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下，李旭、獨孤林、羅士信帶領八千餘名弟兄向突厥人發起了反擊。敵軍的數量是他們的十倍，但大隋將士毫無懼。不能讓強盜們這樣輕鬆的溜走，如果不給之以教訓，他們永遠不會記得疼痛。中原自古就不是一塊誰逮到都可以咬一口的，那些居心叵測的蟊賊，那些貪婪無度的強盜，早晚要爲其行爲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代價。

始畢可汗麾下的狼騎戰鬥力比尋常牧人高出一大截，經過最初的慌後，他們很快在大小葉護、伯克、訇、裴羅、達幹、小箭們的號令下恢復戰鬥陣型，一邊用弓箭向兩側山樑上衝下來的伏兵反擊，一邊快速跑向遠的谷口。（注1）

山谷中地形狹窄，不利於突厥大隊兵馬展開，且隋軍佔據地利之便。而山谷外的平原則是理想的騎兵戰場，七萬狼騎，足以把不到一萬人的伏兵踏得碎骨。

“想走，沒那麼容易！”李旭快速揮舞令旗。“嗚－嗚－嗚！”角聲宛若呼嘯龍，伏兵放下弓箭，擡起邊的巖石。

大塊大塊的巖石被伏兵推下了山坡，一部分中途便被叢生的野樹擋住，濺起無數枯枝敗葉。還有一部分則直接滾了敵羣，將突厥士卒砸得人仰馬翻。山谷最窄的石塊準備組多，因此也砸得最狠。轉眼間就有四百多狼騎被砸癱在地上，生生擋住了他們自己人的去路。

“下馬，大汗有令，下馬迎戰！”傳令兵在山坡上來回奔跑，喊得聲嘶力竭。地面上的石塊和越來越多，騎在馬上反而沒有步行跑得快。發現去路被壅塞後，突厥人只得跳下戰馬去清理道路。山上飛下來的羽箭則毫不留地將那些作遲緩的傢伙死，用他們的給障礙再增添一層厚度。

“下馬，下馬，大汗有令，分兵反擊！”又付出了數百條命後，心存僥倖的突厥人不得不調整戰，一部分人繼續冒著箭雨疏通道路，另一部分人跳下馬背，持刀殺上山樑。

他們不敢回頭退出山谷，傳說中的各地勤王兵馬正陸續趕來，在山谷外多耽誤一天，都有可能再沒有回到草原的機會。他們也不敢向敵軍投降，一個半月來，他們造的殺孽太多了，自知不會得到憐憫。

伏兵們佔據了地利之便，但人數上和對方相差甚遠。很快，羽箭的目標就不得不從谷底移到半山腰，並且在個別突前位置，郡兵們已經和衝上來的部族武士開始了搏。

搏戰是羅士信的最，比起躲在帥旗下調度全軍，他更喜歡這種面對面的廝殺。尤其是面對長得和自己一點沒有相似之的突厥人，砍殺起來格外順手。羅士信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種與異族之間的爭鬥，如果是在中原，將太多敵人送去見閻王后，他不得要挨張須陀或秦叔寶一頓數落。就連與他年齡差不多大小李旭，都每每板起臉來告訴他做殺孽。但與異族作戰時不一樣，自從大軍過了忻州，李旭就沒對他濫殺的行爲說過一個字。而秦叔寶所爲更甚，雖然其因爲部傷無法參與最後一戰，卻再三叮囑羅士信，要他除惡務盡，一定要讓突厥人這輩子都不敢南。

“世已經來了！如果讓突厥人毫髮無損地退走。下次他們打進來時，整個中原就萬劫不復！”臨與大夥告別前，秦叔寶曾經憂心忡忡地說道。萬劫不復這個詞羅士信懂，在崞縣周圍，他曾經親自查看了那些被突厥人洗劫過後的村莊。比任何他能想到的況都淒涼，碩大的村落就像整個從人間墜了地獄般，不再見任何活人。偶爾能聽見幾聲慘，那是失去了主人的野狗在爲一已經腐爛的打架。這些的眼睛都變了綠，彷彿一團團飄著的鬼火。

一團鬼火飄然而至，那是名突厥人的將領。頭盔上飾著兩狐貍尾的裴羅帶領百餘名部族武士衝到了羅士信近前，試圖搶佔這塊卡在山谷梗嗓的坡地。此人高只有七尺出頭，肩膀卻足有四尺寬，長著一雙眼泡，眼珠像狼一樣發出淡淡的藍。他的嚎聲也像狼一般，淒厲而綿長。郡兵們從來沒見過長這樣的人類，心裡有些張，倉猝發出的羽箭被突厥裴羅用皮盾一撥，先後落向了地面。

“啊―――嗷！”突厥裴羅大聲嚎，同時用彎刀擊打皮盾，發出咚咚的響聲。百餘名衝到郡兵前的部族武士踏著鼓點，快速前撲。郡兵們持槊刺，十幾名武士被長槊貫，當場氣絕。剩下的則用刀推偏槊鋒，嚎著撲郡兵當中。

長槊從四面刺來，將幾名衝得太快的部族武士捅了馬蜂窩。發出糝人的嘶嘶聲，四下飛濺。同時，郡兵們的陣型也出現了空隙，幾名材碩壯的武士在空檔中揮刀，砍出數重浪。

“保持陣型，第一排後退，第二排向前！”羅士信大喝，提醒弟兄們注意彼此之間的配合。他手中的步槊如一條烏龍般四下游走，將撲進來的部族武士一個個變挑出去。但跑過來的突厥人越來越多，一個個捨生忘死，數息之間，竟得郡兵們後退了十幾步。

“啊――嗷――嗷！”突厥裴羅仰面朝天，於火中出紅的牙齒。他手中的彎刀和皮盾互相擊打不停，就像一面戰鼓，調整著部屬們的士氣和進攻節奏。羅士信的視線被他的行所吸引，角撇了撇，迅速從一部族武士的上出長槊，然後單手力一揮，把丈八長槊當作投矛擲了出去。

長槊在空中發出憤怒的呼嘯，正喊得興起的突厥裴羅聽見麾下士卒的驚呼聲，趕舉盾自救。槊鋒擊中盾面，就像撕紙一樣將厚厚的生牛皮撕破，然後繼續向前，著突厥裴羅的手臂，刺中他的前，穿兩層皮甲、、肋骨、脊背，將他推倒，生生釘在了地上。

“啊――！”喊聲嘎然而止。帶著滿臉的難以置信，突厥裴羅雙手握住已經刺穿自己的槊幹，拼命掙扎。黑的順著他的、鼻孔和耳朵汩汩而出，將邊的枯枝敗葉染得通紅。

“槊來！”羅士信張手，他的親兵立刻遞上另一桿木長槊。瞄都不瞄，羅士信將手中長槊向另一名著相對華麗的突厥人擲過去。長槊在無數人的注視下飛躍二十幾步的距離，將目標擊得快速後退，然後撞上一枯樹，將人的和樹幹牢牢連在一起。

“啊！”突厥武士的嚎變了驚呼。彈指之間兩名將領戰死，極大地打擊了他們的士氣。趁著敵軍進攻節奏被打的功夫，羅士信用腳尖挑起一把彎刀，然後他一手持著親兵遞上來的長槊，另一手持刀，吶喊著越衆而出。

“把強盜打下去！”羅士信大，長槊一記橫掃，將三名驚惶失措的部族武士砸滾地葫蘆。跟著，他一記斜劈，彎刀正砍中從側面衝上來的一名敵手。毫無鋒利可言的刀刃順著對方的下一直拖到小腹，生生鋸碎了所有護甲和皮，將肚子裡的容全部了出來。

突厥武士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跟著是一深靈魂的寒冷。在倒地的瞬間，他本能地彎下脖頸，看見自己的五腹六髒冒著熱氣向外滾。一個多月前，他曾經用類似的方法殺過一名玩膩了的中原人，看著人在泊中翻滾掙扎，哈哈大笑。今天，他突然聽見了自己的笑聲，縈縈擾擾在天空中傳來，彷彿是當日的迴音，一直沒有飄散。

全上下最後一力氣快速隨著流乾，捲髮碧眼的突厥武士停止了呼吸。原來殺人放火是要付出代價的，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可惜時機已經錯過，沒有人再聽他的懺悔。

踏過敵人或者自己人的鮮，羅士信找上了另外一名對手。那個突厥武士年齡很小，四下裡的火清楚地照見他還顯稀疏的鬍鬚。看到羅士信兇神惡煞般的模樣，武士顯然害怕了。“不是我，我什麼都沒有做！”在本能的驅使下，他一邊後退，一邊用突厥語扯謊。但對方顯然不懂得突厥語，並且，目一直盯著他的腰。那裡別一個漂亮的香囊，通常是中原給他們未來夫婿做的，針針線線都充滿義。可惜上面的鴛鴦曾經被染過，突厥武士子疏，想著將其帶回草原送給自己的人，卻不願意將漬花點時間洗乾淨。

羅士信左手的長槊就從香囊上刺進去，將兩重跡疊在一。“娘！”年青的突厥武士地跪倒，順著山坡滾落。最後這個詞，羅士信聽懂了。他的腳步頓了頓，停止對敵人的追殺，了自家隊伍當中。

在郡兵的們反擊下，失去首領的部族武士紛紛後退。羅士信揮舞著已經砍出豁口的彎刀，命令麾下弟兄恢復陣型。幾名突厥武士退得稍慢，郡兵們列著整齊的方陣過去，刀槊並舉，頃刻之間將他們變了碎片。

沒等郡兵們爲局部的勝利歡呼，另一夥部族武士替下潰兵，逆著坡勢不要命地殺上。敵我雙方都放棄了戰馬，完全憑各自的技巧和勇氣對衝。羅士信迎住一名手持鐵斧的突厥人，用一連串快速直刺得對方無法靠前。以力氣見長的突厥武士無法靠近羅士信邊，只能被地隔擋防。幾招過後，他腦門上便冒了汗，肩窩，兩肋和上也先後冒出了花。

“呀－呀－呀！”全上下多傷的突厥伯克發了蠻橫，用肩膀捱了羅士信一槊，然後快速擰，將右手的鐵斧砍向槊桿。他有十足的把握將槊幹擊斷，擊斷槊幹後，就可以用斧頭對付敵將的雙手。

“咚！”鋒利的斧刃毫無花巧地砍中了目標，預想中的斷裂聲卻沒有傳來。“啊――！”突厥伯克口中發出殺豬般的慘，兩支胳膊全部垂了下去。羅士信居然在最後一刻選擇了棄槊，導致突厥伯克雷霆萬鈞般的一擊大部分都砸空，斧頭上巨大的慣拉傷了持斧著自己的肩，而長槊被磕飛的一瞬間，落槊幹上的力量傳到了槊鋒，挑廢了突厥伯克的另一條肩膀。

“我讓你！”羅士信山前一步，斗大的拳頭徑直砸在突厥伯克的鼻樑上。黑夜中，頸骨斷裂的聲音是如此清晰，幾乎過了四下裡的吶喊。“我讓你跑來佔便宜！”羅士信右拳收回，左拳又到，將突厥伯克彎向後背的腦袋再度砸橫。跟著，他從地上撿起對方大斧，一斧子將突厥伯克的人頭砍下來，用腳遠遠地踢了出去。

“欺我中原無人是不？”羅士信揮斧，將一名突厥武士連人帶刀砍兩段。“欺我朝廷不頂事是不？”他不需要別人回答，只需要那些侵者付出其應該付出的代價。有名牧人拋出套索，纏住了他的雙臂。羅士信用力猛地一扯，將牧人直接拉到了自己邊，掄起斧子平拍下去，將牧人的腦袋直接拍進了腔。

“想佔便宜，除非我中原的男人全部死了！”羅士信高高地舉起搶來的戰斧，“弟兄們，給強盜點兒看看！”他的吶喊在羣山間迴盪，一瞬間，彷彿遠的長城和近的山巖都活了過來，舉臂相應。

中原的確面臨著很多憂，中原朝廷的確不人意。但那都不是外敵可侵的理由。只要有一半個男兒在，那些強盜所施予的，早晚都是倍的回報到他們自己上。

這是寫進了長城，寫進了山川河流中的誓言。不只是羅士信，所有流淌著華夏脈者共同的誓言。

唱在青史當中，夢也聽見，醒也聽見。

注1：突厥語，“葉護”乃一部族中之分部之長，“伯克”爲貴胄子弟、“訇”、“裴羅”皆爲將軍。“達幹”，又爲大箭，地位類似中原兵制中的校尉。小箭，十人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