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楊廣突然昏倒，在旁邊爲他添茶送水的文公公嚇得魂飛魄散。三步兩步衝上前，將“聖明天子”抱在懷裡，一邊替他捶背，一邊命人速去傳醫。

皇宮之，每天都有醫當值。聽聞皇帝陛下暈倒，駭得腳都了，被前來奏事的獨孤林和宇文士及二人的攙扶著，才連滾帶爬地趕到書房。衆文武在醫的指導下找來龍牀將楊廣放平，捶背、針刺艾灸好一陣忙，終於把楊廣從鬼門關扯回了頭。

“張老將軍不會戰死，你等一定是弄錯了。”從昏迷中被救醒後，楊廣先是落淚不止。獨自傷心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打起神，對聞訊趕過來探的文武百們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對，對，這消息今天才從東都送來的，還沒經過覈實，想必是有人弄錯了。陛下不要擔心，臣立刻派人去查明真相！”虞世基不忍讓楊廣繼續難過，趕順著他的口風敷衍。

“肯定是弄錯了，張老將軍邊有秦叔寶和羅士信保護，他二人都是當世罕見的勇將，怎麼會任老將軍被賊寇所傷？弄錯了，你傳朕的旨，東都把虛報軍的那個傢伙斬首示衆，快去，快去！”楊廣蒼白的臉上出一“純真”的笑容，聲嘶力竭地命令。“臣立刻就去擬旨。這些缺心機的傢伙，就知道危言聳聽！”虞世基抹了把眼淚，哽咽著答應。剛纔那一瞬，他覺到自己的主心骨幾乎都被走。不像其他權臣那樣樹大深，虞家來自早已灰飛煙滅的南陳。全憑著楊廣的信任，他才能權傾朝野。如果此刻楊廣駕崩了，虞家的榮華富貴也必然要隨風而去。

“陛下請節哀，張老將軍的確陣亡了！”沒等虞世基出門，大將軍來護兒湊到病榻前，很不講面地把楊廣的幻想砸了個稀爛。““不可能，張老將軍不會死！”楊廣抓起侍抓起侍手中的藥碗，連同裡面的湯水一道砸向了來護兒，“你這狠心賊，咒張老將軍死幹什麼？他和你同殿稱臣多年，一直未曾得罪過你。你又何必這樣恨他，這樣咒他！”

剎那之間，楊廣蒼白的臉變得鐵青。眉倒著豎起，目冷得像一把刀，恨不得能直接刺進來護兒膛。他拒絕相信張須馱的死訊。當今大隋，若論用兵打仗的本事，幾乎無人在張須陀之右。如果瓦崗軍連張須陀都能擊殺，朝野還有哪個能保得了大隋的天下。

來護兒沒有閃避，被藥碗正砸中肩頭。他直地跪倒，任冒著熱氣的藥滴滴答答順著自己的袖口向下淌。“陛下如果不信，可以問問宇文將軍和獨孤將軍，他們兩個早就想把這個消息啓奏給陛下，但一直得到陛下的召見！”

楊廣的目從宇文士及和獨孤林臉上掃過，從二人臉上悲憤的神中看到了答案。“你們都串通好了來愚弄朕。你們想出去建功立業，朕不上你們的當！”他笑了笑，慘然道。張開，一口鮮噴到了龍袍上。

“陛下，陛下！”所有文武都嚇得臉煞白，連聲呼喚。

“給朕，給朕拿一碗茶來漱漱口！”楊廣吐掉口中的，發出一聲哀鳴，“天不佑大隋，人能奈何！你們別喊了，朕一時還死不了！”

文一刀趕命人取來參茶，給楊廣漱口吊命。片刻之後，楊廣終於又緩過一口氣，衝著來護兒擺了擺手，命令：“你平吧，朕不怪你。張老將軍是怎麼戰死的，秦叔寶和羅士信呢，他們怎麼沒能保住老將軍？”

“末將是從犬子那裡得到的消息。”來胡兒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不是抑著憤怒，“今天上午滎也有人到東都來報信，是獨孤將軍的舊部，況獨孤將軍都問清楚了！”

早在兩年以前，他和獨孤林二人就曾經向楊廣提醒，齊郡郡兵雖然有善戰之名，但畢竟數量不多，鎧甲械也不如府兵良。如果朝廷儘快平定瓦崗軍叛的話，就必須加大對張須馱老將軍的支持力度。即便不能從府兵中調銳歸張須陀指揮，至也得保障糧草和軍械的日常供應。而楊廣把奏摺給羣臣傳閱後，得出的一致結論是他二人所言不實，鼠竊狗盜之輩無須朝廷過多耗費，憑著張須陀將軍的勇武，很快就能令其灰飛煙滅！

當時來護兒和獨孤林二人據理力爭，結果爭來爭去話題竟被虞世基等人扯到他們是否懷有私心上，虧了楊廣當時還念著二人的苦勞，纔沒有將他們付有司治罪。

“是麼，他爲什麼不直接宮來見朕？”楊廣遲疑了一下，喃喃地追問。也許自己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問得實在有些愚蠢，他慘然笑了笑，低聲命令：“重木，你據實啓奏吧。朕不怪你。朕現在好生後悔當初沒聽你的話！”

“陛下節哀，張老將軍若知陛下如此重他，想必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獨孤林上前幾步，低下頭安。雖然心深對楊廣不無怨懟，作爲臣子，他依然不能指責自己的主君，“瓦崗軍素來狡詐，他們這次得手，是趁著秦叔寶和羅士信兩人都不在張老將軍邊……”

“他們兩個到哪裡去了，誰將他們兩個調開的？”沒等獨孤林把話說完，楊廣憤怒地追問。

“啓奏陛下，是東都那邊送了數船供奉過來。張老將軍怕沿途有失，特地派了秦、羅兩位將軍帶領郡兵沿運河護送。誰料他二人剛剛將船隊割，還沒來得及返回滎，張老將軍已經蒙難了！”黃門侍郎裴矩怕獨孤林將責任推在自己頭上，搶先一步回答。“是裴大人下令要張老將軍派人護送的吧！”來護兒將對裴矩等人的痛恨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張須陀的死令他震怒，今天拼著被玉石俱焚的危險，也要把裴矩真面目拆穿。

“來老將軍何出此言。運河上一向不安全，你應該也知道。”裴矩扭過頭，大聲迴應。

“裴大人不是一向說賊人日麼?怎麼又說運河上不安全！”來護兒冷笑連聲，“如果賊人日，你又爲何非得張老將軍派人護送船隊。如果賊人猖狂到非得秦叔寶和羅士信這樣的勇將才能威懾的話，裴大人，你兩年來豈不是一直在欺君？”

“你！”饒是裴矩機靈，也被這兩句質問憋得臉烏青。楊廣正在試圖爲張須馱的戰沒找個替罪者，如果被來護兒咬住不放，他的家命今天可就有些危險了。

眼看著裴、來兩人就要在楊廣的病榻前爭執起來，宇文士及趕上前打圓場。“來將軍切莫怒，裴大人也不必著惱。事已至此，咱們還是先聽獨孤將軍把話說完吧！”

畢竟有著父親宇文述的言傳教，宇文士及心裡很清楚此刻爭執雙方的是非。在他眼裡，裴矩、虞世基等人之所以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剋扣齊郡子弟的糧餉輜重，背後肯定有皇帝陛下的默許。楊廣希張須陀能儘快將瓦崗軍剿滅，同時，楊廣也不放心有一支比府兵還強大的隊伍出現在東都附近。而正因爲朝廷持一種矛盾態度，所以齊郡子弟一直得不到有效的支援和補充。前往滎協助老將軍剿匪的隊伍雖然好幾支，但他們能不拖郡兵的後已屬難得，本甭提會有什麼正面支援。

經過數方擎肘，一年多來，郡兵的戰鬥力實際上在逐漸下降。特別是李旭也奉命到河北就任後，齊郡郡兵的戰鬥力已經降到了崩潰前的極限。在這種況下，楊廣還一再下旨催促張老將軍早日結束戰事，等於直接把老將軍推了虎口。

“兩位卿別吵了，駙馬說得甚是！”楊廣也不願意把以前的那些錯誤全扯出來，用極其虛弱的聲音命令。

“哼！”來護兒用力跺了跺腳，退到了一邊。

“嗤！”裴矩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笑，鄙夷滿臉。

“瓦崗軍趁著秦叔寶和羅士信二人不在，便設了一個圈套給張大人。他們下山挑釁，主與郡兵廝殺。然後詐敗示弱，一直被追殺了十餘里。把張老將軍引到大海寺附近後，李以十倍兵馬將老將軍包圍！”獨孤林抹了把淚，繼續說道。“老將軍本來已經殺出重圍了，但李派人在山頭上喊，要將被圍困住的弟兄們千刀萬剮。老將軍聽見後，返去救被困弟兄。結果每次李都派人截住一半人，每次老將軍突圍後都不得不再返回去救援。如是者四……

對獨孤林來說，張須陀可謂亦師亦友。是張須陀以作則，告訴他武將肩頭的責任。是張須陀耐心指點，讓他學會了如何才能獲得士卒們的擁戴。是張須陀用一言一行，讓他收起世家子弟與生俱來的傲氣，開始睜開眼睛重新認識整個世界和邊的朋友。

張須陀是武將的楷模，張須陀是大隋的柱石，張須陀是用一幅鐵肩，守護了數十萬百姓的家園。張須陀戰死了，死得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