歲的老阿媽也覺得他生的英俊不凡,直是天人下凡!
胡卻不知道因為出了個點子,結果最後功勞算在了家老公上,且為他招來無數仰慕的。隻等被人攔在當街要給許清嘉做小星,才醒悟了過來。
話說百夷之地,有許多勇於表達的們,這次攔車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姐妹,就跪在馬車前麵不肯起來,非要跟著回家來服侍許大人,周圍一幫圍觀百姓。
「我們夷人兩相悅,便可在一起。我們知道你們漢人不同,男人邊添人,是必須要徵求嫡妻同意的,今日我們姐妹三個便請求夫人答應我們府,一同侍候許同知!」
為首的百夷說著彆扭的漢話,雖然不太標準,但胡卻聽得十分清楚明白。
圍觀百姓十分善意的起鬨:「夫人,您就收了們罷!在咱們百夷,有的部族姐妹幾個嫁同一個男人都很正常。你們漢人還有三妻四妾呢!」
胡第一反應是握拳,似乎這個作能夠緩解此刻麵臨的困境。臘月見麵難看,立刻握住了的手:「夫人……夫人萬不可手!」家這位夫人真起手來,下麵三朵金花了傷不要,讓圍觀百姓誤以為家夫人是個殘暴的人,那就不好了。
胡長呼了一口氣,似乎將心頭的鬱氣製了下去,這才掀起車簾,笑道:「想服侍我家夫君也不難,不知道你們都有什麼本事?」
那三姐妹隻當答應了,頓時大喜過,立刻向胡報上自己所長,一曰能歌,一曰善舞,一曰會針線茶飯,胡側頭一笑,似乎略為失,「怎麼辦呢?三位小娘子不知道聽沒聽過,我家夫君乃是幾年前的榜眼,就是說他既不聽歌也不看舞,針線茶飯我們府上丫環婆子都會做,大人唯一的好便是讀書。他自己除了讀書,沒別的好,就算是要納妾,也要尋個會讀書識字詩作畫的才,也好與我家大人詩文唱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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