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這日,塔納族迎來了自己的除夕,不同于大梁的冰天雪地,這里的風都是暖的,但鱗次櫛比的商鋪滿了對聯,掛滿了紅燈籠,仍是能讓人到一悉的年味兒。
馬車駛賀蘭堡,侍衛例行檢查了喬薇的令牌。
對于終于能明正大地進賀蘭堡,說不高興是假的,畢竟被拒絕的那幾次可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
收好令牌,喬薇理了理襟,與姬冥修一塊兒下了馬車。
塞納鷹的事,喬薇思前想后,還是決定告訴和卓,不論怎樣,塞納鷹是在圣殿的地盤被人迷暈的,這件事與圣殿定然不了干系,圣殿在塔納族地位卓然,就連和卓都對其十分信任,可正因為如此,才更有必要把真相告訴和卓。
喬薇與姬冥修去了和卓的寢宮,老遠地便聽到了兩個小家伙奔跑嬉鬧的聲音,兩只白跐溜溜地沖了過去,據說那幾只小西貝已經被送回畢羅家了,本也不是薛蓉蓉的孩子,只是找來訓練一番后陪薛蓉蓉演出戲罷了,風聲已經走了出去,雖長老院尚未下達對畢羅家的審判,可畢羅家已經快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值得一提的是,哈佐在昨日夜里被人找到了,不過他在山谷中到的驚嚇太久,整個人都變了一只驚弓之鳥,想必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這個塞納家的第一勇士都要在惶恐的夢魘中度過了。
這麼一想,又覺得這個年還是大塊人心的。
夫妻倆進了園子,小包子滿頭大汗地撲了過來:“爹爹!娘親!”
“這麼多汗?”喬薇拿出帕子了二人的額頭,給二人去了外套,二人又瘋瘋鬧鬧地玩去了。
二人走向了坐在池塘邊的和卓,待到近了,才發現寬大的黃梨木椅子上坐著一個嫻靜的,約莫十六七歲年紀,穿著明的黃,掌大的小臉兒,白如玉,額前的劉海兒被梳了起來,出潔飽滿的額頭,眉間點了一粒朱砂,與艷滴的紅相呼應,越發襯得無比。
靜靜地坐在那里,渾都散發出一圣潔的氣息,便是天上的明月,都不及一分好。
“這是……”喬薇開口。
和卓看向了二人,慈祥一笑:“冥修與小薇回來了。”
“外公。”姬冥修和悅地打了招呼。
和卓的目落在喬薇的臉上,喬薇抿抿:“外公。”
和卓以為自己聽錯,很是愣了愣,隨即喜上眉梢,喚侍搬來了凳子,讓外孫與外孫婿坐下,隨后,他看向一旁的,微笑著說道:“這是圣。”
原來是傳說中的圣,難怪長得這麼超凡俗。
喬薇打了招呼:“圣。”
圣微微頷首:“小卓瑪。”又看向姬冥修,“小駙馬。”
“圣。”姬冥修語氣如常地打了招呼。
“圣今日前來是有什麼事嗎?”喬薇問。
和卓溫和地說道:“圣過來與我們一起過年。”
“這樣啊。”喬薇驚訝,不過很快便被下去了,畢竟這不是大梁,習俗不同也是有的。
圣輕聲道:“我今日來,倒是的確有件事想稟報和卓。”
“什麼事?”和卓問。
圣道:“我的侍在圣殿的后山發現了塞納主,他不知怎的昏迷不醒,我便暫時將他放在了小木屋,我來稟報和卓,看是否要通知塞納家前去接人。”
和卓微微蹙眉:“圣殿的后山是不容許外人進的,他怎麼會去那里?”
圣搖頭:“不清楚,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昏迷了。”
喬薇瞇了瞇眼,難道是自己猜錯了嗎?塞納鷹不是被圣殿的人抓去的,而是自個兒跑過去暈倒的?那白日里,塞納鷹見了那個家伙的事又怎麼解釋?當時他可都好好兒的,為何無緣無故地暈倒在圣殿的后山了?
他既明知圣殿的后山不可冒進,就更該退避三舍才是……他活了半輩子,難道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進圣殿后山的方式無外乎兩種,一種是走圣殿,但如果是走的圣殿,圣殿的人就不該對此毫不知;另一種是走山谷,記得塞納夫人說過,塞納鷹曾誤山谷到了強悍的驚嚇,自那之后再也不敢試其鋒芒了,所以,塞納鷹應該不會主地選擇這條路。
塞納鷹不是自己暈倒在后山的,圣殿絕對有嫌疑!
喬薇一臉驚詫道:“塞納鷹去過圣殿嗎?我今早還看見他了呢?”
圣的眸子里掠過一詫異:“他回來了?”
喬薇就道:“是啊,回了,不過聽說是累壞了,一回家便暈過去了。”
回來的事是瞞不住的,但怎麼回來的,就看怎麼說了。
“他自己走的?”圣的面有些困。
喬薇笑笑:“是啊,圣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他與圣打過招呼了呢。”
圣輕輕地搖頭:“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他人沒事就好。”
喬薇不聲地說道:“我聽說他曾去過一次云山,不知是怎麼去的?”
圣一臉無辜地說道:“他說他想獵一只云貂,懇請從圣殿的后山進云山,我準了。至于說這一次……我也不知他是怎麼進去的。”
喬薇淡淡一笑道:“原來圣殿的后山與云山是連著的呀,那想必云也不止一個口吧。或許是他又去獵云貂,卻誤打誤撞地闖后山。外公,既是誤闖,就原諒他一次吧。”
和卓從善如流道:“你們都說不是什麼大事,那就不追究了吧。”
可憐的塞納鷹,被人弄暈在了后山,還要承擔一個擅闖圣殿的罪名,不得不說幕后黑手的手段著實有些了得,但如今已經引起了警惕,倒要看看,對方還能耍出什麼幺蛾子!
……
和卓頭一次與喬薇過年,怕喬薇幾個不習慣,特地問了中原的習俗,讓人找來紅紙、剪刀與文房四寶,一家人坐在暖洋洋的園子里,剪起了窗花、寫起了對聯。
丞相大人的字,千金難求,行筆瀟灑飄逸,結遒,骨骼清秀,飄若浮云,矯若驚龍,幾幅對聯下來,是將賀蘭堡買來的對聯比了黑木渣子。
喬崢的書法也頗為秀麗疏朗,清雋致。
看了二人寫的字,和卓默默地將自己的字坐在了屁下。
景云與舒也寫了不,景云字如其人,英姿俊秀,舒的妥妥傳了喬薇,寫的那一個筆走飛蟲,還是一條條歪歪斜斜的蟲。
姬冥修于是握住兒的手,細細寫了一副對聯:歲歲春滿院,年年喜盈門,橫批——喜氣盈門。
舒看著自己忽然漂亮了許多的字,興得合不攏兒。
那之后,舒又樂顛顛地寫了好幾副,到最后,侍前來整理幾人的對聯,發現了幾張被對折墊了屁的,問舒道:“這是你寫的嗎?”
舒不記得了,可是看著紅紙上丑哈哈的字,抓著腦袋道:“應該是我寫的吧!”
除了,誰還會寫這麼丑呀?
和卓十分淡定地拍了拍肩膀:“好好努力。”
另一張桌子上,喬薇與圣剪了會兒窗花,喬薇的字拿不出手,窗花卻是一等一的致,剪什麼像什麼,剪了幾個小珠兒,又剪了幾個大白與小白,塔納族無生肖一說,不過喬薇依稀記得明年是羊年,還是給剪了十幾個小羊羔。
圣的手也巧得很,幾剪刀下去,三五個喜慶的福字出來了。
“你以前剪過?”喬薇問。
圣將剪好的福字放在桌上:“以前看卓瑪剪過。”
只看一看就這麼厲害了,上輩子剪了二十幾年也才這個水平,嘖,真是冰雪聰明。
幾人將對聯與窗花了,冷清的寢殿瞬間多了幾分喜慶的氣息。
站在院子里,著門廊上紅艷艷的對聯,和卓出了滿意的神,想到了什麼,又對喬薇與姬冥修道:“你們娘自打去了一趟中原,每年除夕都要吃餃子,今日外公給你們一手。”
和卓去了膳房,半個時辰后,膳房著火了,和卓頂著一頭幾乎被燒焦的頭發沖了出來,他發誓他親都沒跑這麼快。
該是婿表現的時候了!
喬崢而出,撲滅了膳房的大火,并洗好了灶臺、切好了菜、剁好了海鮮,恭恭敬敬等著老丈人再試牛刀。
和卓戴著帽子(燒禿嚕了一撮),重新回了膳房。
這次有了喬崢打下手,一切進展得無比順利。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一鍋香噴噴的牛餃子與海鮮餃子出爐了,姬冥修與景云分到了牛的,海鮮的則進了喬薇母與喬崢的肚子。
和卓是塔納族百年難遇的天才,這世上沒有和卓不會做的事,只有和卓不想做的事,所以盡管是第一次下廚,但和卓對自己的廚藝非常自信。
只不過,在接連被“我廚藝驚人”的塞納鷹與塞納夫人荼毒之后,眾人已經對塔納族的廚藝不抱任何期了,眾人拿著筷子,心有戚戚,全都不敢,唯獨喬崢英勇無畏地夾了一個餃子,吃了一口。
喬薇愣愣地看著他,只等他下一秒便難吃得暈過去,誰料他唔了一聲,將剩下的餃子全都塞進了里。
“味道如何?”和卓問。
喬崢一臉敬仰道:“比我做的好吃多了,父親真的是頭一回下廚嗎?怎麼這麼有天分呢?”
和卓嚴肅臉:“別拍馬屁。”
語氣輕快!
姬冥修也嘗了一個,味道確實可以口。
喬薇將信將疑,抱著赴死的決心吃了一口外公的黑暗料理,結果大意外,這頓餃子的味道不說比的做的好,卻也是難得的味了。
小包子與圣也依次吃了幾個,面皮勁道,質鮮,咸淡適宜,又有那麼一似有還無的甜味,爽口得讓人大快朵頤。
喬薇一邊吃著一邊慨,外公的廚藝真不錯,塔納族總算有個會做飯的了!
膳房中,幾個灑掃侍端出了另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
一個侍問:“不是端出去了嗎?怎麼還有這麼多呀?”
另一個侍道:“外頭是和卓做的,這一盤是喬老爺做的,來嘗嘗。”
幾人嘗了,結果難吃得差點吐了!
……
塔納族沒有焰火,燕飛絕現做了幾個竹,兩個小包子開開心心地去園子里點了。
夜里,圣也住下了。
至此,喬薇才知圣能留在賀蘭堡過年并不是出于任何習俗,而是和卓的寵,在和卓心里,早已將圣看作了自己的親人,所以圣才能進賀蘭堡,如無人之境,早先喬薇還以為是權勢太大呢。
男人們去園子放竹了,青巖將喬薇領去了自己的屋子,這是一棟獨立的宅院,上房住著賀蘭傾,西廂是客房,原先住著賀蘭傾的伴讀,如今空置了。
喬薇的屋子是東廂,這與在四合院一樣,兩個孩子住北廂。
可南廂才是除了上房之外采最好、面積最大、陳設最奢華的屋子。
路過南廂時,喬薇隨口問了問:“為什麼我不能住這里?”
青巖訕訕地說道:“這是圣的屋子,和卓起先并不知道卓瑪有了孩子,想著這間屋子空著也是空著,便給圣住了。”
隨便給就給了間最好的,看來外公不是一般地疼這個什麼圣啊。
“我外公疼圣的。”
青巖笑道:“卓瑪總是惹和卓生氣,不如圣心孝順。”
喬薇看了一眼道:“我娘再不孝順,那也是親生的。”
青巖忙道:“小卓瑪所言極是。”
喬薇又道:“圣經常住這邊嗎?”
青巖道:“這倒沒有,圣每日都要做許多功課、習武、誦經、接見族人……不像卓瑪那麼清閑,只逢年過節才來住上一晚。”
喬薇不咸不淡道:“說的好像我娘天無所事事一樣。”
青巖笑道:“青巖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圣確實繁忙,所以很難得堡一趟。”
娘什麼都不會,然后還來了什麼都會的圣,圣又是神圣與正義的化,可想而知大家有多嫌棄娘,又有多喜歡圣了。
只能說幸好這個圣不是親生的,若真是一個娘胎里蹦出來的,還有娘什麼事?
喬薇不挑環境,也不介意圣住進了本該屬于自己的屋子,只是想起青巖提起娘與圣時截然不同的態度,心里就無端憋了口氣。
喬薇打開了箱子,將一家四口的拿了出來,一件件放進柜子。
青巖送來了點心、瓜果與上等的胭脂水。
喬薇看著桌上琳瑯滿目的東西,眸了,問:“圣也有嗎?”
青巖道:“圣的已經送過去了。”
喬薇淡淡一哼道:“我有什麼就有什麼?”
青巖愣了愣,不待自己開口,又聽得喬薇道:“你手里拿的是什麼?”
“是龍綃。”
喬薇曾在飛魚鎮見過不龍綃紗,說是出自鮫人之手,實則是尋常漁所織,塔納族的龍綃可比飛魚鎮的龍綃漂亮多了,輕薄,澤鮮亮,穿在上像是籠了一層云彩,照四,明艷人。
青巖看得移不開眼睛了:“真。”
喬薇照著鏡子,也覺得自己得冒泡,當下也不了,穿著龍綃去了小花園。
花園中,姬冥修與和卓執子對弈,喬崢十分狗地給泰山大人端茶倒水。
竹已經點完了,小包子開始了新的游戲,十七抱著舒在屋頂上飛來飛去,景云沒有的抱抱,只能自己掛在十七的小上,珠兒也想飛飛,于是掛在了景云的上,大白抱住了珠兒的,小白又抱住大白的……
十七帶著一長串的“珠子”在夜里飛來飛去,那場面其實是有些稽的。
侍們笑作一團。
十七飛上了賀蘭堡最高的一屋頂,最下方的小白率先砸在了瓦片上,接著,大白、珠兒、景云,咚咚咚,像下冰雹似的全都砸在了瓦片上,雖然砸得好痛痛,可是能坐在這麼高的地方看星星,也非常值得了!
星空像是鋪在了眼前,手都能摘下一顆。
五小只定定地看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不知看了多久,舒困了,眼皮子耷拉了兩下,閉上后便再也沒睜開了。
十七看著懷里的小姑娘,眼睛亮得像是聚攏了一片星河的,他從寬袖里拿出一個紅繩編的小海貝鐲子,戴在了舒呼呼的手上。
這個鐲子是從高月族買來的,賣鐲子的人說,給姑娘戴上這個鐲子,只有不拒絕,就代表一輩子都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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