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的頭艱地了一下,寬袖下的左手握拳頭,努力讓自己恢復一貫的冷靜:“玉麒,你去店子里等我,別跑知道嗎?”
又支開他!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喬玉麒哼了哼,心不甘不愿地朝前走去,與景云肩而過時拉住了景云的小手:“走,哥哥帶你去吃咸豆花。”
咸豆花的攤子就在附近,景云回頭看向喬薇,喬薇點頭,他才隨喬玉麒去了。
看看人家孩子才五歲便這麼懂事聽話,再看看自己兒子,一天不與家里對著干就渾長刺兒,徐氏心里那個不平衡啊。
“夫人有話對我說?”
喬薇淡淡地打斷了徐氏的思緒,徐氏意識回籠,搜腸刮肚,半晌才一臉愧疚地說:“上次的事真是抱歉。”
喬薇淡淡一笑:“夫人指的是什麼事?半年前的陳年舊事,還是本月京兆府的事?”
徐氏的眼神閃了閃:“都有,都有,我兒與夫人之間好像有些誤會……”
喬薇打斷的話:“夫人何必呢?你兒子不知你也不知麼?我跟你兒水火不容,你不用裝出一副毫無芥的樣子,你心里本就不愧疚,只怕還覺得我在牢里沒有關夠,恨不得再把我塞回去吧!”
徐氏當即噎住,這丫頭……怎麼連心里想什麼都知道……
喬薇接著道:“你們家,我就看你兒子還算順眼,所以,收起你的虛偽,咱們誰也別白費力氣,日后看到了權當不認識,不必上趕著討嫌,你清凈我也清凈。”
徐氏沒料到對方會講出這樣一番直白的話來,大喬氏盡管從前也不親近,但那只是子傲了些,瞧不上庶出的幾房,絕沒有如此咄咄人的時候,要不是對方的容貌、聲音與從前一模一樣,徐氏幾乎要以為這不是大喬氏了!
那邊倆個孩子吃得差不多了,喬薇走過去,拍了拍喬玉麒的小肩膀:“小男子漢,我走了,后會有期。”
喬玉麒抱住胳膊:“別嘛,姐姐,你再陪我玩會兒嘛!”
瞧兒子對大喬氏的黏糊勁兒,徐氏險些背過氣去,他對自己親姐姐能有對大喬氏的一半,姐弟倆都不至于鬧仇人!
喬薇最終帶著兒子離開了,徐氏讓車夫看兒子,自己則將林媽媽拉到巷子里,劈頭蓋臉一頓訓斥:“你是怎麼辦事的?現在還好好兒的呢!又上京城了!”
林媽媽大駭:“怎麼……怎麼會?明明被送進青樓了呀……”哪個進了青樓的人能逃出來?幾顆藥丸下去,一輩子的清白都毀了,那種地方就是人的煉獄,本沒有逃升天的機會——
想到了什麼,林媽媽的面上掠過一驚恐,“丞相大人把救出來的?”
徐氏深吸一口氣,平復了緒:“我瞧著不像。”
林媽媽眼神微閃:“夫人的意思是……”
徐氏沉了一會兒:“你們那天是不是抓錯人了?你看那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像是進青樓過驚嚇的嗎?”青樓被驚嚇還差不多!
林媽媽弱弱地吸了口涼氣:“應該不會啊。”
仔細代了車夫,一定要等對方多跑幾次再下手,以免誤傷了別人,誤傷別人不打,放過大喬氏就惋惜了。
徐氏擺手:“算了,已經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還是想想怎麼解決眼下的難題吧,丞相拿回了婚書,更肆無忌憚了,我可不想嫁丞相府!”
林媽媽嗤道:“就憑也想嫁丞相府?夫人您忘了是個寡婦麼?與胤王私通在先,與別人私奔在后,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嫁丞相府?”
徐氏煩悶地了帕子:“與胤王的事咱們敢捅出去嗎?捅出去了的世也就曝了,沈氏的嫁妝也守不住了。至于你說的與別人私奔,我看丞相口味獨特,可是毫不介意呢!”
好好兒的黃花大貴不喜歡,偏喜歡一個生過孩子,這才是丞相這麼多年不娶妻的原因嗎?早知道,也兒嫁一次人得了!
林媽媽垂眸,輕輕地笑了小:“夫人莫急,奴婢瞅著這件事,未必沒有轉圜的余地。”
徐氏冷哼:“你上次也這麼說,結果看看你做的好事!”
林媽媽笑道:“上次是代給了車夫,許是天兒太黑,車夫弄錯了,這回夫人親自上陣,保準萬無一失!”
徐氏指了指自己:“我親自上陣?你想讓我上陣做什麼?別是讓我給投毒,這種事我可做不出來。”
林媽媽嗔道:“瞧夫人說的,奴婢怎麼舍得夫人以涉險呢?奴婢這法子,絕不是什麼旁門左道,而是明正大地張正義。”
徐氏不明就里,但儼然來了幾分興趣,了帕子道:“且說來聽聽。”
林媽媽問道:“夫人可還記得老爺這次被關進哪個大牢了?”
“大理寺,怎麼了?”徐氏道。
“那大理寺卿為何人?”林媽媽又問。
徐氏蹙眉:“安國公府長子林書彥,這事與他有什麼關系?我可不記得他認識大喬氏。”
林媽媽一笑:“與他自然無關,不過……夫人您再想想,林書彥的妻子是誰?”
“他妻子不就是姬家千金,丞相的親姐姐姬婉?”徐氏似是明白了什麼,若有所思地看向,“你是想讓我……走姬婉的路子?”
林媽媽笑著點點頭:“這位丞相府的千金可不得了,當初姬老夫人極力撮合丞相與大小姐時,就是死活不同意,為啥不同意啊?還不是因為大喬氏當初做了對不起丞相的事?連帶著把咱們整個恩伯府都恨上了,您說說,就這樣的,要是知道了丞相的相好就是大喬氏,會放任不管嗎?
您也不必擔憂會把大喬氏的份捅出去,對大喬氏的恨可不比咱們,愿意看著大喬氏奪回沈氏的嫁妝,風風地做回人上人嗎?”
徐氏冷冷一笑:“沒錯,若說整個京城還有誰不待見大喬氏,非姬婉莫屬了。你去一趟安國公府,就說我在……”四下看了看,著一旁的茶樓道:“我在遠客茶樓等,事關丞相大人,請務必過來一趟。”
馬車晃悠晃悠地在道路上行駛著,“一家三口”坐在車廂,小包子坐中間,左手邊是姬冥修,右手邊是姬婉。
“來,張。”姬冥修夾了一顆核桃,挑出核桃仁,喂到舒邊。
舒張牙舞爪,張開“盆大口”:“大灰狼要吃掉小怪啦!嗷——”
一口將核桃仁咬進了里。
姬冥修被逗笑。
姬婉有些詫異。
隨后,姬婉地看舒,舒里都被小食塞滿了,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小胖松鼠,眼睛又大又亮,睫長得像娃娃,紅嘟嘟的小兒上有口水流下來,可極了。
姬婉不會承認,這是見過的最漂亮的孩子,單沖這值,就該是姬家的孩子。
吃完了,舒小影后聲氣地說道:“爹爹我要喝水!”
“水在姑姑那邊。”姬冥修說道。
舒轉頭,笑瞇瞇地看向姬婉:“姑姑我要喝水!”
喊得倒是順口,但我承認了嗎?
姬婉瞪了姬冥修一眼,姬冥修笑而不語,放下手中的折扇,給舒倒了一杯涼水。
舒咕嚕咕嚕地喝掉了,喝得滿都是,姬婉拿出帕子了上與上的茶漬,舒睜大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沒好氣地道:“看什麼看?”
“姑姑好看呀!”舒甜甜地說。
“你教的?”姬婉瞪姬冥修。
姬冥修攤手,他可沒有,小丫頭拍馬屁的本事本就是無師自通。
姬婉揚起下,睨了舒一眼:“小家伙,我跟你娘誰更漂亮?”
“當然是姑姑啦!姑姑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娘親第二!我第三!”說謊完全不帶打草稿噠!明明在心里,自己是第一噠,娘親第二,姑姑才是第三!
姬婉哪里料到這麼小的孩子就已經會套路人了,了紅撲撲的小臉蛋,角一勾:“算你有眼。”
小馬屁撲進了姬婉懷里:“姑姑你好香呀!”
姬婉得意地說道:“那是,我用的是極品寧香,采百花晨脂、四季雨水、雪山蓮蕊所制,價值千金,當然香了!”
舒拍手:“哇!姑姑你好厲害!”
姑姑說的什麼呀,一個字也沒聽懂……
姬婉被夸得飄飄然,沒辦法,本就是個控,看人也全憑一張臉,長得丑的怎麼結都沒用,而像舒這麼漂亮的,隨便講兩句都十分用,拿出鏡子照了照:“喜歡我就送你一盒。”
舒搖頭,認真地說道:“娘親說不可以隨便要別人東西的。”
“姑姑是別人嗎?”
姬冥修眉梢一挑。
姬婉還沒意識到自己一個不小心,承認了這小家伙的份。
果真應了那句話,沒什麼是一個小馬屁解決不了的,一個不行,那就兩個。
一路上,舒姑姑長姑姑短,把姬婉哄得暈頭轉向,到達北二街時,姬婉已經徹底不記得自己是抱著什麼目的來找舒娘的了!
喬薇與景云逛了一圈,都快走斷了,為什麼逛街這麼累,明明去鎮上徒步十里都沒問題的!
喬薇看了一眼同樣累得直氣的兒子,眸一掃,看見了斜對面的茶樓:“進去歇會兒吧。”
景云點頭。
母子倆走向了茶樓。
二樓臨街的廂房中,徐氏正靜靜地等待著姬婉,相信不論姬婉多忙,都一定會放下手頭的事過來,畢竟長姊如母,在姬婉心中,丞相就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奈何等了半天,等得自己都要不耐煩了,也不見林媽媽與姬婉的人影。
店小二見久坐未飲,以為不清茶,便道:“夫人,我們這兒有煮的油茶,您要不要嘗嘗?”
徐氏著大街,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店小二下樓,舀了一碗新出鍋的油茶,配著一盤茉莉糕端了上來:“夫人請用。”
油乎乎的,看著怪惡心,聞著也難,徐氏嫌棄地皺了皺眉,繼續看向街道,生怕錯過姬婉。
誰料,沒等到姬婉,倒是等來了喬薇與景云。
想起大喬氏搶了婿,又想起兒因為大喬氏坐了十幾天的牢,如今都臥病不起,徐氏就氣不打一來,大喬氏說的沒錯,的確不愧疚,也的確覺得大喬氏在牢里沒有關夠,恨不得再把大喬氏塞回去。
但塞得回去嗎?
每次都被大喬氏躲過了。
大喬氏的運氣怎麼就這麼好呢?難道是沈氏魂不散,在暗中庇佑兒?
偏不信這個邪了!
徐氏湊近窗子,往下了,行人不多,除了喬薇母子,便只有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徐氏拽了茶碗,將一碗油乎乎的油茶從窗外潑了下去!
恰巧此時,姬婉的馬車停在了門口,姬婉從車上走下來。
喬薇一見是,暗不妙,拉著兒子腳步一轉,拔就跑!
姬婉走進茶樓,一碗分量十足的油茶,就這樣兜頭兜臉地澆在了姬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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