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以后早上過來跟著舅舅吧，免得跟著你媽來回十幾公里的路，就在舅舅這里玩，好不好？舅舅教你寫字給你講故事，你媽媽從小不念書，沒有舅舅知道的故事多。”

“下午你媽回來再接你回家，行不行？”

昭昭正對這個小小的診所和院子新鮮呢，當即就點頭說好，還自己給規劃了一下，“舅舅，我下雨就來，媽媽背著，有太我跟著媽媽。”

“那就這麼說定了！”

“舅舅，拉勾勾。”

沈華濃靠在門口涼棚的支架上，抱臂問道：“你還有時間帶昭昭嗎？不是說要下地半天？”

“早上你送昭昭過來之前我能去兩個鐘頭，下午你回來也就五點鐘，我再去也來得及，再說了，不忙的話，昭昭還能陪我去，現在跟著下灣村那一組下地也不遠，我跟隊長說好了，時間上沒法跟別的社員一樣上工，就按照任務量定工分。”

雖然也不輕松，但比以前肯定是要好太多了，沈華濃也沒有意見，昭昭每天這樣跟著來回的確很累，而且工作的時候，小姑娘窩在食堂也有些無聊。

“那好，哥哥，我明天送昭昭過來，你早點休息。”

“快走吧，一會天黑了路上不好走。”

這天霍庭果然沒有回來。

第二天一早沈華濃做了早飯，就送昭昭去了診所，沈明澤也掐著時間剛回來。

沈華濃將昭昭和貝貝給他之后，就獨自上班去了。

還惦記著找八寶鴨材料的事呢，決定中午跑一趟自己去給秦老爺子送湯水，看能不能見陸柏薇，也好探探的態度，要是不那也免得再跑一趟竟市飯店了。

再不行，可以問問秦家人，他們是從京市回來的，那邊就靠海，沒準會帶點存貨過來，買點也可以啊，有機會就試試，要是實在是不行，那也只能用別的來替代了。

彭振華今天又提了秦老爺子的事，“姐，我看那個老同志好像就喜歡吃做得好看的，今天咱們要不再給他做點兒？”

蓮蓬包子和刺猬窩窩頭又讓他看到了希，重新勸起沈華濃起來，畢竟秦老爺子的事例都是他們醫院食堂的恥辱了，他們集榮譽特別強，一心想著翻。

之前沈華濃是擔心家里事沒心思顧及這個，這次倒沒有拒絕，買個食材都要托關系，足見人脈的重要，還真對這事也上了心，反正也就是順手的事，要是秦老真的看中了非要吃，也能結個善緣。

再這麼一想，如果陸柏薇做的東西真的那麼合乎人家的心意，秦老爺子也不會連彭振華兜里的窩窩頭，明知道不是帶給他的，都要過去吃了。

可見雖然有個忠于陸柏薇的深男二作梗，但這個機會也不是不可以再搶救一下的。

也沒打算爭取深男二號秦衛南這條人脈，秦家又不是只有秦衛南一個人，秦老爺子，秦衛南他爸哪個都比這個男二本人要強，只有好沒有壞，為啥不干呢。

不要做，還得好好的走心的去做，想要比陸柏薇拿出來的高級食材更加得老爺子歡心，得做什麼？

沈華濃一開始也以為老人家是個控系食客，對口的要求還是其次，不過再找食堂里的幾個一打聽秦老此人，就發現之前應該是想岔了。

秦老是為建設做過大貢獻的人，在竟市也是個名人，本家雖然在這邊已經沒什麼人了，但知道他的也不是沒有，李顯軍門路多消息也多，方大慶資歷很老，他們多都知道的一些，高喜枝大媽正巧跟秦老是一個鎮上的，距離并不遠，也聽說過一些事，彭振華一心想要洗刷屈辱也對老爺子關注。

沈華濃一問，眾人就七八舌的說開了，很快就從中拼湊出來一個【孤兒寡母含辛茹苦+天道酬勤+忠報國+子養而親不待+落葉歸】的故事。

覺得秦老爺子是個懷系食客的可能應該更大。

“吃懷”這在那些上了年紀的念舊食客中發生率很高。

山珍海味比不過記憶里家中的茶淡飯，沒什麼奇怪的。

沈華濃覺得，尤其是秦老爺子這種已經千帆閱盡嘗遍山珍海味，對大魚大和各種貴食材顯得很漠然的人，在走到生命的最后階段能夠放棄優越的養病條件，非要折騰回到家鄉的人，應該沒什麼比懷更重要的了。

至于他為什麼會接兒孫給他安排的飲食，自己不主說出需求，沈華濃猜測也許是知道命不久矣，他自己都不清楚，也可能是個使然吧，誰知道呢，沒準有的人就是那種‘我不說就是要你猜，你猜不到我就生悶氣’的人呢。

仔細想過了，老爺子就主索要過蓮蓬包子，蓮蓬和窩窩頭，這些除了值，這些還有其他特點，都是鄉間最常見的食材，糧、水生菜，結合秦老爺子的長環境，今天做了糙米茶，這是老爺子出生地竟市林場縣那邊的夏日常備飲品。

做法很簡單，比費勁磨果要簡單太多了，本還更低。

說是茶其實也不全然，將糙米放在未沾油的鍋中炒至黃褐后盛出，鍋放水燒開后放炒過的糙米，水滾開再改小火煮半小時即。

糙米茶是過濾糙米渣后的水，能消暑解促消化，這是沈華濃曾經了解的主要功能。

不過，在下灣村看見村民們下地的時候帶的糙米茶是帶了米渣的，為的也不是它的藥用價值，而是為了果腹，在某種程度上，這也是一塊飾貧窮的遮布，沒有白米下鍋的時候，來一碗帶米渣糙米茶，還能發揮一下阿Q神說本來就是要消暑解的。

在這里，喝糙米茶差不多就是貧窮的意思了。

除了這個，沈華濃也沒有再準備其他的，倒不是怕搶陸柏薇飯碗得罪，主要是覺得太上趕著給人的印象可能會不太好，一開始就說了只做茶飲盡盡心意，就先從茶飲手探一探，驗證了猜測再說，本來秦衛南對就有惡意，這事兒還急不得，得找個合適的契機。

食堂里已經很久沒有準備過糙米茶了，彭振華見沈華濃準備一開始倒也沒有多想，等看見將大盆里的連米渣帶水的舀了一瓢出來裝滿了一玻璃瓶——給秦老爺子備水的那只，就忍不住問道：“姐，我們今天就送這個啊？”

沈華濃點頭說：“就這個。今天我自己去送吧，正好有點事要跟陸大廚說，看能不能見著。”

見就拿個瓶準備走了，彭振華還跟了兩步，之前沈華濃問了秦老爺子不事，他還以為是憋了多大個招，結果現在就做點兒這，雷聲大雨點小，彭振華是有點失的。

只不過沈華濃之前幾件事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他也沒有表現出來，只含蓄的問：“姐，你不準備點別的吃的？”

沈華濃說不用。

彭振華猶豫了一下建議說，“不然拿個饅頭？今天我做的桃子好像比昨天要進步點兒，有幾個能夠看出來像桃子了。”

沈華濃掃了他一眼，說：“以后好好練習，明天你可以給桃子添兩片葉子。”

“姐......”

“好了，你忙去吧，我找陸師傅說點事馬上就回來。”

沈華濃掐著飯點到了住院部，到門口才發現陸柏薇今天沒來，給老爺子送餐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廚師，比來得要早一些，在病房伺候爺爺的秦衛南看那男人的臉似乎不太友好。

沈華濃到的時候，他似乎正在跟那個男廚師詢問陸柏薇的事。

“這幾天飯店很忙，小薇不開，也不想被不相干的人擾，不過這些飯菜都是親手做的，以后送飯的事都是我來。”

男人解釋了一遍之后就不理秦衛南了，態度語氣都不太友好。

秦衛南盯了這男人幾眼之后，也沒有什麼興趣再說什麼，坐在一邊安靜的剝蓮子。

這位男廚師對秦老卻是很客氣：“老同志您看看合不合口味，有沒有什麼想要吃的？”

秦老爺子說：“你們看著準備。”

男人笑了笑：“那您慢用，我明天再過來。”

沈華濃在敞開的門上輕叩了兩下，這男人本來都要走了，卻在看見沈華濃的時候，視線突然頓了一下，打量幾眼之后又轉過去說：

“秦老，這幾天都還算涼快，明天我們給您準備烏湯補補子，用粵菜的傳統做法，加桂圓、紅棗、枸杞、阿膠這些滋補品，再搭配綠豆糕和海米冬瓜，能清熱降火，最適合夏天吃，海米是從江浙沿海剛運過來的，很鮮，小薇給理之后沒什麼腥味，您看怎麼樣？”

雖然他的作看著很自然，就像是臨出門前突然想起來補充的，不過沈華濃還是敏銳的察覺到對方對似乎有敵意。

想了想，確定并不認識此人，記憶中也沒有他的信息，至于原小說劇中......這男人長相平平，材中等，外觀上挑不出什麼優點卻也沒有明顯的缺點，毫無特的人，完全沒有印象，不知道是那位。

再想想方才站在門口所見，他跟秦衛南說話時的態度和對陸柏薇的稱呼，沈華濃心中恍然。

emmmmm。

懂了。

約莫是陸柏薇的桃花，這大概是把當是對陸柏薇不友好的人了？

就不知道他是從哪個渠道知道的。

哎呀，跟陸柏薇比較起來，自己還真的是像欺負人的那一個。

管他呢，沈華濃并不在乎，只是有些可惜，連這個第一次見的陸柏薇的同事都對自己這麼不友好，想來想去竟市飯店買食材肯定也是沒戲了。

平心而論，這男人說的這菜譜沒得挑剔，既能滿足秦老的種種苛刻要求，又能夠兼顧營養和味，食材也很多元化，依照食堂的配制，肯定是配不出來的，至阿膠海米這些，他們就弄不到。

不過秦老依舊是不咸不淡的兩個字：“有心。”

那男人應該是知道秦老的脾氣的，也不在意，又說了句：“您慢慢吃。”再次看了看沈華濃，出去了。

秦衛南還給他爺爺說：“陸師傅厲害，粵菜、江浙菜都做得好，爺爺現在吃點清淡滋補的好。家里還有帶過來的一些干貨，爺爺你想吃什麼，我讓給做了？”

老爺子眼皮都沒有一下，就說隨便，然后淡淡的招呼沈華濃進來。

秦衛南見到沈華濃攏了攏眉，馬上就偏開了視線，生怕沈華濃纏著他一樣。

沈華濃才懶得理睬他呢，只當他不存在，先問候了老爺子兩句，就拿出那個很是寒酸的玻璃瓶放在病床邊的小桌子上，說：“今天食堂里準備了消暑解熱的糙米茶，也給您送來一份，東西不值錢，就是我們的心意。”

老爺子偏頭過來，眼皮了。

沈華濃繼續說：“您離開老家幾十年，有很久沒有嘗過這個了吧？要不我打開您嘗嘗？”

老爺子抬頭看看，輕輕頷首，沈華濃笑著扭開瓶蓋遞到他面前。

秦老剛要接，秦衛南就攔了一下：“爺爺，吃完飯等會再喝，不然喝下這一大杯水哪還能吃得下飯。您吶，就是這個飲食習慣不好，最近改過來了人都神多了。”

說著還嫌惡的掃了眼沈華濃這個始作俑者。

沈華濃無奈的歪了歪頭，也是懶得解釋什麼。

不過，秦老爺子的反應顯然比預想中的還要好，他直接將橫在面前的多事胳膊給拍了一下，“拿開，就你事多，從小就是這麼吃這麼喝，也活到了六十八了，夠了。”

“爺爺......”

秦老接過那杯糙米茶，先聞了聞。

秦衛南也好奇的湊過去吸了吸鼻子，說：“這也能茶？聞起來像是飯燒糊了再兌了水，確定不是刷鍋水？這也能喝嗎？”

然而老爺子已經喝了一口，小口咽下之后又是一大口咕嚕下去，轉眼一瓶子就解決了一半。

沈華濃問道：“老同志，您看是不是以前的老味道？”

秦老看著這個玻璃瓶子，點點頭說：“沒錯，就是這個味。”

沈華濃聞言笑了笑，“您滿意就行，明天我再過來拿瓶子，您先吃飯吧，這位小秦先生說得對，喝太多了那就吃不下飯了。”

秦老垂著頭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有些出神。

沈華濃獻完殷就轉出去了。

......

廖慶祥送完飯就直接回了飯店。飯店里這會兒只三三兩兩有幾個坐在大堂里吃面就鹵好的小菜。

空氣里有很濃郁的鹵香味，廖慶祥吸了吸鼻子，眼中閃過贊許，角也不自的翹了翹，笑著跟服務員打過招呼之后就直奔后廚去了。

陸柏薇正在后廚鹵菜，和菜都下了鹵鍋，用不著再做什麼，就站在爐子旁邊發呆。

這兩天都有些渾渾噩噩，大半時候都陷在上輩子的經歷里，不斷的回憶上輩子經歷過的、聽說過的種種，再不停的拿來跟如今進行比對。

比對著比對著，就越發確定沈華濃應該就是跟一樣重生了。

這讓陸柏薇陷了重生以來前所未有的焦慮中。

目前的況對太不利太被了。

還沒有扭轉曾經當知青的時候，因為年輕不懂事在霍庭那兒留下的“吃不了苦、虛榮氣”的形象，還沒有讓他再度對自己敞開心懷，現在又多了沈華濃這個攔路虎。

甚至現在都無法確定，霍庭是不是還跟上輩子一樣對心意未變。畢竟他父親的死明明是沈克勤造的，他竟然也沒有跟沈華濃離婚，究竟是他還沒有找到足夠的證據呢，還是證據被沈華濃給先一步毀掉了？又或者他喜歡沈華濃喜歡到也不在意了嗎？

如果他先一步被沈華濃給攻略了給迷了，還要不要繼續去挽回他？

以前跟沈華濃相十幾年都沒有被吸引，現在是沈華濃做了什麼將他給哄住了？看中的男人，在上輩子能夠爬到那樣的高度，真的有那麼蠢那麼淺嗎？

正胡想著，突然后的門被推開了。

“小薇，飯已經送過去了，秦老很滿意，都吃了。”

陸柏薇收斂了煩的思緒，側對著剛進來的廚師廖慶祥道謝，“麻煩廖大哥跑一趟了。”

“不麻煩，這也是給我們飯店爭臉了，應該的。”廖慶祥隨口說道，倒了杯水咕嚕咕嚕的喝下了，又打量了一下陸柏薇。

見臉蒼白，關切的問道，“小薇你現在好點了嗎？看你臉不大好，還是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工作我來做就行。”

陸柏薇現在心里正煩著，實在也沒心思上班，既然有人接手，也沒有推辭，說：“那我去跟主任請個假。”

廖慶祥攔住，“今天范主任去省里采購去了，你別請假了，不然還得扣工資，下午那點事我順手就做完了。有人問起來，我給你打掩護，放心。”

“廖大哥謝謝你，下次我幫你頂一班。”陸柏薇說著就要下工作服，準備走了。

廖慶祥說不用這麼客氣，他看了看正咕咕冒著熱氣的鹵鍋，又贊道：“你這個鹵料真是絕了，在前面大堂都聞到香味了，聽曉玲說今天鹵面都比以前多賣了三十六碗了，又破記錄了。”

這個數量在廖慶祥心中算是很不錯的了，畢竟消費能力有限，可陸柏薇聞言卻更不高興了。

三十六碗算個什麼，也值得炫耀嗎？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人的格局也都這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