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清雲先生之憂
291。清雲先生之憂
這一年的五月末,大楚的新皇登基不足兩月,朝中大部分的權勢都掌握在攝政王的手中。但是朝堂之下的暗流也依然沒有停止,黎王的心思太過明顯,而朝中支持正朔的清流臣子們也慢慢的聚集到了一起,與攝政王形了暗中制衡之勢。
北方的邊境上,紫荊關前的戰事依然持續著。更北的地方,初夏到來之前北戎的大軍就已經開始蠢蠢。五月二十,西陵大軍再一次在西南邊境發了攻勢,剛剛經歷了戰還沒有幾年的西南百姓再一次陷了戰火之中。
西北璃城
城外不遠的山上,沒在蔥蔥郁郁的樹林中的驪山書院依然寧靜幽雅的彷彿世外之地。葉璃穿過幽靜的竹林,想著不遠傳來錚錚琴鳴的地方而去。竹林裡的一片空地上,鬚髮雪白的清雲先生席地而坐,膝上放著一把桐木琴輕抹著琴絃走出幽幽的琴音。他跟前不遠的地方,坐著同樣鬚髮花白的蘇哲,一邊聽著琴音,一邊悠然的烹茶。
“璃兒來了?”清雲先生停下了手中琴音,回頭看向葉璃淡淡笑道。
“外公,蘇老。”葉璃輕聲道,走上前去扶起清雲先生到蘇哲跟前的石凳上坐下。蘇哲含笑爲兩人各倒了一杯茶,笑道:“王妃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可是來看小世子的?”葉璃笑道:“小寶有外公和蘇老先生教導,我可放心得很,那些孩子沒有吵到外公和蘇老吧?”如今這驪山書院裡可不只有就讀的學子,還有三個小娃兒。墨小寶要到驪山書院讀書,冷君涵雖然還小卻也只能跟著。如此,秦箏便將自己家的徐知睿也給送了過來,說是三個孩子好做伴。
“小世子可是比王爺當年還要聰慧三分,哪裡需要費什麼神?”蘇哲笑道,提起墨小寶眼底也充滿了慈之。他本就喜歡墨小寶聰慧,墨小寶對這位蘇公公也是如太公一般的尊敬有禮,自然引得膝下無兒無的蘇老對他更是疼骨,有時候清雲先生尚且要靠後。不得不說,別看墨小寶小小年紀,拍起馬屁來卻是讓許多大人也塵莫及的。
清雲先生看著葉璃,神溫和慈祥,“璃兒此來,可是要遠行了?”
葉璃有些驚訝的著清雲先生,“外公在驪山書院,原來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天下時事竟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蘇哲搖頭笑道:“清雲先生不知是文采風流,可是天文地理星象醫卜無所不通。今早就跟我說王爺和王妃驛星移位,只怕近期又將有遠行。這不,王妃這會兒便來了?”
“這樣也行麼?”葉璃雖然聽說過所謂的星象之,但是本卻是毫沒有研究的。因爲骨子裡依然銘刻這前世的痕跡,甚至對這些是抱有一定的懷疑的,“那,外公還能看到什麼?”
清雲先生捋著雪白的鬍鬚,搖搖頭嘆息道:“天下…大啊。如此大…數百年難得一遇。”
聽到清雲先生的話,不只是葉璃就連蘇哲的神也不由得凝重起來。蘇哲有些惋惜的道:“當真是無可逆轉了麼?”
清雲先生搖頭道:“這場大…早在數年之前就已經埋下,無可轉圜了。璃兒,徐家這一代,就屬你和你大哥出類拔萃。特別是你…逐鹿天下死傷難免,但是百姓無辜,無論如何切莫要將怒火引燃到無辜百姓的頭上。你和定王一定要切忌。”
葉璃點頭,輕聲道:“請外公放心,修堯也不是這樣的人。”葉璃明白清雲先生所指爲何,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麼所謂的人權問題,庶民賤如草,歷朝歷代的歷史中的存在著無數的屠城記錄。即使被統治者們掩蓋住了,但是後人卻依然能夠從中覷到一些痕跡。但是葉璃不認爲自己會這樣做,無論是基本的人還是曾經爲軍人的份都絕不會允許做出這樣的事。而也相信,墨修堯同樣不會做這樣的事。
著眼前一臉認真的清婉子,清雲先生滿是皺紋的臉上掠過一嘆息。充滿睿智的芒的眼中閃過一擔憂,輕聲嘆道:“也罷,咱們都老了。將來的事都看你們這些年輕人了。出門在外,自己小心一些。”
葉璃點頭笑道:“外公放心便是。只是我們走了之後璃城就只剩下大哥了,還請外公跟大舅舅和二舅舅說說,只怕是大哥一個人忙不過來。”二舅舅徐鴻彥早早的跑到驪山書院來教書來了。大舅舅雖然還在璃城卻似乎對農業有了興趣,最近這一年往四哥和五弟那裡跑了好幾次。雖然這個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但是給徐鴻羽來負責卻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清雲先生著鬍鬚笑道:“他們之前閒著那是因爲沒什麼事,如今有了正事了他們自然就會回去,何用我說?”
葉璃眨眨眼睛,恍然大悟,“多謝外公指點。璃兒明白了。”
清雲先生這才點點頭,笑道:“外公知道你忙得很,也不用跟咱們這些老頭子跟前呆著了。去吧。”
葉璃這才起跟清雲先生和蘇哲告辭而去。
看著漸行漸遠的窈窕影,蘇哲搖搖頭對清雲先生道:“定王妃當真也要跟著定王出征?清雲先生放心得下?”清雲先生搖頭,嘆息道:“孩子長大了,想當初璃兒還是比宸兒還小一些的小丫頭……”
蘇哲也曾經見過葉璃小時候的,那時候徐家都還在楚京,葉璃的生母也尚未過世。那時候一個的小丫頭,誰能想到會長如今這個文能治國武能安邦的定王妃?
清雲先生皺眉道:“我觀定王心中戾氣未散,只怕將來孽太深有傷天和。有璃兒跟著也能勸著他一些,重要好些。”
“怎麼會?”蘇哲皺眉道,這幾年他將墨修堯的次數雖然不多卻也有那麼幾次。雖然一頭白髮,但是墨修堯的脾氣卻比年時好了不知道多倍。就是平素也看不他心底有什麼戾氣的樣子。
清雲先生搖頭道:“定王年時是什麼子咱們都知道,但是如今這脾氣…反而才讓人不安。若以他原本的脾氣,你數他會如何對墨景祈?”蘇哲沉思片刻沉思片刻也不由得微微變,“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只怕還要更甚十倍。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定王的脾氣被打磨的平了也是有的。”清雲先生淡然一笑道:“墨家人的脾氣都是一樣的,哪裡是那麼容易打磨出來的?當年的攝政王算是定王府這麼多代王爺中脾氣最好的了吧?臨死前的那一擊你看先皇可消得起?”
蘇哲啞然,清雲先生說的攝政王指的自然是墨修堯之父墨流芳。即使已經過了數十年,蘇哲依然記得那個俊雅風流,風華絕世的錦男子。雖然和歷代定王一樣的能文能武,但是墨流芳卻見儒雅二字演繹到了極致。當今世上也唯有清塵公子能夠與他一較高下,但是清塵公子的容貌氣質太過飄逸出塵,倒更像是世外仙人。而墨流芳卻是真正的紅塵中的儒雅風流,系出名門的貴公子,那般才學風姿合該流芳百世。
但是就是這樣的人,被他誠心輔佐的帝王算計,臨死之前所留下的反擊也足夠讓人領了。正當壯年的先皇不過三年便一命歸西,一腔壯志只付了冷冰冰的皇家園陵。留下了十多歲的新皇墨景祈,也同樣爲定王府爭取了數年的緩衝時間。否則,當時還同樣年輕的墨修文墨修堯兄弟落在已經足夠老辣的先皇手裡,如今定王府還在不在真的是兩說了。
“如此說來……”蘇哲沉道。
清雲先生沉聲道:“定王這些年一直在抑,或者說他的心中一直在下著一盤棋。所以他可以忍下對墨景祈,對大楚皇室的仇恨。甚至是對北戎對西陵的仇恨。即使是這些年看似毫無顧忌,實際上他依然再忍耐。他需要時間來佈局,而如今…這個局顯然已經了。而戰場…往往是最容易引發出人心中最真實的一面的地方。這些年的忍耐抑一旦發…這世上除了璃兒,誰也勸不住他。”當初定王府的事可不只是墨景祈,北戎西陵或多或都有參與。何況墨家軍就是直接慘死在北戎的鐵騎之下。這麼多年,每每想到墨修堯北戎使者的心平氣和,清雲先生就覺得膽戰心驚。
“原來如此。”蘇哲嘆息道,臉上更多了一份愧疚。若不是蘇醉蝶當年出的墨家軍佈防圖,當年的事或許本不會發生。即使再惋惜唯一的孫,但是比起墨家軍冤死的數萬英靈,蘇哲只覺得自己連惋惜的資格都沒有。那些爲國征戰卻死的不明不白的將士誰又替他們惋惜?這一切,只因爲他教導無妨教導無妨啊。
看到蘇哲的神清雲先生便明白他想到了什麼。擡手拍拍他的手道:“那些事…過去了何必多想?”
蘇哲搖搖頭,只得天長嘆。
告別了清雲先生,又去探了墨小寶葉璃纔回到了定王府中。一進門就看到平日裡幾乎不召見就不出現在定王府的大小員武將們紛紛等在了園子裡。看到葉璃進來立刻涌上前來行禮。葉璃微微挑眉笑道:“各位這是怎麼了?這個時候來王府是出了什麼事麼?”
張起瀾笑道:“王妃儘管放心,王爺和王妃吩咐的事咱們都辦的妥妥哪有什麼事?”
葉璃笑道:“沒事難不各位是專程來請安的?咱們王府沒那麼多虛禮啊。既然沒事,各位就先請回吧。”
“王妃……”其他人不敢說什麼,呂近賢和張起瀾以及元裴這樣的老將卻沒這個顧忌,連忙攔住了葉璃。葉璃挑眉笑的看著他們。呂近賢被推出來道:“這個…啓稟王妃,剛纔那什麼西陵和大楚的使者同時求見王爺。咱們就想問問……王爺是個什麼意思?”這些日子他們也暗中厲兵秣馬,看上面看上的一是要一了。讓這些待得有些骨頭僵的老將們暗暗興不已。但是今天突然同時來了兩國時辰求見,這王爺的心意向著哪一邊就會預示著他們將來行方向了。
“西陵和大楚使者同時求見?”葉璃挑眉,剛剛回來倒是不知道這個消息。跟在邊的林寒了鼻子道:“屬下正想要跟王妃稟告的也是這事。是西陵使者先來的,大楚使者隨後才趕到。不過王爺先召見了大楚使者。另外,王爺請王妃回來了就過去大廳。”
葉璃含笑不語,微笑著看著圍著自己的衆人。衆人連忙退開,“王妃請。”
“那…本妃先失陪?”
“不敢耽擱王妃,王妃快請。”原來王妃也不知道,衆人無奈的嘆氣。只得目送葉璃而去眼的盼著結果了。一邊的角落裡,懷庭和韓明月正坐著下棋,韓明晰將自己掛在他們頭上的大樹上一邊觀看兩人的棋局一邊打呵欠。
“明月公子覺得打得起來麼?”懷庭淡淡問道。雖然纔來到西北不到三個月,但是西北帶給懷庭的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定王府上下的員將領普遍年輕,懷庭如今可算是年紀最大的了。而且定王爺給了他從未想過的權限和信任。懷庭曾經問過墨修堯爲何如此信任他,可以定王只是半真半假半真半假對他笑道,他並沒有信任他,他只是信任之遙而已。如果他背叛了定王府,之遙的腦袋將會立刻落地。當時之遙也在旁邊,聽了墨修堯墨修堯的話卻沒有半的不悅,彷彿就該當如此一般。
懷庭不明白這些年輕人的友誼,但是爲家家主他卻知道何爲抉擇。雖然如今定王府在天下大局中看上去並不佔優勢,但是不知爲何他就是相信如果這個天下最後只有一個勝利者的話,那一定會是定王。而家,最有利的自然是選擇最後的贏家。
“自然要打,這麼多年…就算墨家軍不想,別人也忍不住了吧。”韓明月淡淡道。這幾年賦閒在家,璃城裡沒有人針對他也沒有人對他做什麼。但是但是同樣的,也沒有人需要他做什麼,他知道因爲墨修堯已經不再信任他。
這麼多年過去,漸漸地從蘇醉蝶的迷夢中清醒過來他才明白當年爲了他那所謂的他失去了什麼。但是卻已經無法挽回了,韓明月不會自取其辱的侁取其彵的去做什麼挽回友誼的事。他了解墨修堯,墨修堯的友一旦付出只有你不背叛他也絕不會放棄你。但是一旦背叛,那邊是永世的決裂。早在當初他爲了蘇醉蝶踏出第一步開始,他們之間就已經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所以他只是如一個閒人一般的跟在弟弟邊,在他偶爾需要提點的時候提點兩句。如今…只有這個弟弟纔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韓明晰將自己如蝙蝠一般的掛在樹上,懶洋洋的道:“打不打,跟咱們有什麼關係?”他們又不用上戰場。
懷庭放下棋子,站起來笑道:“當然有關係,既然如此咱們也該準備準備了。”
韓明晰從樹上落下,看著懷庭離去的背影懷疑的問道:“咱們準備什麼?”
韓明月淺笑道:“兵馬未糧草先行,家家主是個聰明人。”
“哥……”韓明晰有些憾又擔憂的著兄長,從前大哥沉溺在蘇醉蝶的事裡就不說了。現在他已經漸漸清醒過來,大哥的才能絕對不會遜於家家主家家主,但是曾經發生的事卻決定了他在西北永無用武之地。韓明月寬的搖搖頭,淡淡笑道:“明晰…對我來說所謂王圖霸業不過是一場夢,不,我連這樣的夢都沒有做過。現在這樣沒什麼不好的……”
“定王當真不知道這一兩年是你在背後給我出主意麼?”韓明晰問道,他纔能有限也從來不怕承認自己不如人。這一兩年定王給他的許多事卻明顯明顯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這讓韓明晰不得不產生某些懷疑。韓明晰莞爾一笑,拍拍弟弟的肩膀道:“難得糊塗,走吧,先生說不定有事要你幫忙了。”
葉璃踏會客的大廳時大楚的使臣還沒有離開,而西陵的使臣則被安排在另一邊的花廳裡喝茶等候。走進去看到那大楚派來的使臣卻讓葉璃愣了一下愣了一下,原來也算是個人。瑜王,墨景瑜。
庶母落井下石,嬸嬸虎視眈眈,更有姊妹毀她閨譽,最終落得個退婚的下場,她的良人又該往哪裡尋?活在古代官家宅院,身不由己,就算困難重重,她也要放手一搏,把幸福生活掌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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