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是在去膳房領飯的途中出的事,本是花房的丫鬟,平日里負責姬府各大花園的修建與搭理,住的地方也在花房附近,花房沒有小廚房,吃食都走公中。
今日恰巧到領飯,提著食盒去了。
去時都未發生什麼,回來的路上,照例抄近路,走了葡萄架附近的抄手回廊,回廊的臺階上長了些苔蘚,一時沒看清,踩了上去,隨后整個人一,從十幾步高的臺階上滾了下來,磕破了腦袋,當場流了一地的。
花房的管事媽媽等了半天沒等到飯,以為這妮子又上哪兒竄門兒去了,忙氣呼呼地去找,哪知就看到了躺在泊中的翠屏。
管事媽媽第一反應是翠屏是死了,忙不迭地通知了桐院,桐院那邊又差人通知了翠屏的老子娘,翠屏老子娘連夜府將兒接回去了。
桐院給請了大夫,又送了些銀子與補藥,囑咐翠屏的老子娘好生養著兒,待到痊愈了再回府做事。
翠屏老子娘千恩萬謝地領著兒走了。
只是翠屏傷得那樣重,怕是回天乏了。
喬薇托了托腮幫子:“奇怪。”
“奇怪什麼,夫人?”碧兒問。
喬薇若有所思道:“翠屏日日走,就怎麼就今天踩到了苔蘚?苔蘚也不是一天兩天長起來的,若是老大一片,該知道避開才是,而且丞相府的下人都干什麼去了,臺階上長苔蘚了也不好好清理一下?”
“好像是有人失職了,被打了板子呢,現在肯定已經清理干凈了!”碧兒說著,會過意來,“夫人懷疑是有人故意陷害翠屏啊?翠屏為人很好的,沒得罪過什麼人啊……”
“沒證據,先別說,我也只是隨口發發牢。不是青蓮居的事,咱們就別管。”喬薇話鋒一轉,“你去告訴煙兒,我準假了。”
碧兒問:“準幾天?”
喬薇道:“隨便幾天。”
反正院子事人多,走個把兩個丫鬟沒差。
將青蓮居變一個小型診所是喬薇計劃以外的事,喬薇沒想過給那麼多人治病,治吳媽媽,純粹是當口恰巧上了,之后不好厚此薄彼,便都給看了,在家閑得慌,偶爾做點自己擅長的事,打發打發時,其實還是愜意的,就不知這麼做,會不會給某些人帶來什麼困擾。
“今天的事,你聽說了吧?”喬薇問。
姬冥修翻了翻書冊:“啊,你說你給下人看診的事?嗯,聽說了。”
喬薇嘀咕:“你有意見的話,告訴我。”
姬冥修輕輕一笑:“你喜歡就好。”
喬薇往右移了一步,與他拉開距離,警惕地看著他:“你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了?不會是又有什麼企圖吧?”
姬冥修意味深長地說道:“你人都是我的了,你覺得我還會對你有什麼企圖?”
喬薇清了清嗓子:“你想……想那個那個。”
“哪個哪個?”姬冥修故作不懂。
喬薇的睫羽了,紅著臉道:“就是那個那個!”
姬冥修一臉無奈:“為夫愚鈍,還娘子把話說明白,為夫想哪個哪個了?”
論厚臉皮,一百個喬薇都不是他對手,喬薇深深地覺得把他臉皮拿到現代,沒準能防導彈。
喬薇不與他辯了,越辯輸得越多:“自己琢磨,你是大人了,又不是孩子,何苦總來問我?”
姬冥修眼神溫:“就想和你說說話。”
油舌,油舌,油舌!
喬薇深吸一口氣,瞪了他一眼,去疊裳了。
兩個小家伙洗完澡,噠噠噠噠地爬上了床。
姬冥修拍了拍舒嘟嘟的小屁:“今晚自己睡好不好?”
舒一口拒絕:“不好。”
姬冥修哄道:“爹爹給你買了好大好漂亮的床,金燦燦的。”
舒吸了吸口水,想象了一下不能睡大金床上的覺,又想象了一下沒有娘親在邊的覺,覺得還是后者更難接一些。
姬冥修轉頭去做兒子的思想工作:“你大了,是男子漢了,再和人睡不好的,還記得我和說過什麼嗎?你的小鳥只能給你媳婦兒看,同理,你以后也只能和你媳婦兒睡。”
“媳婦兒是什麼?”景云問。
“就是和你大婚的人。”
“大婚還要人啊?”
姬冥修循循善:“當然,一個男人,一個人,加在一起才能大婚。”
景云似懂非懂:“就是娶了對方的意思嗎?”
“嗯。”
“原來是這樣啊。”景云拉開床頭柜的屜,取出自己的大紅花,“我和娘親大婚了,以后我都要和娘親一起睡了!”
姬冥修黑了臉。
兩個小包子躺在爹娘中間,十分安心地睡了。
中途,景云強行睜開了眼睛兩次,確定自己還在大人的床上,又沉沉地閉上了眼。
喬薇也躺下,蓋上了棉被。
忽然,棉被被人拉起一角,一冷風灌了進來,幾乎是同一時刻,一火熱的子也了進來,臂膀自后地摟住,將整個人納了懷中。
冰冷的脊背著他炙熱的膛,渾都似有了暖意。
這就是被人抱著的覺,并不討厭。
見他只是單純地抱著,并沒有進一步的舉,喬薇按在他胳膊上的手放了下來。
姬冥修又將往懷里團了團,有力的臂膀圈住纖細的腰肢,將抱得更了些。
喬薇緩緩地閉上眼,很快便甜甜地墜了夢鄉。
……
“慈母手中線,游子上。
臨行,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別墅中,喬崢輕聲念了一遍《游子》。
珠兒拍拍桌子,指了指他面前的詩集,示意他繼續。
喬崢笑,又輕輕地念了起來:“慈母手中線,游子上……”
珠兒坐在自己的專屬BB凳上(喬薇做的),面前是一盞微弱的油燈,燈照在(自認為)蒼白的臉上,落下一層(自認為)昏黃的。
了(自認為)看不清的眼睛,左手拿起一(并不存在的)針,右手拿起一(并不存在的)線,老眼昏花地穿了起來。
針眼太小了,看不清啊!
太為難們這些老年人了!
“抱得三春暉。”
喬崢又念完了。
珠兒又拍了拍桌子。
喬崢:“慈母手中線,游子上……”
珠兒終于穿好了針,拿起一件(并不存在的)裳,細細地了起來,完了,打了個結,咬斷線頭,雙手舉起裳撣了撣,忽然,猴一炸。
現在是忘記把針放回籃子,扎到手指了!
把手指到喬崢的面前。
喬崢看了看完好無損的手指,再看疼痛又想哭的樣子,哦了一聲,嘖嘖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還被針給扎到啦?流了好多啊……來,給你包扎一下。”
喬崢做了個包扎的作。
珠兒解開了繃帶,嚴肅地看向喬崢,沒上藥!
喬崢就給“上了藥”,隨后才“包扎”了。
珠兒滿意地點了點頭,舉起傷的手,去地板了。
一個勞的老母親,其實是很累、很累的!
翌日便是三朝回門的日子,回門又稱歸寧、返外家,一般是指新娘出嫁后,在第三、六、七、八、九天,或滿月時由丈夫陪同著回往娘家探親。
朝廷準了姬冥修三日婚假(原本大梁朝婚假半個月,鑒于某人去年請了整整一年的假,導致朝綱混、史蹦跶、皇帝焦頭爛額,皇帝特地嚴重水了他的婚假),姬家便將歸寧的日子定在了第三日。
第三日原也是最好的,誰家的姑能這麼早回門,那可都是面上有的事。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有些地方關于回門的日子就有一些忌,如正月十五忌回娘家等。
喬薇問過了碧兒,豫地一帶有這種習俗,京城沒有,不人家正月十五回娘家呢。
可不論如何,該回門時,一定得回門,否則會有兇事發生;不該回門時,也一定不能回門,否則也會有兇事發生。
老人說的。
碧兒說老人說的。
這邊,碧兒收拾禮,另一邊,小倆口帶著兩個小包子前往落梅院給老夫人請安。
姬老夫人心知是歸寧的日子,高興地應允了,并送了喬薇一株千年人參,讓喬薇好生孝敬爹爹,喬薇謝過,又去了桐院。
姬冥修是不去桐院的,他與姬尚青勢如水火,見了面恨不得打起來,喬薇就不指他去向姬尚青請安了,但兩個小包子是要去的。
喬薇帶著景云舒前往桐院。
姬尚青早年退,如今閑賦在家,許是日子無聊,養了幾只畫眉與鸚鵡,鳥籠子掛在廊下,一路走過去,能聽到嘰嘰喳喳的聲音,熱鬧極了。
景云懷中的小白,是的,自打發現自己的力氣不如妹妹后,景云便用十顆糖與妹妹換了抱小白的福利,他總覺得妹妹力氣這麼大,都是抱小白鍛煉出來的。
小白聞到了香香的味道,一把抬起了小腦袋。
那些鳥兒原本在閑聊姬家的八卦,甫一見到一雙狼一般的眼睛,嚇得上躥下跳,鳥都在籠子里蹭掉了!
“嘰嘰嘰!”
那只貂想吃我們!
“嘰嘰喳喳嘰嘰喳!”
它吃不到!我們都在籠子里!
鳥兒于是發現了這個天然的屏障,很快便淡定了,傲慢地瞄了小白一眼,繼續聊起了姬家的八卦。
姬尚青與荀蘭都在,鎏哥兒坐在荀蘭懷里,由荀蘭一勺一勺地喂著藥,這孩子果真是養了,一點嘔吐腹瀉,三日了還在吃藥,換舒,第二天就能活蹦跳的。
三個小包子還沒見過,不由地大眼瞪大小眼,好奇地看著對方。
喬薇給座上之人行了一禮:“父親,夫人。”
沒荀蘭母親,也不知姬尚青會不會生氣。
姬冥修不肯喚小后媽母親,才不要為了一個可能會疼、或者可能不會的公公,去和一定特別疼自己的丈夫唱反調。
姬尚青一貫的不茍言笑、表嚴肅,不說話時會給人一副在生氣的樣子,他卻是沒為難喬薇,應了聲:“你來了。”
喬薇拍拍兩個小包子的肩膀,示意二人爺爺。
二人都不肯。
舒最甜不過了,這次竟也趴在娘親懷里,拿一只眼睛瞄姬尚青,卻死活不肯姬尚青。
姬尚青的眼神有些失,他看著兩個孩子,了瓣,似乎想說什麼,卻忍住了。
荀蘭的角揚起一清淺的笑意,說道:“剛來,還不,等了便會了。”
喬薇眨了眨眼,小后媽給我打圓場了?所以果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看看人家小后媽,分明是個溫又大度、善良又的人。
“鎏哥兒,他們是你小侄兒,景云,舒,以后和他們一起玩,知道嗎?”荀蘭對懷中的兒子,輕言細語地說。
鎏哥兒乖乖地點頭,他已經知道自己會做叔叔了,他其實也不明白叔叔是個什麼意思,總之這兩個小家伙要喊他叔叔,他看向可能比較容易拿的孩子,嚴肅道:“我叔叔。”
舒:“不!”
特大聲,鎏哥兒嚇得小子一抖,一頭扎進荀蘭懷里,瞬間慫噠噠的了。
人家的孩子像頭狼,自己的兒子像只羊,姬尚青都沒眼看了。
荀蘭順勢摟了摟兒子,笑著對喬薇道:“今日是你歸寧的日子,我備了些薄禮,替老爺和我問候你父親。”
喬薇行禮:“多謝夫人。”
給二人請完安后,喬薇領著孩子出了桐院。
人都走遠了,依稀聽見院子里有尖的聲音傳來。
“老爺的鳥呢?怎麼不見了?誰了老爺的鳥?!那是老爺最喜歡的一只!”
小白吐出里的鳥,打了個飽嗝。
出了桐院,喬薇便領著孩子去了門口,馬車已全部準備妥當,單是裝禮的便有三車。
“怎麼這麼多啊?”喬薇問,這都趕上納吉了。
姬冥修笑道:“不多的,有一車裝的是金豬。”
舒一聽金豬,忙不迭地跑到裝貨的馬車前,一輛輛地檢查,可失的是,哪兒有什麼金豬啊?只有一只烤豬!
這烤豬便是姬冥修口中的金豬了,回門那日,男方家一定要送回金豬一只,以示新嫁娘的清白,雖說喬薇孩子都有了,但這并不代表就不清白了,在丞相大人心里,丞相夫人可是全天下最清白的人。
馬車晃悠晃悠的,正午時分抵達村口。
村兒里人都猜到今日可能回門,早早地圍在村口,等著看熱鬧。
喬薇從馬車上走下來,一襲紅,明艷如霞,得人呼吸都屏住了。
這真的是那個總穿著布麻,扛著鋤頭,在田間勞作的的小寡婦嗎?這是天上的仙兒吧?
再看邊的男人,材高大,氣場強大,從頭到腳,頭發兒都著一貴氣。
那話怎麼說來著?
郎才貌,說的就是小喬和男人了吧?
兩個小包子也從馬車跳了下來,二人俱是換上了華貴的裳,活一個紈绔小爺、一個俏皮小千金。
二人一眼看見了人群后的二狗子,與喬薇打了招呼,便撒開去找二狗子了。
一行人上了山,后追著一大條看熱鬧的,不僅有本村的,若細瞧,會發現最遠的,有從鎮上趕來的,誰都想一睹丞相的風采,也想看看什麼樣國天香的人,才夠資格嫁給當今的丞相。
結果是沒有讓人失,這樣一對璧人,天賜良緣。
喬崢坐在主位上,七娘備了茶水,伺候在旁。
姬冥修與喬薇給父親磕頭敬茶,珠兒一板一眼地坐在主母的位子上。
喬薇一把抓起,丟到了門外!
喬崢喝了婿茶,眉開眼笑,問喬薇過得可好。
喬薇在他側的坐下,報喜不報憂:“好著呢,吃的好,住得好,睡得好,你呢?我不在家,你是不是很不習慣啊?是不是后悔這麼早把我嫁出去了?”
喬崢嘆道:“是啊,后悔了,怎麼辦?把你男人不要了,住回來?”
喬薇爽快道:“好呀!”
姬冥修:“……”
羅大娘上了山,把喬薇帶回來的金豬分給了鄉親們,眾人看著這金豬,就知小喬在丞相府過得十分寵了。
丞相府烤的,質鮮,適中,很快便被分食干凈。
景云兄妹與二狗子玩到了山上,找到鐘哥兒,把從丞相府帶的好東西分給了兩個小伙伴。
“這是棗泥山藥糕,和外頭賣的味道不一樣,它的棗是最大、最甜的棗。這是燕窩脆餅,這是鮑魚……”景云從小書袋翻出了一大桌的東西,一份分給二狗子,一份分給鐘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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