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的佩劍和來護兒的威對於營兵馬的作用遠比其對雄武營將士來得大。特別是發現來護兒和宇文士及後還跟著五千援軍的時候,很多營兵士主放下了武,讓開了一刻鐘前他們還要誓死保衛的營門。
雄武營弟兄發出了一陣歡呼,蜂擁而。“皇上答應給大夥主持公道了,宇文將軍要大義滅親!”後趕來的弟兄們快速將這個好消息傳給了先前堵在營大門口的袍澤。儘管帶著幾分不信任,秦行師還是主還了兵馬指揮權。有楊廣的天子佩劍和來護兒的親口保證在,不由得他不選擇妥協。
“你和崔督尉帶領本部弟兄們圍住營,沒我的命令,逃出來一個就殺一個!”宇文士及掃了一眼秦行師,故意把命令聲提高了幾分。安軍心爲重,至於秦行師先前的舉是否違反了軍律,他沒時間去追究。
“張督尉,你點五百弟兄跟我進營拿人,有違抗者,格殺勿論!”支開了崔潛和秦行師,宇文士及又把頭轉向了張秀,目中充滿期盼。他需要後者的全力配合,宇文家能否過眼前這道關口,就看張秀是否會做。
不辜負他的暗示,張秀在本部兵馬中,儘量點了與宇文家瓜葛不大,並且對自家主帥極其忠心者。其中有四十幾人甚至爲張秀親自招攬來的故鄉子弟。他們都是了李旭和張秀二人故事激勵而來軍中謀取功名者。他們看到過將軍的錦袍,還沒看到過錦袍下藏的漬和污垢。
“來老將軍,請捧天子劍營宣佈陛下的旨意!”待張秀從容地整理好隊形後,宇文士及先向來護兒抱了抱拳,跟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嗯。也好!”來護兒點點頭,大步走營深。看到他懷中所抱的天子劍,很多軍帶頭跪倒。張秀則據營中衆人鎧甲上的標記,命人將職別高於校尉者一一架起來,押在隊伍的最後。
看見宇文士及親自領軍營捉人,化及和智及兄弟兩個頓時也沒了主心骨。他們知道大勢已去,不敢螳臂當車,乖乖地在中軍擺開了香案。
“據忠心將士舉報,宇文化及、智及兄弟勾結個別營將領,賣糧資敵。聖上口諭,著水師大都督來護兒、雄武營統領宇文士及擒拿所有相牽連者,立刻押解進宮,由陛下親自審問!”來護兒利落地轉述完了楊廣的口諭,雙手托起天子佩劍,高高地舉國了頭頂。
“不可能,難道父親沒在陛下面前求下來麼?”宇文智及嚇得一,整個人癱倒在了香案前。沒等繼續狡辯,他的聲音立刻被一大堆喊冤聲給吞沒,“冤枉,來老將軍,我們不知!”“我是冤枉的!”其他混在軍中撈功名的紈絝子弟們立刻失去了追殺趙子銘時的跋扈勁頭,一個個哭天搶地,乾嚎不止。
“陛下既然說他會親自審問,自然不會冤枉了一個無辜!”來護兒實在看不慣這些子侄輩們的窩囊相,冷哼了一聲,把天子劍放在了香案上,轉出帳。藉著送上門來的機會狠狠打擊了宇文家一下,實在令他心愉快。但既然宇文士及還能得到楊廣的信任,來護兒就不想把事做得太絕。所以他刻意先行一步,以免親眼目睹宇文家兄弟相殘而使雙方難堪。
“將校尉以上的人都綁了,押解進宮。其他人關在營,隨時聽候傳訊!”宇文士及臉冷如冰霜,嚨裡發出來的聲音也不帶半分。聽到主將的命令,張秀帶人快速撲上,將還趴在地上喊冤的將領們一個挨一個拉起來,繩捆索綁。
“冤枉。我們冤枉!”二十幾名校尉,十幾名別將、督尉、參軍個個淚流滿面。他們不敢反抗,任由張秀的親兵牽羊一般將自己捆好,牽出中軍。有人步子邁得稍微慢了,立即遭到雄武營弟兄們一頓拳打腳踢。
“讓你們砍死吳校尉!”“讓你們追殺趙參軍!”“讓你們穿得鎧甲比咱們好!”很多人趁機公報私仇,將被綁者打得鼻青臉腫。
看到邊的同僚陸續被綁走,宇文智及心中害怕,向前匍匐幾步,一把抱住宇文士及的雙,“二哥,二哥救命。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聽見親弟弟的哭聲,宇文士及再也繃不住臉,眼淚滾滾而落。“你還知道錯了!整個宇文家都被你們兩個害慘了。阿爺此時還在陛下面前賠罪,這賣國求榮的罪行,又豈是隨隨便便可寬恕的!”
宇文智及平素最討厭自己的二哥羅嗦,此刻不敢還,只是抱著對方的大一個勁兒地哀哭。宇文化及卻很兒,上前推了他一把,大聲呵斥道,“哭什麼,你哭,他就有膽子幫你麼?咱們兩個死了,宇文家正出的從此就剩下了他一個,他現在不落井下石,你就該唸佛了,還癡心妄想他來救你!”
“大哥說得哪裡話來,我剛聽到此事,恨不得用自己的命爲你二人頂罪!”宇文士及抹了把淚,哽咽著申辯。
“事實上,最後卻是你來捉我二人歸案!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除了智及和我,以及咱們宇文家的幾個親兵,沒有其他人涉案。你儘管抓我兩個去差,別難爲我麾下弟兄!”宇文化及不肯聽弟弟解釋,背過雙手,大步走到張秀面前,“綁吧,張督尉。恭喜你又立了一大功!”
“末將多有得罪!”張秀先向宇文化及施了個禮,然後親自捧著一繩子,站到了認罪者背後。他的材遠遠沒有宇文化及高,幾乎要翹起腳來才能將繩子擺正。在把繩子穿過宇文化及腋窩下的一瞬間,張秀以極低的聲音衝著宇文化及耳朵嘀咕道:“懋叔唆使,鄭旅率牽線。你只是人蠱!”
說罷,他快速將頭從宇文化及耳邊撤開,衝著所有人大喊道:“大夥剛剛死裡逃生,按理,張某不該爲難諸位。但上命在,不敢有違。諸位放心,皇上是有道明君。大夥見了他儘管實話實說,切莫胡攀扯!”
“哼,你以爲我等是那民間潑婦!”宇文化及冷哼了一聲,大步走向帳門。在轉的瞬間,他用靴跟重重踩了張秀一腳。
痛楚隨著狂喜一道涌上了張秀的腦門,他知道宇文化及聽懂了自己的暗示。將捆綁其他將領的差事給了麾下一名校尉,帶著自己的絕對嫡系走了中軍側後的另一個皮帳。
宇文家嫡系專用的議事皮帳,幾個家族的心腹死士正作一團。看到張秀進,他們立刻圍攏了上來。“張督尉,你可得跟二公子說一聲,讓他救世子一救!”宇文化及的遠房叔叔,也是他的幕僚宇文懋率先說道。因爲平素走頻繁,他跟張秀混得很,知道對方是家主親自收服的親信,關鍵時刻可以引爲後援。
“小聲,別讓外邊的人聽見。國公爺被皇上留下做人質了,二公子也不好輕舉妄。他讓我問你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都有誰參與?多人知道詳?”張秀謹慎地四下看了看,先命令自己的親信把住帳口,然後以極低的聲音追問。
“說來話長,開始大夥以爲守不住這裡,就奉國公爺的命令給自家謀個出路!”宇文懋不敢瞞,用蚊蚋大小的聲音彙報。
“長話短說,就咱們一家麼。朝中其他大臣呢?”張秀皺了皺眉,催促。
“開始換了十個平安令。裴大人給牽的頭,虞大人也有份。但他們老巨猾,都沒派心腹參加易。後來二公子進了城,他們就建議大夥停手。可突厥人開出的價錢實在,三公子抵不……。”
“荒唐,假如突厥人讓你開城門,你們也幹?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不知會二公子?讓我們連個照應都沒法做!”儘管事先猜到了,張秀還是爲這筆易而震驚。裴寂,虞世基,再加上一個宇文述,這三個人皆是眼前大隋文武之中的領軍人,國之干城。但危難面前,他們想到的卻是如何出賣大隋來換取自家的平安。
他到心底一陣寒,臉上卻不得不帶著和善的微笑。這是當年宇文述親自“傳授”給他的絕技,引他恩師楊夫子與和李旭之間關係的那天,宇文述臉上帶著的是同樣的笑容,看起來是一樣的可以信賴。
“哪會呢?咱們只管賣東西,不開城門!”宇文家族的另一位遠親宇文傑見張秀一幅有竹的模樣,心大定,嬉皮笑臉地回答。“老爺和世子最初也是一番好心,準備給大夥留條活路。至於二公子和你,老爺特意叮囑過,說二公子心太善,不適合做這些事!”
“唉,早讓二公子與我知曉,也不會出這麼大子。雄武營的人怎麼知道的況,盜走了什麼證據?”張秀跺了跺腳,故作懊惱地抱怨。
“是個賬冊,本來要銷燬的,結果不知道雄武營的那幾個人從哪得來的消息,竟然敢上門來。不過他們也沒佔到什麼便宜,來了二十幾人,只活著逃走了三個去!”
“逃走一個都是麻煩。傑叔,你去把咱們家所有知的人找來,大夥在這個皮帳裡扮作我的親兵,待來護兒走遠後,我帶你們悄悄離開!”
“世子做事一向小心,知的人差不多都在這裡了。還有幾個小兵,稀裡糊塗的,被抓到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張督尉犯不到替他們心。”宇文懋接過話頭,主彙報。能逃出營,大夥就不愁找到活路。宇文家的知故舊遍天下,出去蟄伏一段時間,回來後大夥照樣趾高氣揚。
“既然如此,大夥準備換服。傑叔,親衛中有個鄭信的旅率,你把他也找來,二公子特意吩咐帶他一道走!”張秀點點頭,又道。
“我馬上去,謝張將軍費心!”宇文傑連連答應著,閃走出了帳門。“張秀這小子識像,不枉老爺當年栽培他一次。”得意洋洋地想著,他走到親兵們的軍帳,從中出了忐忑不安的旅率鄭信,拉著他一道去找張秀覆命。
“張督尉找我做什麼?”旅率鄭信一臉茫然,狐疑地問。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親兵旅率,算不上宇文士及的心腹,從來沒參與過家族中的機事。方纔來護兒營捉人,所有底層士卒都躲了軍帳。作爲一名小小的旅率,他也老老實實地呆在自己的營帳,唯恐稍有不慎便引火燒。
很多飛來橫禍出現時往往不帶任何端倪。“不該問就別問,二公子親自點的你!”宇文傑驕傲地回了一句,同時加快了腳步。能被二公子看中的人,有幾個不飛黃騰達?想那張秀,起初不過是名小卒,幾年之間便做到了五品武職。要是二公子親自點我的名…。做著夢,他不覺又回到了先前的軍帳。
站在門口的張秀等得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見二人回來,皺著眉頭命令,“趕快進去換服,天亮之前必須上路,否則就來不及了!”
“哎,哎,煩勞大人久等!”在張秀面前的宇文傑馬上又換了另一份神態,卑躬屈膝地答應。皮帳裡已經沒有了其他人,幾個張秀的親兵捧著兩套服在等。不敢過分勞煩對方,宇文傑和鄭信從親兵手裡接過服,手忙腳地向上套。
剛從親兵上下來的服還帶著溫,起來暖暖的。只是小了些,口稍嫌繃。宇文傑用力扯了扯,卻發覺上的有些不對,他藉著帳子中間的火把又仔細看了看,眼的是一團。
接著,一柄刀尖從舊的跡冒出來,給服上再添一抹殷紅。宇文傑覺到全的力氣慢慢消失,彌留之際,他不甘心地扭過頭,看見張秀倒揹著手,施施然離開了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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