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霜坐在房中給兒子藥，桃枝打了簾子進來，輕聲道：“夫人，秦姑娘說……想出去一趟。”

姬霜不咸不淡地舀了一勺瓶子里的藥膏：“想去就去，和我說什麼？”

桃枝心知姑爺救了秦一時在自家夫人心里埋了個疙瘩，夫人現在怕是一百個不愿聽到秦的名字，當下也不兜圈子了，直言道：“秦姑娘說想一個人出去走走，不帶下人。”

姬霜將瓶子重重地擱在了桌上：“不帶就不帶，以后的事莫要再稟報我！”

“是。”桃枝心肝兒了，輕手輕腳地退下了，是作為通房丫鬟放在姑爺屋里的，夫人不知當著與姑爺的面兒講了多次，讓姑爺將收房，可姑爺從沒過這樣的念想，十分慶幸自己也未敢真的奢過，夫人要面子，上總是極為大度，可骨子里，但凡牽扯到姑爺，都是極為小氣的。

這個秦姑娘，仗著是姑爺的親妹妹，就與夫人爭奪姑爺的寵，真是不知所謂。

秦出府了。

姬霜給兒子完藥，讓母抱了下去，不多時，秦姑爺從書房過來了，方才二人濃意了一番，秦姑爺的臉上還掛著一春風得意的笑，走上前，親熱地攬住了姬霜的肩膀，姬霜不耐地嘖了一聲，拿開他的手。

他在臉上親了一口。

姬霜拿眼瞪他，但到底是被他哄得服服帖帖了，所以就連瞪人的作都著一態。

秦姑爺笑了笑：“霜兒，你真好看。”

姬霜淡淡地扶了扶鬢角的珠花：“有你妹妹好看？”

秦姑爺好氣又好笑：“你就過不去了是吧？還要我解釋多遍，在我心里，十個都比不上一個你。”

姬霜拿起一顆紅棗，道：“油舌！”

說罷，看了他一眼，見他不是穿著家里的常服，一副周周整整的打扮，不由地問，“你要去哪兒？”

秦姑爺道：“書院有點事，我過去一趟。”

“你不是請假了？”姬霜皺眉問。

秦姑爺溫聲道：“是請了，不過假期結束后便要開始授課，我得準備妥當了。”

姬霜吃味兒地說道：“前腳你妹妹出去，后腳你又要出去，你倆該不會是商量好了，背著我在外頭干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秦出去了？”秦姑爺的眉心一蹙。

姬霜古怪地看向他：“你不知道？”頓了頓，譏諷一笑，“我還以為你對這樣好，也是把心窩子掏給你看的呢，敢人家連行蹤都瞞著你。”

秦姑爺笑了笑：“是大人了，又不是孩子，有的自由。”

不論怎樣，秦不對秦姑爺底的事多取悅了姬霜，姬霜酸了秦姑爺幾句之后，答應他出門了。

……

客棧外的馬車上，喬薇與教主大人接到碧兒遞來的消息，秦與秦姑爺先后出門了，喬薇眉梢微微一挑：“喲，這法子還真行？”

教主大人得意地勾了勾比子更嫣紅的角：“本座想的主意，怎麼可能不行？用周順的名義將秦引出來，秦一出來，姓秦的姑爺一定會坐不住，也跟著出來，如此，兩個當事人不就到齊了了嗎？接下來，該到我們各自出馬了，我去對付秦，你去把姬霜帶到客棧來捉。”

喬薇不。

教主大人道：“你怎麼還杵在這兒？”

喬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嚴肅地說道：“我覺得……咱倆還是換換，我去給秦下藥，你去把姑姑引出來。”

教主大人不耐道：“我才懶得和你們姬家人說話！”

喬薇攤手：“萬一……姑父沒來，秦又中了藥，急之下把你給強了怎麼辦？”

教主大人炸了：“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我又不是當著的面給下藥！總之我不要和姬家人說話！你去把那個蠢人引過來！”

喬薇嘖嘖地看向他：“行行行，我去我就去，年輕人火氣大了真不好。”

教主大人抱懷冷哼。

喬薇下了馬車，不一會兒又走了上來：“不對啊，你去下藥我回家，該下車的人是你才對！”

教主大人被喬薇一腳踹下了馬車。

喬薇坐著馬車回了姬家，教主大人則拿著手中的藥瓶，優哉游哉地上了樓。

他著華貴，氣質不凡，與這間檔次不高的客棧格格不，幾乎是一進門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掌柜親自跑了過來，諂地笑道：“客是吃飯還是住店？”

教主大人道：“住店，要兩個好一點的房間。”

掌柜一聽要兩間，當即喜上眉梢，指路道：“客來得真巧，咱能客棧最好的兩間上房剛剛空了出來，小的這就領您過去。”

教主大人隨他上了樓，剛走到一半，一個伙計端著水盆走了下來，對掌柜說道：“天字間被人要下了。”

天字間是客棧最好的房間，掌柜只得對教主大人說道：“抱歉了客，最好的房間已經沒有了，不過還有地字間，與天字間其實是一樣的。”

“那它旁邊的房間呢？”教主大人問。

掌柜說道：“都住著人。”

教主大人還想在隔壁待著，時刻關注秦姑爺與秦的靜呢，這樣一來，失去了最有利的觀測點，不過也無妨，都在一家客棧，只是多費點心思罷了。

教主大人要下了地字間，又要了個轉角的房間，付了銀子后對掌柜說道：“帶會兒要是有個姓秦的姑娘來找一個周順的人，你就讓去地字間里頭等。”

“這……”掌柜遲疑。

教主大人從懷中掏出一個銀元寶，丟到他手上。

掌柜眉開眼笑：“沒問題！小的記下了！秦姑娘，找周順，在地字間等！”

說罷，掌柜邁步離開，教主大人住了他：“送一桌上等的酒菜到地字間。”

“好嘞！”掌柜高興地應下，拿著元寶去了廚房。

教主大人則去了轉角的屋子，這間屋子的角度并不怎麼好，幾乎看不到那邊的況，也不知秦什麼時辰過來，如是走的，得三刻鐘；若坐馬車，這會子就該到了。

自己要下毒，得趕了。

原計劃是下在飯菜中，但去廚房轉悠了一圈后，教主大人打消了這個主意，廚房有專人守著，閑雜人等進不去，半路又被小二端著，也沒機會，還是得去房中。

教主大人瞇了瞇眼，輕輕地拉開房門，朝外了，趁人不備，一把溜到對面，拉開房門，閃了進去。

他打開茶壺，掏出藥瓶，拔掉瓶塞，小心翼翼地倒了三五滴，隨后蓋上壺蓋，輕輕地晃了晃，確定藥已徹底溶解，趕忙放下茶壺，打算溜出去。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來的可真早！

幸虧他把藥給下了吧，只差一步便下不著了。

嘎吱——

門被推開了。

教主大人飛速地鉆進了床底。

一雙繡花鞋踩了進來，湖藍裾在鞋面與地面上輕輕拂過，像是搖的碧波。

繡花鞋停在了桌邊，很快，屋響起了茶水杯的聲音。

教主大人暗暗竊喜，喝了喝了，呵呵，等著中招吧！

吞咽的聲音，異常清秀與好聽。

教主大人從不知一個人喝水也能喝得這麼好聽，只是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干出那種令人不齒的事呢？

繡花鞋朝床邊走了過來。

教主大人屏住了呼吸。

裾落在床前，一淡淡的幽香撲了教主大人的鼻尖，好聞得令他的呼吸都滯了一下。

忽然，門被推開了。

又一雙繡花鞋走了進來。

這一只繡花鞋關上門后，上了門閂。

教主大人不由地納悶，秦來私會周順，應該是個機才對，怎麼會帶了個人？

第二只繡花鞋說：“小姐，消息已經送出去了，人應該很快就到了。”

小姐？教主大人暗暗皺眉。

“總算是要到了。”小姐開口了，那聲音，不知該怎麼形容，淡如遠山幽蘭，清如山澗冷風，只是聽著都好似能聞到清冽的香氣，整個人都有些心曠神怡。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不是秦的聲音！

秦被秦姑爺救上來后，曾小聲地講了幾句，教主大人就坐在亭子里，聽得一清二楚，他承認秦上有令人過目不忘的氣質，但的聲音，沒有這麼好聽。

怎麼會這樣呢？

到底是他進錯屋子里，還是這兩個人進錯屋子了？

這好像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藥錯人了。

這、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要不……趕沖出去？

就在教主大人咬牙關，準備“一飛沖天”時，那好聽的聲音再一次開口了：“姬家人的運氣可真好，居然已經去過族了。如此看來，他們也知道祭師的事了。”

教主大人神一頓，默默地回了床底。

侍道：“奇怪的是，他們都去過了，回來竟然并不聲張。”

子淡道：“樹大招風，不聲張是對的，真要聲張了，恐怕整個姬家乃至于大梁都永無寧日了。”

侍冷笑道：“能瞞得這麼也不容易，要不是長風使從姬家弄到了兩生果，恐怕就連我們都不知道他們已經去過族了。”

姬家的兩生果流落到外頭了？教主大人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

子問道：“長風使什麼時候到？”

侍笑道：“快了，等拿下姬家，族就是我們的了。”

二人說話間，子忽然捂住了心口。

侍面一變道：“怎麼了小姐？”

子難過地按住了桌子：“我突然有點舒服。”

侍關切地問道：“哪兒不舒服了？怎麼個不舒服法？我去找大夫！”

侍神匆忙地去了。

子難地俯在了桌上，一手按住心口，一手運足力，試圖將的不適下去，然而無比殘忍地發現，自己越是用功，那燥熱便越是洶涌。

打開了壺蓋，聞了聞里頭的茶水，眉心一蹙，將茶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茶壺摔了個碎，一個小瓷片飛床底，撞在了教主大人的玉質面下，叮的一聲，子警惕地看了過來，并順勢打出一掌，打塌半張床。

教主大人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暴在了對方的眼皮子底下。

子戴著面紗，教主大人看不清的容貌，他戴著面，子也描摹不出他的，但二人的視線在半空匯，子的眼底急速浮現起了一殺意，一句廢話都沒有，便掄起手掌，朝教主大人劈了過來！

教主大人迅速躲開！

后的床鋪被徹底劈了兩半。

教主大人不僅給人家下了藥，還聽了人家的墻角，能活著走出這里才是怪了，這會子他才終于開始后悔，該自己去找姬霜，讓母夜叉留下給秦下藥，以母夜叉的手，恐怕還能與這個二號母夜叉打一打……

子招招凌厲，但教主大人這麼多年不是白東躲西藏的，他像一只小泥鰍，每一次都恰巧能從子的殺招下溜走。

若在平時，這樣的小賊在手下絕對活不過三招，但如今中了藥，渾都如同被烈火炙烤，不敢放開力道，只用了不到三的功力，可即便如此，還是越來越難了。

教主大人趁著分神的空檔，腳底生風地朝門口奔去。

一道白綾飛了過來，卷住他腰，將他狠狠地拽回了地上！

他摔得五臟六腑都要移位了。

子頭昏腦漲地走向他。

教主大人往后挪了挪：“你干嘛？你別過來！”

子揪住了他襟，從牙里咬出幾個字：“我一定……一定會殺了你……”

教主大人覺得這句話聽著怪怪的，不待他反應過來究竟哪里怪，子撕爛了他的袍，蒙住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