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聞聲回頭，斂去臉上殘餘孤清，揚行禮：「兒臣在等父皇。書趣樓()聽說父皇在傳靖寧侯說話，不敢打擾。

皇帝點點頭，招招手讓他跟進來。

在炕上落了坐，皇帝便把棋罐開啟：「來得正好，咱爺倆走兩局。」

蕭珩看了眼他，說道：「父皇看起來心不錯。」

皇帝笑了下：「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好的是算他戚北溟識相，知道燕棠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兒郎。

不好的是朝中正在查賊，並且千機庫裡陸續查出丟失了好幾份卷宗。

當皇帝哪那麼容易，不過是勝在朝中英才賢才輩出，分擔了不罷了。

說著他又想起來：「這大好的春，你怎麼沒去轉轉？」

「久未進宮請安，特地來的。」

皇帝微笑點頭，而後垂眼佈局。

蕭珩看了會兒桌麵，又道：「父皇，兒臣也想親了，想求父皇賜個婚。」

皇帝略頓，揚眉道：「看中誰？」

「靖寧侯的妹妹，戚繚繚。」

皇帝拈著棋子的手停下來，臉上的欣悅也收了回去：「戚繚繚？」他皺眉道：「為什麼也是？」

蕭珩著棋盤：「招人喜歡，兒臣被吸引也很正常。」

皇帝盯著他看了會兒，把棋子扔回罐裡頭：「不行。」

蕭珩眉眼不：「為什麼？」

「隨雲正準備跟戚家提親，這個你應該已經知道。」皇帝道。

「就算是提親，不是也還沒有提嗎？隻要沒有，那我就不算強娶。」

「你不是強娶，但你要賜婚就是橫刀奪。」皇帝深深看過來，「他們兩相悅，你這是要朕這個當皇帝的父親，幫你這個當皇子的兒子，去搶臣子看中的姑娘？還是去給你撐腰？

「那這樣的話，你老子了什麼人？」

蕭珩道：「可是戚繚繚或許不能生育，父皇忍心讓燕棠後無嗣嗎？」

皇帝凝眉：「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而且，就算嫁給你，你也同樣可能無嗣。」

蕭珩定坐了會兒，說道：「兒臣對子嗣並無執念。父皇也有的是孫兒。

「可燕棠這些年全賴您的悉心栽培，您對他的好兒臣和世人都看在眼裡，您難道不想看到他來日兒孫繞膝，富貴盈門？」

「你無執念？」皇帝進他眼底：「你是無執念，還是因為針對隨雲？」

蕭珩抬眼：「兒臣並沒有針對。」

「沒有你為什麼要在圍場對他袖手旁觀？如今又為何非要娶他看中的人？」皇帝目略顯犀利。

「是因為兒臣喜歡。」蕭珩扭頭著簾櫳，「兒臣久居鄉野，無拘無束慣了。京師的千金小姐雖好，終歸與我脾不投。

「唯獨戚繚繚不同，那無法無天的氣勢，讓我如同找到同類。

「我知道隨雲喜歡，但我也知道，除了，我恐怕再也不能找到一個既與我份匹配，又讓我欣賞的人了。」

說到這裡他抬頭：「這些年父皇讓兒臣呆在寺裡兒臣就呆在寺裡，讓兒臣學武功學問兒臣就學武功學問，讓兒臣呆著不回京師兒臣就不回京師。

「十七年裡父皇來看我的次數不超過十回，母妃不在了，我連父皇長什麼樣子都描述不清楚。

「剛出京那幾年，我怕黑，也怕趁夜從山上下來，在窗外爬來爬去的小野。

「即使有師父和師兄陪著我，我也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哭著要父皇要母妃，也沒有人能應我。

「我也是孤苦伶仃長大的孩子。

「比起還有母親、在您和太子哥哥共同嗬護下長大的燕棠，我想你們的時候，甚至隻能對著山下和樂融融的農戶暗暗幻想。

「而那不是三五個月，也不是一年兩年，而是整整十七年。

「看在這份上，父皇全我一回，也不嗎？」

皇帝定眼看著他，久未吭聲。

蕭珩紅了眼眶。

「你在怪我？」良久後皇帝吐語。

「沒有。兒臣隻是——」

「靖寧侯剛剛纔出宮。」皇帝放了棋子，深深著他：「他跟何璋說，做他的妹婿除了自得有一大堆的條件之外，還包括家中父母親都不能有三妻四妾。你覺得你行嗎？」

「那隻是玩笑話。」

「就算是玩笑，朕也不捨得你去迎合他。」皇帝緩聲說，「你喜歡戚繚繚那樣的，天下這麼大，未必找不到。

「你若就喜歡灑的子，民間自有大把，父皇趕明兒著人給你挑幾個便是。」

「我不要。」蕭珩略顯浮躁。

屋裡瞬間隻聽得見滴的聲音。

他又垂下頭，說道：「兒臣又忘了規矩，請父皇降罪。」

皇帝靜默著，說道：「你是朕的兒子。雖然把你放出去十七年，但不表示父皇不疼你，不牽掛你。

「事得有先來後到。還是那句話，你想賜婚，朕不會答應你。」

蕭珩靜默半晌，然勾：「父皇若執意不肯給兒臣賜婚，那麼至也請不要給燕棠賜婚。

「兒臣不才，不像燕棠能幹出，能得父皇這樣重視，至您也給我一點可以公平爭取的權利。」

說完他起下地，伏地行了個大禮，退出去了。

……

距戚繚繚的及笄禮還剩半個月。由於及笄之後便不必再去學堂，最近上課格外認真。

但同時學堂裡又新進了好幾個小輩，泰康坊的學堂總是這樣繁榮興旺。

程敏之他們傷好了就來上學，但想到日後他們就要缺席，又惋惜到捶頓足。

但這卻是沒有辦法的事，人總要長大，日子總要往前。

再說可不覺得就因為不去上課，他們出去混就會落下。

戚子泯打聽來的訊息稱梁永琛最近分外低調，梁溧的傷也正在將養，目前沒有什麼夭蛾子可出。

但是前番跟烏剌人接的事也沒有打聽到後續，隻不過關於那些人的去向他倒是有些眉目了：「那些人的確是前不久才自北地關的，也確實是持的烏剌的關碟，份不會有假。

「但是據說跟梁家也確實有買賣關係，不像是純粹的幌子。」

戚繚繚想了想，代繼續盯著，正好看到靖寧侯，便跟上去把這事跟他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