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坐在對面的駱向東之外，沒有人會看到我此時此刻安靜而狼狽的樣子。一不的坐在那裡，從背面看就是正常的，可如果看到我的正臉，就會發現我早已淚流滿面。

我不想哭，所以我放在桌子下面的雙手，一直握拳。指甲深深地進掌心中，卻一點都覺不到痛。心，嚨，還有眼睛，這三個地方完全不我自己的控制。它們該痛的痛，該流淚的流淚，而我能做到的，就是直自己背脊，用自己僅存的自尊跟驕傲，撐起我所有的無知跟弱。

我竟會天真的以爲駱向東我來這裡，是準備向我表白的；我竟傻的連他坐在我對面十分鐘，開口說了好幾句，都不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什麼！

到底還有什麼是比這更傷人的？

我渾僵的坐在椅子上，因爲心痛而憋氣，憋到實在呼吸不了，我擡手抹了下眼前的眼淚，順勢站起，準備離開。

駱向東了聲我的名字，他說：“子衿……”

我站在原地，他擡眼看著我，眼中帶著糾結跟無奈，輕聲道：“我不強求你原諒我一直在騙你，但我希你能理解伊揚對你的一片苦心。他從小沒有父親，我姐十幾年前又再婚了，所以他一直都是跟在我爸邊，和我一起長大的。”

“伊揚心地有多善良，你應該心裡清楚。他從不會抱著害人之心，哪怕一直沒有跟你講明和我之間的關係，也是怕你知道之後不願意來駱氏上班。”

我能清楚的覺到一顆完整的心，被一寸寸的徒手撕碎，模糊的墜在我滿是毒怨的裡。我真是忍了很久，本來不想開口，但是駱向東一臉殷切希我原諒的表，終是刺傷了我。

我幽幽的轉頭看向他，脣瓣開啓，強忍著聲音的沙啞與抖，一字一句的說道：“所以……這就是你們兩個騙了我半年的理由？”

因爲匡伊揚希我好，希給我一份好的工作來彌補我在上所的創傷；而駱向東爲了疼他這個大外甥，也就欣然接了。

我真的很想大聲的問問他，在他心裡面，我到底算什麼？！

只可惜，有很多話，我本就說不出口。

嚨酸哽咽到發疼，我垂在側的雙手握拳，說不出是憤怒還是絕。

駱向東看著我，他俊的面孔上看不出喜怒，但黑的瞳孔中卻藏著痛苦跟憐。只可惜，那份憐不是對我，而是對匡伊揚。

他說：“子衿，伊揚了我二十幾年的小舅，可因爲你，我們見面的時候，他每一次都要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他爲了你，寧可待我是陌生人。難道他的這份用心良苦，抵不過一次善意的謊言？”

駱向東不懂，他終是不懂。

我氣匡伊揚，氣他騙我這麼久，讓我毫無防備的允許駱向東進我的生活，更讓我不知不覺中上他；而我恨駱向東，恨他明知沒有結局，卻把我當小丑一樣在戲耍。

如今我終於知道自己爲何會一路‘幸運’的被選中，又爲何如此得駱向東的青睞。原來從不是我有多好，駱向東對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因爲匡伊揚！

想到那些我們曾經發生過的事，想到那些我以爲他是我的‘鐵證’，我真心覺得自己就是個傻。

如今他讓我原諒匡伊揚，我到底要怎麼原諒？原諒他就是原諒他的無心之失對我造的傷害。難道我的就不是嗎？難道我的就活該被傷害嗎？

不知到底是氣還是恨，我竟是渾微微的發抖。

駱向東站起，他走到我面前，從袋中掏出一方手帕遞給我。我抿的脣瓣下是咬的牙關，一聲不吭，也沒有手去接。

駱向東拿著手帕的手臂還維持著直的樣子，他看著我說：“別哭，一會兒伊揚還要過來的，他看到你這樣子，心裡會難過。”

我充斥著眼淚的眼睛，慢慢的擡起，一眨不眨的看著駱向東。

他怎麼會這麼殘忍？爲什麼要這麼殘忍？！難道他看不出我也會心疼，我也會難過嗎？

駱向東見我眼淚順著下睫大滴大滴的往下掉，他擡起手，輕輕幫我拭。我約見他薄脣開啓，輕聲說：“子衿，我知道你是個懂事的人，如果你願意，從今往後，你可以我舅舅。”

去他媽的舅舅！我猛地擡手打開駱向東的手。他也是始料未及，手帕一下子掉在地上。

我憤怒的瞪大通紅的眼睛看著他，咬牙切齒的問道：“駱向東，你真的希我跟匡伊揚在一起？”

我發誓，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恨過。就連發現陳文航跟張昕薇搞到了一起，我也只是氣憤大於傷心。

而如今，我是真的恨上了駱向東。

我眼睛不眨一下的瞪著他，虧得駱向東還能維持著一臉淡然的樣子。

回視著我，幾秒之後，他開了口，輕聲說：“伊揚是個好孩子。”

我再次開口，還跟上次一樣，一字一句的問道：“你真的希我跟匡伊揚在一起？”

我不敢眨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錯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細微表。可我這麼倔強的後果，不過是再傷自己一次。

因爲駱向東眼皮都沒挑一下，我聽得他出聲回道：“我希。”

我希。

從今往後，我的字典裡又多了三個再也不能提的字眼。

如鯁在，我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駱向東竟狠到這種地步，或者說不是他有多狠，而是我有多他。

於駱向東而言，他對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基於匡伊揚的請求；而我卻誤以爲他這是我。

哈，天大的誤會，諷刺的令我想笑。

事實上，我也慢慢的，一寸寸的勾起了抖的脣角。

流著眼淚笑看著面前的駱向東，我努力張開抿的脣瓣，說：“好。”

我只說了一個字，駱向東卻臉一變，就連視線也是下意識的別開了。

我不知道這是我的錯覺，還是駱向東心底有那麼一是在乎我的。

我說過，我看人不準，而這是我看自己看得最準的一次。

駱向東希我跟匡伊揚在一起，好，那我就全他。

當著他的面，我深吸一口氣，隨即轉重新回到長桌的一頭，在我之前坐過的位子坐了下來。

桌上就有餐布，我拿起餐布來拭眼淚。

駱向東站在我斜對面兩三米的地方，沉默良久，隨即看著我說：“謝謝。”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永遠要輸他一頭，他隨便的兩個字，也可以把我的遍鱗傷。

放下餐布，我堵上這輩子所有的臉面跟自尊，微揚著下，高傲的回道：“不客氣，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對我這麼好，我也總該有點回報。”

駱向東聽後，終是臉一沉。

他看著我，沉聲說：“樑子衿，匡伊揚是我親外甥，我不允許任何人傷他一分一毫。”

眼淚不控制的浮上眼眶，我脣角勾起，笑著回道：“放心，就憑他我四年，我也絕對不會傷他一星半點。”

我跟駱向東隔著幾米的距離四目相對，我在笑，他在怒。我們都像是渾長滿刺的刺蝟，既然不能互相擁抱，那就乾脆互相傷害吧。

我以爲駱向東的脾氣一上來，不會這麼輕易消退，但我卻眼看著他口慢慢起伏，然後面由慍怒化作了平靜。

他邁步向我走來，我端坐在長桌一端，僵的像座蠟像。

他在我面前兩步遠的位置站定，我見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卡，放在了我的面前。

他說：“你生日，這裡面有五百萬，生日快樂。”

我生日，他給錢，然後對我說，生日快樂。

我當真高興地很！

擡眼看向面前的駱向東，我笑著回道：“謝謝老闆，或者我該你……舅舅？”

駱向東面淡淡，並沒有因爲我的挑釁而變了臉。

他只是薄脣開啓，聲音平靜的回道：“子衿，我覺得你還是更適合翻譯的工作，從國回去之後，你去下面上班吧。”

笑容，幾乎像面一樣僵在臉上。我以爲事到如今，駱向東不會再說出什麼讓我痛不生的話來，可他好像就有這樣的本事，隨便一開口，我心上就多了一道口子。

爲了給匡伊揚鋪路，他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我以爲我會站起把卡扔在他的臉上，然後告訴他去你媽的，但事實上我卻一邊拿著銀行卡，一邊笑著對他說：“謝謝你的遣散費，也許這是我在你上能撈到的最後一筆了，我以後會省著點花的。”

駱向東居高臨下的睨著我，說：“你跟伊揚好好的，我跟你以後也一樣，你有任何麻煩事，都可以來找我。”

一大滴眼淚從右眼眶滾出，我面帶笑容，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駱向東道：“你在這兒等著吧，伊揚一會兒就過來。”

說罷，他轉離開，我看著他的背影，一點一點的消失在我的視線裡。我臉上的笑容先是抖，然後逐漸土崩瓦解，了崩潰絕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