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趙禎親自來到了王將軍府，將唐伯舍從地道裡頭接了出來，唐伯舍見到了已經頭發灰白的唐啟，父子倆抱頭痛哭，眾人無不容。

汪氏宗族也到了嚴懲，趙禎向來仁厚，但是這次也的確是了將汪明翰淩遲死的念頭。

後來汪貴妃跪地哀求，說無論如何也是夫妻異常，自知父兄罪無可恕，但是也請皇上給他們留個全。

最後，汪明翰判了問斬，一家老小發配，而本來正得寵的汪貴妃也被趙禎打了冷宮。唐伯舍恢複了尚書一職，但是年事已高，被安排在了開封頤養天年，正好王太醫的位子空了，趙禎便讓唐啟宮，做了醫院的太醫，好生服侍老父。

趙禎還將汪明翰父子的罪行詔告天下，替唐伯舍昭雪，並且通緝汪明翰的長子汪海，唐伯舍的案子可謂引起了異常軒然□。

等到案件都理完了，趙禎離去，包拯帶著展昭理剩下的事宜，趙普留了幾個影衛幫忙，見公孫抱著小四子站在一旁似乎悶悶不樂，就別過了包拯，先和公孫回去了。

往回走，此時已近傍晚，街上行人神匆匆，兩旁飯館酒樓裡頭熱鬧非凡，開封府，依然如往常一樣，一派的繁榮。

趙普見公孫低垂著雙目，懷中的小四子著他的一縷頭發，正問他呢，“爹爹，你不開心呀？”

趙普也有些忍不住了，走上兩步問公孫，“書呆，你怎麼了？”邊手要接過小四子，公孫不給。

趙普一愣，問，“哇，我又不是第一天流氓你，你真生氣啊？好，我讓你打，打到你消氣為止。”

公孫抬眼白了他一眼，道，“誰說生你氣了？！”

趙普有些納悶，手撓了撓腦袋，問，“呃……你不生我氣你生誰氣？還有誰流氓你了？”

公孫氣得說不上話來了，趙普則是笑了，道，“行了，說吧，怎麼了？”

公孫抱著小四子繼續往前走，小四子嚼噘，道，“剛剛，皇皇說話之前，爹爹不生氣的，但是皇皇說話之後，爹爹就不高興了。”

趙普微微一愣，湊過去問公孫，“你生皇上的氣啊？”

公孫不吱聲，看別。

趙普可是吃了一驚了，他和趙禎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趙禎幾乎沒什麼脾氣，一個男人脾氣能好那樣的也實在是沒幾個，所以這仁宗真是沒錯。仁德正氣不正是這書呆最喜歡的麼？今天怎麼就生氣了？

“書呆？”趙普問，“你是覺得判輕了？應該滿門抄斬？”

公孫看他，道，“滿門抄斬拿是以怨報怨，是悲劇！

趙普點頭，問，“那你幹嘛生氣？判重了？”

公孫將小四子坐在左手上的屁移到右手上來，小聲嘀咕了一句，“之前不是還說了麼，汪貴妃正得寵。”

趙普一愣，盯著公孫看了看，隨後，了然地笑了起來，道，“哦……呵，書呆子就是書呆子。”

公孫回頭看他，“什麼意思啊？”

趙普雙手叉抱在前，道，“你這書呆又泛酸水了吧，覺得昨天還得寵，今天說進冷宮就進冷宮，全家發配連個嘣都不打，君王無伴君如伴虎是吧？”

公孫不說話，低頭往前走。

趙普拽住他，道，“慢著。”

“幹嘛？”公孫看他，道，“還不去吃飯，死了。”

“嗯嗯。”小四子點頭，“死了。”

“小四子了？”趙普手將小四子抱了過來，道，“你先吃飯，我和你爹爹有事做。”

小四子歪頭不解地看趙普，就見趙普突然對著一旁酒樓的二樓道，“白兄。”

公孫抬頭，果然，就見他倆正好來早了太白居的跟前，二樓靠窗的地方，一白的白玉堂和好奇的蔣平都探出頭來看。

白玉堂本來覺得這案子結了好，就回去找他四哥吃飯，剛上了太白居坐下，就聽樓下有人，抬頭一看……卻見趙普抱著小四子抬手往他的方向一拋。

白玉堂本能地手接住一樣東西……定睛一看——手裡是胖乎乎，正在對他眨眼的小四子。

白玉堂托著小四子也有些傻了，小四子更傻，剛剛還在樓下呢，唰一下……就飛飛了，然後……被白白接住了。

兩廂對視了一會兒，小四子道，“白白。”

“呦，小四子啊，來，讓四叔抱抱。”蔣平看到小四子就樂，手將他抱了過去，給他弄點心吃。

白玉堂低頭再看……趙普和公孫已經蹤跡不見了。

白玉堂歎氣，剛想讓夥計加一副碗筷，卻見眼前紅的影一閃。

蔣平、白玉堂和小四子都愣住了。

就見展昭已經坐在了他們的邊，對夥計道，“加兩副碗筷，再給我一碗米飯！”

白玉堂和蔣平盯著展昭發呆，小四子問，“貓貓你怎麼飛進來？”

展昭手掐小四子的腮幫子，道，“小四子，我死了，中午飯都沒吃。”

“唔。”小四子一臉同地拍拍展昭的胳膊，“真可憐哦。”

白玉堂失笑，心說，這展昭真是貓，極了就上房揭瓦什麼都來。

展昭笑瞇瞇接過夥計送上來的米飯，開吃。

蔣平在一旁看著，單手支著下，就見白玉堂若無其事地將小四子接過來，給他夾菜，小四子給展昭夾菜，展昭邊吃邊挑出丸、魚丸之類的往小四子裡塞。

正吃得歡呢，就聽蔣平突然輕輕歎了一口氣。

白玉堂和展昭同時抬眼看他，有些不解，展昭問，“嗯？四爺怎麼不吃？”

蔣平呵呵笑了笑，道，“我發現啊，小四子就像是馬吊裡頭的百搭。”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不明白，小四子也歪過頭，心說——百搭是什麼？

蔣平呵呵笑了笑，道，“無論怎麼不同的兩個人坐在一起，只要中間加個小四子，那兩人就怎麼看怎麼般配。”

……

“咳咳……”

沉默了片刻，展昭和白玉堂同時反應了過來，白玉堂一口水嗆到開始咳嗽，展昭則是將一顆丸子整個吞了進去，捶口——噎住了噎住了……

白玉堂無奈抬眼看了看蔣平，見他笑得一臉狡黠，搖了搖頭，手，給展昭拍背。

……

“你去哪兒？”公孫被趙普抱著飛簷走壁，就想掙紮下來。

趙普逗他，“書呆，別啊，萬一掉下去摔出個好歹來，你想想，如果臉先著地，那不是彩了麼？”

公孫手掐住他耳朵，“要死也一起死！”

趙普忍著疼齜牙咧還樂呢，“書呆，你要跟我同生共死啊？”

公孫又氣又恨，，“老子跟你同歸於盡！”趙普跟他一路鬧，最後將他雙手都抱死了，讓公孫沒法彈，落到了一紅的琉璃瓦上道，“噓。”

公孫有些不解，四外了，就見是在皇宮的某屋頂上。

公孫看他，問，“來皇宮幹嘛？”

趙普一笑，道，“讓你見見帝王無啊，趙禎如此無，幹脆辭算了，跟我回大漠去！”

公孫白了他一眼，道，“等過一陣子我就辭，帶小四子回雅竹村去，就是覺得對不起包大人。”

趙普笑著搖搖頭，道，“書呆，自古帝王皆無，一個皇帝，有沒有跟他勤政民基本沒什麼關系。”

“不能這麼說。”公孫道。

“那你要他怎麼樣？”趙普問，“徇私枉法放了汪貴妃？”

“不是。”公孫皺眉，道，“只是看著覺得不痛快。”

趙普搖了搖頭，道，“所以帶你去看些痛快的。”

趙普捂住公孫的，將他抱起來，縱一躍，落到了不遠的一所宅子上方，公孫挑眉問趙普，“哪裡？”

趙普低聲說，“汪貴妃的華宮。”

公孫微微皺眉……這時候，就聽到了院子裡傳來的哭泣聲，抬眼一看，就見一大群宮太監跪在院子裡哭。

“貴妃被打冷宮了，這些太監宮就要去跟別人了，知道意味著什麼麼？”趙普突然問公孫。

公孫愣了愣，道，“換了一個主子跟著？”

趙普笑了笑，道，“這皇宮裡頭太監宮就有好幾千，最厲害的是伺候皇帝的，排下來就是伺候太後的，接著是皇後，再就是貴妃……以此類推，但基本都是得寵乖巧的部分，大部分還是在忙別的事的。”

公孫點點頭。

趙普道，“後宮就是一場戲，我沒待過，但是聽娘講過。落地的凰不如，那些娘娘們一旦失寵了，比一個得寵妃子的宮還不如，如果被打冷宮，那就幾乎是人人可以欺淩的了。主子的尊榮就是奴才的尊榮，這些丫鬟太監們，哭的不是汪貴妃，而是他們自己，他們都知道，日後的日子不好過了。汪貴妃正得寵，手下的人平時還指不定多趾高氣昂呢，如今一下子落了下來，是會被欺負死的。”

公孫聽得直皺眉，道，“皇宮果然不是好地方。”

“那可不，後宮比朝堂還兇險呢。”趙普蹲在房頂上，拉著公孫也蹲下，低聲道，“皇帝如果饒了汪貴妃，那難以服天下。”

“這個我知道。”公孫道，“我又不是不懂道理，只是……我覺得皇上下這命令的時候，連看都沒有看汪貴妃一眼，似乎太絕了。”

趙普搖頭笑了笑，道，“汪貴妃要是被打冷宮了，其他的幾個妃子，你猜們是在哭還是在笑？”

公孫看了看趙普，小聲道，“這個……姐妹深應該不太會吧？”

趙普冷笑了一聲，道，“姐妹深是表面上的，表面上哭得稀裡嘩啦但是背地裡鐵定是要慶祝的……你信不信，會有一些下人丫鬟立刻棄了原來的主子，去抱新主子的大？”

公孫微微皺眉，“這麼無？”

趙普一挑眉，道。“義不是誰都講得起的，在後宮連活都活不下去，講義除非就跟陳班班似的，當年救了太後一命，了二十多年的苦，一朝翻。但是你要知道，當年救人的除了他之外還有很多宮、護衛……那些人幾乎都死無全。”

公孫低頭不語，道，“的確，在這種地方，無比有更容易生存。”

“那些妃子，會將在將軍府裡的每一個細節都問清楚，如果太監們說皇上當時多麼的不舍、忍痛割……那那些妃子們就會嫉妒，怨恨。書呆，這世上，比任何刀劍都厲害的，就是人的怨恨和嫉妒了。”趙普不無慨地說，“汪貴妃，只能在冷宮裡頭更多的罪，並且很難能活得長久。”

公孫想了想，似乎是明白了些，就聽趙普又道，“反之，如果他們聽到的是……皇帝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就將汪貴妃打冷宮了……那麼同，們不會嫉妒，反而會覺得心涼，並且人人自危。”

公孫一愣，抬眼看趙普，道，“皇上在那麼短的時間裡頭，他會想這些麼？”

趙普聳肩，道，“我和趙禎認識的時候，他還不到十歲，那時候，他就已經會了。”

公孫吃驚不已。

趙普悵然地笑了笑，道，“你別看我現在天不怕地不怕……可如果從小養在皇宮長大，我絕對比趙禎死得早。”

公孫輕輕歎了口氣，轉眼，就看到下頭來了兵，遣散了那些宮和太監，隨後，華宮裡頭就安靜了下來，幾個侍衛將宮裡的所有東西都搬走了，大門上鎖，只留下一個小角門，隨後，眾人離去。

公孫不解，問趙普，“這是做什麼？”

趙普道，“冷宮其實沒什麼確切的地方，有的朝代是用牢房，妃子跟坐牢一樣關在鐵門裡頭，而有的朝代是關在廢舊的房子裡，趙禎這點是沿用先帝的，原來的宮殿變冷宮，不準出來，算是最溫和的一種了。”

公孫輕輕歎氣，這時，就見汪貴妃走了出來，穿著一素縞，素沒有裝扮，應該是在為他爹戴孝吧。

公孫看得心中苦悶，拉了拉趙普，道，“我們走吧，我不生皇上的氣了，是我見識。”

趙普笑了笑，手公孫的下，道，“我就是喜歡你這點，錯就錯，對就對，從來不給自己辯解。”

公孫拍開他，問，“走不走？”

趙普搖搖頭，指了指不遠。

公孫抬眼看過去，就見宮外，角門被打開了，趙禎走了進來……後跟著陳班班，等在門口，目送趙禎進院子。

趙禎走到了院子裡頭，汪貴妃和他對視了一會兒，跪下給他行禮。

公孫皺眉，趙普示意他別出聲，繼續看。

趙禎走到汪貴妃邊，道，“你何時知道這事的？”

汪貴妃沉默了一會兒，道，“三年前。”

趙禎問，“為何不告訴我？”

汪貴妃苦笑著搖了搖頭，趙禎則是點點頭，“是啊，這話沒法說。”

汪貴妃跪著一直沒起來，趙禎走到眼前蹲下，手了的手。

汪貴妃眼圈一紅，抬眼看趙禎。

趙禎看了一會兒，手給了腮幫子上的眼淚，站起來，轉離去。依然是沒回頭多看一眼，陳班班輕輕歎氣，關上了角門，陪著趙禎遠去，就留下汪貴妃在院中磕頭謝恩。

公孫不解，問趙普，“謝什麼？”

趙普輕輕歎息，示意公孫看。

公孫轉臉，就見汪貴妃翻過剛剛那只被趙禎過的手來，裡頭有一個小紙包。

公孫一愣，微微皺眉，只見汪貴妃小心翼翼打開了紙包，裡頭是白的藥。

公孫大驚，看趙普，趙普見他著急，趕攔住他，問，“讓你在冷宮裡住一輩子，還有安安靜靜有尊嚴地死去，你選哪個？”

公孫定住，張著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同時，汪貴妃已經將藥倒進了裡，隨後，站起來，回到了臥房，換上貴妃的裝束，化好妝，看了看銅鏡之中漂亮尊貴的自己，起走到了床邊，躺下，靜靜睡去……

隨後，整個華宮又一次恢複了寧靜，公孫心頭五味陳雜，他當神醫那麼多年，救過很多人，還是頭一次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卻是無能為力。

趙普拉著公孫起來，抱著他縱躍出了皇宮，落到了平地之上，見公孫臉上神黯然，就手他腮幫子，問，“怎麼？還想辭？”

公孫抬眼有些怨恨地看了他一眼……本來心就不好，這麼一來，心更不好了，難過比生氣更讓人不痛快。

趙普拉著公孫往外走，就聽公孫突然說，“當皇帝真沒意思，活罪。”

趙普點頭，“所以說麼，我死也不要當啊。”

公孫抬眼，問，“那……這事今天若是到你頭上呢？”

趙普回頭看他，問，“我？”

“嗯。”公孫點頭，“要是你遇到了，你怎麼辦？”

趙普想了想，道，“這種事應該不會發生在我上吧，我比較喜歡一輩子就喜歡一個人的那種覺。”

“我是說假如。”公孫問，“假如呢？”

趙普灑一笑，道，“我可沒趙禎那麼有出息。”

“什麼意思？”公孫不解。

趙普聳聳肩，“如果江山和人讓我挑，我絕對挑人，別人怎麼說我才不管呢。”

公孫聽得震愣，看趙普，問，“你……連大意都可以不顧？”

趙普冷笑一聲，“誰也不是老天爺，他們的大意在我看來連個屁都不值，不過他們去捧他們的屁去就好，別來我的寶，誰敢我的寶貝，老子就把他們的腦袋塞回□裡頭去。”

公孫微微皺眉，道，“什麼屁……俗！”

趙普挑眉，“大爺本來就是人。”

公孫白了他一眼，不過角卻是翹了起來，轉往外走。

趙普見公孫笑了，有些意外，追上去問，“唉，書呆，心好了？”

公孫看了看別，道，“嗯，還行。“

“還行？”趙普笑著湊過去問，“跟我有關呀？”

公孫想了想，道，“嗯……道理上，你是不對的。”

趙普挑眉，“道理值幾錢？讓我送心的人去死我寧可不講道理！”

公孫轉眼看他，道，“嗯……所以我還是比較喜歡你的做法。”說完，公孫往前走，道，“之前，皇上和你，我還覺得你比較難，不過現在想想，你比皇上自在太多了，自在到不講道理都可以。”

趙普追上幾步，笑問，“書呆，你剛剛說喜歡我？”

公孫白他，“你別斷章取義好不好啊，我說的是喜歡你的做法！”

趙普點頭，“那麼巧，我也喜歡你。”

公孫踹他，“都說了你斷章取義。”

趙普眨眼，“你想跟流氓講道理？”

公孫氣極，道，“你承認自己是流氓了？這算破罐子破摔？”

“沒關系！”趙普笑道，“書呆，你從了我吧，只要你肯從了我，我把能砸的罐子都摔了。”邊說，趙普邊湊過去親。

“你……”公孫大驚，抬手本能一拳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