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小院裡，燈火初上，葉璃坐在燈下看著手中的摺子，衛藺推門進來，“王妃。”

葉璃放下摺子，點點頭道：“人怎麼樣了？”

衛藺皺眉道：“不太好，雖然上的傷不致命。但是從今早看似發起高燒來了。南疆城裡我們也找不到如沈揚先生和林大夫那樣高明的大夫。若是退不了燒只怕也活不了。”

葉璃淡淡道：“盡人事聽天命吧。讓人拿烈酒給一下，看看能不能退熱。”衛藺點點頭，有些不解的道：“那人也不是什麼好人，王妃何必費心救？”

葉璃淡笑道：“這次的事，到底是糟了無妄之災。何況，棲霞公主這人確實惹人討厭，卻也罪不至死。另外…是終究是南詔王的親妹妹。若是我不在南京城中自然也就算了，既然在此看在南詔王的面子上也要略盡人事。”

衛藺這才瞭然，點頭道：“屬下明白了。”無論如何，王妃救了棲霞公主，南詔王就要承這份。

“黎王府可有什麼靜？”葉璃問道。

衛藺搖搖頭道：“暫時還沒有，黎王跟東方幽關係很僵，不許東方幽再手府中的事。另外，我們定王府中還有蒼茫山的眼線，那份名單東方幽給墨景黎了。不過…黎王妃可能也知道，墨景黎看那份名單的時候就站在墨景黎邊，只是不知道到底看到了沒有。這兩天被嚇得狠了，一直不肯說話。”

葉璃點頭道：“到底是養在深閨的子，給兩天時間吧，讓下面的人也儘快去查。葉瑩不是專門的探子，當時那種況未必回去注意那份名單，另外，把消息給大舅舅和修堯傳一份回去，讓他們自己注意一些。你去吧。”

衛藺應聲道：“屬下告退。”

葉璃這次在南京的行並不是十分低調。要辦的事不，過於的遮遮掩掩反而更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楚家也算是當年大楚有名的書香門第，如今楚家的公子來了南京，自然免不了有人要上門拜訪。葉璃一併都推給了手下去接待，旁人也只覺得這位書香門第的楚公子生倨傲，也不以爲意。名門公子多半總是有些脾氣的。

“公子，沐侯府送來了帖子。”書房門口，卓靖拿著一張帖子低聲稟告道。

葉璃送沉思中迴歸神來，挑眉問道：“什麼帖子？”

卓靖道：“三天後，南京立舉辦一年一度的賞會。沐侯府送來了一張請帖。”葉璃有些無奈的苦笑道：“推了吧，現在哪裡有心參加什麼賞會？”卓靖低聲道：“瑤姬傳來的消息，赫連真昨晚已經到了南京。三天後的賞會，墨景黎和赫連真都有可能會參加，所以纔想問問公子要不要去。”

聞言，葉璃某種劃過一冷芒，“赫連真麼…既然如此，咱們也去看看吧。”卓靖點點頭道：“是，屬下立刻去準備。”

南方的天氣比起北方較暖，不過這個時節也唯有花可堪一看了。這次的賞會自然可說的上是南京城裡秋末冬初的一大盛會。城中無論是大家公子還是閨閣千金都接到了請帖應邀參加。就連普通的尋常百姓也可以逛一逛城中滿是花的花市，抱兩盆花回去應個景。

一大早葉璃便帶著略作易容的衛藺和卓靖來到了賞會的現場，這是黎王府在南京城的一個極大的別院。拿著請帖進去，一進門就看到各種各樣的花競相爭豔，到時讓這個院子了幾分秋日的蕭瑟多了幾分彩斑斕的繁華景象。

讓葉璃有些意外的事，這次的花會居然是給葉瑩在辦，而不是一直管著黎王府的東方幽。可能是被東方幽嚇得不輕，已經過去好些日子，葉瑩的臉依然不好看。而東方幽坐在一邊神漠然，卻有些神思不屬的模樣。整個南京的貴婦千金們顯然早就習慣了東方幽那模樣，也沒人上去找不自在，只是圍著葉瑩問好說話。

葉璃找了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坐著，一邊飲者淡淡的花酒，一邊含笑彷彿漫不經心的觀賞著花卉，實則卻一直注意著葉瑩這邊的況。

衛藺在葉璃邊，低聲道：“東方幽自從嫁黎王府之後，一直不擅應酬。剛開始的時候得罪了不人，不過有墨景黎和東方蕙護著也沒人敢對如何。之後黎王府的許多事依然有棲霞公主和賢昭太妃辦。這次棲霞公主死了，賢昭太妃聽說也被氣得臥病在牀，所以才讓榮妃支持大局的。”

葉璃挑了挑眉，遠遠的看著東方幽問道：“你們說是不是變了不？”

卓靖點頭道：“卻是變了不。”從前的東方幽給人一種自以爲是其實卻什麼都不懂的覺，而現在的東方幽，即使坐在那裡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幹，卻依然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覺。只看周圍那些眷都紛紛避開到葉瑩邊去就知道了。其實葉瑩更害怕，如果可以的話，只怕葉瑩早就站起來跑了，一刻也不願意跟東方幽相。

“這才半年都不到，這人也變得太多了。”衛藺有些不可思議的道。不是說人不能改變，而是東方幽這種改變可以說得上是完全的兩個極端了。到底得有多麼的變態才能突然之間改變這麼多。

葉璃也有些嘆息，“之一字……咱們這些外人怎麼能說的清楚？”

“墨景黎來了……”卓靖低聲道。

葉璃擡頭，果然看到不遠墨景黎在一羣侍衛的簇擁下浩浩而來。與墨景黎並肩而行的是一個穿著中原服飾但是形模樣卻明顯有些迥異與中原人的五十多歲的男子。雖然葉璃並沒有真正見過赫連真，卻也明白，和墨景黎走在一起的這個男人必然就是赫連真無疑。看兩人臉上的神，很顯然結盟的事就算還沒談定，應該也差不多了。

葉璃微微蹙眉，雖然墨修堯雄心的想要將三家聯軍一網打盡，但是葉璃看來還是有些冒險了。就在來到江南的時候都還在考慮要不要設法破壞這次結盟。只是最後基於對墨修堯的信任還是按捺下了這份想法。

葉璃這邊著墨景黎等人，墨景黎那邊自然也看到了葉璃三人。葉璃一白雖然比站在後的卓靖和衛藺矮了一些。但是那容貌氣勢卻遠非兩人能比。如此翩翩公子，若是見過必然不會忘記，墨景黎看了一眼不由得皺了皺眉，問道：“那是什麼人？”

墨景黎邊的侍衛也都是尋常侍衛，怎麼會知道一個從未蒙面的青年公子的份，其中一人低聲告了聲罪，反離開去查葉璃的份去了。

葉璃對自己的喬裝頗有信心，見墨景黎盯著自己這邊打量也不迴避。大大方方的上前一步拱手笑道：“雲州楚君唯見過攝政王。”

聽到雲州二字，墨景黎不由得皺了下眉。天下人提起雲州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它華天寶，富饒堪比江南。而是雲州徐家，墨景黎雖然不知道楚君唯是誰，卻還記得徐家大夫人的孃家是姓楚的，而且楚姓也是雲州的大姓和族，挑眉道：“原來是楚公子，不知徐家大公子與楚公子怎麼稱呼？”

葉璃含笑道：“王爺客氣了。徐家大夫人的父親與在下的祖父是堂兄弟。算起來，勉強也可稱呼徐大公子一聲表兄。”這關係，說起來似乎不遠，但是算起來卻也不近。徐家族人不多，但是楚家卻是雲州極爲龐大的家族，家中主家旁支，正房偏方算起來，沒有一千也有好幾百。而且，徐家大夫人並沒有嫡親的兄弟姐妹，嫁徐家以後與楚家的關係也不算切，所以，楚君唯的這個份要與徐家攀什麼關係卻也有些勉強了。

墨景黎點點頭打量著葉璃，將原本那淡淡的悉跑到了腦後。徐大夫人家的親戚，與徐清塵有幾分想象自然是不足爲奇了，“楚家世居雲州，楚公子怎麼想起來江南了？”

葉璃垂眸，笑容有些苦，淡淡道：“在下雖然是嫡子，卻是旁支，而且如今雲州…”搖了搖頭，彷彿嘆息，“在下留在雲州也沒什麼意思。所以纔想著來江南看看。也算是遊歷罷了。有勞王爺過問。”墨景黎打量了他好一會兒，也沒有察覺什麼不對，這才點頭道：“既然如此，還楚公子盡興。楚家也是大楚名門，公子若是有意留在南京，爲大楚盡一份心，過兩天不妨到攝政王府來一趟，你我再談？”

葉璃一怔，倒是沒想到墨景黎居然會對起了招攬之意。只是招攬的到底是楚君唯這個人還是他後的楚家就值得商榷了。雖然無意朝爲，但是葉璃依然做出寵若驚的模樣，拱手道：“多謝王爺，過些日子，在下一定登門拜訪。”

還有赫連真在，墨景黎自然也不可能關注葉璃太久。點了點頭便陪著赫連真往園中走去。倒是赫連真回頭有些疑的了葉璃三人一眼，笑問道：“那位楚公子看來十分不凡，沒想到大楚除了徐家那位神仙公子，還有如此俊秀的人。”

墨景黎無意多談，淡淡笑道：“楚家那是大楚名門，歷代驚才絕豔的人也是出過不的。泱泱大楚，怎麼會只有徐家的公子出類拔萃？”

赫連真淡笑不語，回頭又往後看了一眼。看到那俊公子同樣也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自己，不知怎麼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不安的覺。再去看時，卻見那楚公子已經帶著兩名侍衛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滿是花的花園中，最中央是一出四面敞風的閣樓。二樓上，墨景黎與赫連真相對而坐。赫連真喝了一口花酒，不由得皺眉道：“你們中原的酒，香倒是香，卻也太沒有酒味兒了。”北戎人喜好烈酒，花酒這樣的酒自然是不了他們的眼。

墨景黎也不在意，神淡然的淺酌著酒，笑道：“烈酒有烈酒的好，這花酒卻也有花酒的妙。這酒卻是需要細品的。”雖然雙方對於結盟各自在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共識，但是在心底卻依然對對方很有些不屑一顧的意思。北戎人看不上中原人的惺惺作態，中原人也同樣看不上北戎人的蠻夷做派。

赫連真放下酒杯，皺了皺眉，看相墨景黎道：“之前在下的提議，不知道黎王考慮的怎麼樣了？”墨景黎沉不語，倒不是他故意想要調赫連真的胃口，赫連真的提議墨景黎自然也有心之，但是要真正跟定王府全面開戰，卻不是那麼容易決定了。即使是現在墨景黎早已將整個江南牢牢握在手中，他也不敢保證如果自己要跟定王府開戰，滿朝文武到底有多人會支持他。

看著墨景黎猶豫不決的模樣，赫連鵬便知道墨景黎並非不心，而是他給出的餌還不夠大。以墨景黎的心，只要足夠大他是絕不會考慮是和定王府爲敵還是和老天爺爲敵的。

沉默了片刻，赫連真沉聲道：“黎王，實不相瞞，在下來南京之前還去見過一次西陵鎮南王。”墨景黎一怔，瞇了下眼看著赫連真道：“赫連將軍是什麼意思？”

赫連真笑道：“這次在下是真心想要與黎王和鎮南王結盟的。而且在下已經說了鎮南王，只要黎王願意結盟出兵，鎮南王可以讓出一部分的利益……。”

聞言，墨景黎眼神微閃。面卻並未改變，反而冷笑一聲道：“真心結盟？只怕是北戎被定王府打得不住了吧？”赫連真眼中閃過一怒氣，卻又在瞬間了回去，盯著墨景黎道：“目前與定王府的戰事北戎確實略居下方不錯，但是黎王說不了了卻也未必。我北戎兵強馬壯，即使現在大楚境也還有將近百萬兵馬。北戎國的援兵也可隨時趕到。更何況…我北戎敗了對黎王有什麼好？”

墨景黎臉很是難看，若是北戎被墨修堯趕出了北方，只怕定王府的實力會越發的強大。而且從此定王府佔據整個北方地區也算是名正言順了。畢竟，定王府已經和大楚離關係了。大楚將北方丟給了北戎和北境，然後定王府平了北境趕走了北戎。這些地方自然和大楚和墨景黎沒什麼關係了。

沉默了良久，墨景黎沉聲道：“與北戎和西陵結盟，大楚朝堂上下只怕無人會同意。”這也是墨景黎最擔心的事。西陵和北戎佔了大楚的土地，大楚朝廷不驅逐敵寇，恢復河山。反而更北戎和西陵結盟與墨家軍爲敵，實在是有些引人詬病。

赫連真哈哈笑道：“這些許小事，在想相信必然攔不住黎王的。只看黎王…到底想不想打敗墨修堯，滅了定王府。”

墨景黎沉默著，腦海裡卻早已經轉的飛快。他自然想要打敗墨修堯，從小到大他做夢都想要狠狠地將墨修堯踩在腳下。即使他現在的份地位早已經毫不遜於墨修堯，但是在他面前去依然彷彿低了一等一般。所以他總是著有一天能夠真正的將墨修堯踩在腳下，能夠搶回所有原本應該屬於自己的一切。

如果北戎真的被墨修堯打敗了，雷振霆年事已高，看起來雷騰風也不像是能夠爲，墨修堯的對手的樣子，只怕雷振霆一去西陵就要敗在墨修堯的手上。到時候自己獨木難支卻是永遠也沒有翻牌的機會了……而現在，如果三家聯軍齊齊的大兵境。墨修堯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絕對無法同時抵抗三國兩三百萬的大軍。那麼/勝算還是很高的。

赫連真笑看著墨景黎時而猶豫時而糾結的模樣，含笑道：“鎮南王已經承諾。只要黎王同意出兵，他會立刻他的人馬撤出廣陵城以及一路向北的四個州。既算是給黎王的誠意，也好讓黎王的兵馬可以放心通過。黎王覺得如何？”

墨景黎的握著手中的酒杯，就連泛著清香的花酒撒到了手上也沒有發覺。

“黎王何必如此猶豫不決？等到你們三方打敗了定王府，大楚也可以還都楚京，所有黎王殿下失去的都會回來，甚至，黎王殿下還能得到更多。”赫連真定定的盯著墨景黎，口中不停的說道。

墨景黎咬牙，眼中閃過一狠絕，沉聲道：“好，本王答應赫連將軍便是。大楚…不日便出兵北進！”

赫連鵬大喜，也顧不上不喜杯中寡淡的花酒，舉杯笑道：“既然如此，先祝我軍馬到功，一舉消滅墨家軍？”墨景黎沉默不語，只是一仰頭狠狠地將杯中酒盡數倒口中。看著他這模樣，赫連真終於放聲大笑起來。

花園裡，彩繽紛姿態各異的花叢中，無數的公子王孫才子佳人正在園中詩作對，笑語連篇。葉璃執筆在宣紙上題下了一首賦花的詩詞。

“颯颯西風滿院載，蕊寒香冷蝶難來。

他年我若爲青帝，報與桃花一開。”

慢慢的落下最後一筆，耳邊便傳來了赫連真志得意滿的笑聲，葉璃擱筆淡淡笑道：“看來是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