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衛南擔憂的看著老爺子：“爺爺？”

秦老深吸了一口氣，似在回味這香氣，又慢慢啜了口湯，夾了塊豆腐吃下了，吃完了頭也沒抬，道：“小師傅，那個米能不能給我一點。”

沈華濃直接將那一小盒全部都倒進他碗里了：“我還帶了米飯，這些就都給您吧。”

老人拿筷子在碗里拌了拌，道：“還是老家的米好吃，在外面這麼些年一次都沒有見過，以前還嫌棄太黏糊又沒有嚼勁......這種傳統的老手藝很久沒有吃到了，要是再加上兩鱔干那就更地道了。”

秦衛南生怕沈華濃真的端出一盤干鱔魚，趕道：“爺爺，您現在可不能吃那個。”

秦老爺子掃了他一眼，沒理會他，看向沈華濃。

沈華濃說：“這個還真沒有。”

秦老失的收回視線，神雖然有些黯然，但能看出他對這碗菜還是滿意的。

“明天再給我準備一碗米，備點兒油果子。”

沈華濃應了，說：“不能吃鱔魚干，您也別想。”

老人嘟嘟囔囔說了句什麼，沈華濃看差不多了，目的達了，就準備告辭走了，“那您慢慢吃，我得去送飯去了，明天見。”又沖陸柏薇擺了擺手，“再見。”

陸柏薇沉著頷首：“再見。”

沈華濃提著籃子出了病房，剛下樓，就被秦衛南給攔住了，沈華濃看得出來這男二雖然不喜，但基本的教養還是有的，先謝了幾句，然后才問道：“那個河蚌燉豆腐有什麼嗎？我爺爺他以前并不喜歡吃這種腥味重的東西。”

沈華濃眉梢微挑，頗為好笑的道：“對不起啊，小秦同志，首先呢，這個菜是我的拿手菜，是立之本，請原諒我不能告訴你。請恕我很難回答你的第二個問題，你也說了，那是你爺爺，可不是我的，我不知道。”

“你......”秦衛南氣結，“你今天真的是湊巧啊，真的不是提前打聽好了故意來的？”

沈華濃笑著說：“小秦同志，你可真有意思，這要是我一個外人提前打聽就能打聽出來的事，您還用來問我嗎？還是那句話，那可不是我親爺爺。”

秦衛南被懟得無言以對，頗有些狼狽和懊惱，可想到爺爺，只能賠著臉，本想再好聲好氣的問問沈華濃，可對方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沈華濃揚了揚手上的籃子，道：“你還有別的問題嗎？要是沒有，我能不能走了？我還得去送飯，不然菜涼了那就不好吃了，你看現在飯點都過了呢。”

秦衛南沉著臉往邊上讓了讓。

“謝謝。”沈華濃說完，繞過他，纖腰款款的走了。

秦衛南剛收回視線，發現陸柏薇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就跟他并肩而立。

陸柏薇歉然道：“對不起，是我沒有做好，沒有了解秦老的喜好，沒能做到讓他滿意。”

面上十分平和，落落大方的樣子讓秦衛南的欣賞毫不掩飾的表現出來。

“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這半年來還沒有看見我爺爺胃口這麼好過。你的廚藝很好，不要因為今天的事就妄自菲薄。”

“說老實話，那個河蚌燉豆腐我看過了，覺也不過爾爾，我爺爺今天主要吃我都覺得有些意外，可能是他一時興起，我猜是想起以前在竟市老家的事了吧。”

陸柏薇嘆了口氣，朝了出一微笑，坦然道：“不管怎麼說，作為廚師，沒有注意到食客的喜好，還是我失職了，我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提醒自己吸取經驗教訓，回去我再琢磨琢磨下次改進一下，爭取讓秦老滿意。”

秦衛南看笑了，也不自的笑了笑，搖了搖頭，說：“你錯了。”

他對此自有一番見解，“話不能這麼說，我覺得并不是迎合了特殊食客的口味才能稱得上是一名好廚師，你的廚藝能夠滿足大多數普通人的味蕾，才更厲害，至我就覺得你做得更合胃口。你比剛才那個會討好人的廚師更加厲害。”

“就算爺爺對做的有偏好，你也是個很優秀的廚師。”

陸柏薇微微一愣。

倒沒有想到秦衛南說的“好廚師”這一層次上來。

能夠滿足特殊刁鉆食客的口味，和滿足大眾口味哪個更加重要？哪一種算是更加功的廚師？

以前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從事廚師行業不過是因為目前只能用得上這個金手指而已。

知道未來三十多年的發展況，并沒有打算一輩子以廚子這個職業來為生，這行業，辛苦不說，賺錢也慢，還得看別人的臉，對未來的規劃是走商場強人路線。

只期盼這個垃圾時期趕過去，改革開放之后放開手腳大干一場。

沒有太糾結這個問題，不過秦衛南的話倒是提醒了。

跟沈華濃上次在競爭崗位時比試了一次，這次被沈華濃搶了風頭也算是小比一回，兩次都不覺得是自己輸了，論菜品、論味道、論營養搭配，覺得都應該是自己更勝一籌，可結果卻并非如此。

自從上次因為忽視了醫院食堂所面向群的特殊，導致競爭崗位失敗之后，陸柏薇就吸取了經驗教訓，很重視這一點，這一次秦老爺子的飲食上，就充分考慮到了病人的份和病避忌，自問已經十分心細心了，那麼苛刻的病號飯要求，都做得完，只是，還是忽略了病人本的喜好與需求。

甚至就沒有想過這一點。

但是沈華濃卻考慮到了，不管是單純要跟自己做對，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就是考慮到了。

甚至在秦衛南看來，沈華濃還是個會討好食客的廚子。

這樣的沈華濃，跟陸柏薇印象中那個冷清冷肺只顧自己的沈家的大小姐完全不一樣。

俗話說江山易改本難移，那些犯過的蠢，那些被誤會蒙蔽而腦子里進過的水，因為預知未來，這些都容易更正，但要一個天自私涼薄的人突然變得格外的細心，這可能嗎？

陸柏薇不怎麼相信。

如果一切都是沈華濃偽裝出來的，只能說此心機太過深沉了，能細致到這個地步。

如果不是呢，本就有這樣的特？不，也不是，絕對不是。

那是經歷了什麼，才導致大變的？好像也不大可能。

或者，本不是沈華濃？！

陸柏薇被自己最后的這條猜測給嚇了一跳，如果沈華濃不是沈華濃，會是誰？孤魂野鬼嗎？

不管是哪一種，這都讓陸柏薇心中警鈴大作，這樣的沈華濃絕對比記憶中的那個要難纏得多。如果沈華濃鐵了心要跟搶霍庭，那的勝算要比原本預計的還要小很多了。

霍庭是個重重義的人，他有多重義就多厭惡冷無的人，這一點陸柏薇早就知道，此前之所以覺得自己跟霍庭還有希，并不懼怕他的已婚份，除了因為沈克勤對霍庭的傷害之外，也是仰仗著這一點。

以前沈華濃的種種表現無疑就是霍庭厭惡的那種人，可現在這樣的沈華濃就連陌生的、沒有利益關系的食客，都會用心去討好，對霍庭來說就不存在憎惡的點了，不可否認，還長得好看，如果再主勾引霍庭的話......

想到那天霍庭跟沈華濃的互，想到他對自己的冷淡，陸柏薇心里更煩了。

還沒有想好該怎麼理跟霍庭的，丟開嗎？不甘心，也真的舍不得。

但是，一時之間又找不到手點能夠打破眼下的局面跟霍庭再進一步，沈克勤跟霍庭爸爸的恩怨都告訴他了，這都不，而今本都見不到霍庭本人。

現在該怎麼辦？

或者從沈華濃手嗎？

魂不守舍，秦衛南喊了聲打斷了的思緒：“陸柏薇？”

陸柏薇呼了口氣，斂去紛雜的思緒說：“謝謝你，沒想到你居然還會安人。”

秦衛南手在兜里，笑得滿面春風：“你沒想到的還多了，其實我也不是很討人厭的，對吧？”

陸柏薇倒也沒有否認，對上秦衛南灼灼目，趕偏開了，神微斂，“時間不早了，我該趕回去上班去了，再見。”

秦衛南將住，直截了當的問道：“你跟你們飯店那個姓廖的廚師是在對象嗎？”

陸柏薇皺眉道：“沒有，我們只是普通同事的關系。”

“我就猜到你不會那麼瞎。”

“你什麼意思？”

秦衛南搖頭說沒什麼，又道：“我是說，我還是有機會的吧？”

陸柏薇看看他，神嚴肅起來：“秦衛南同志，請你以后別再跟我說這種話，我跟你是沒有可能的。你這種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喂！”秦衛南角噙笑看著的背影喊了聲：“不管你喜歡什麼類型，遲早都會改變主意的。”就是這麼霸氣自信：“你等著！”

陸柏薇聽見了，離開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秦衛南眼中的興味越發的盛了。

跟陸柏薇的煩躁相反，沈華濃剛功的完了一單，心大好。

事實上沈華濃也并不確定河蚌一定會吸引到秦老。

所以除了河蚌、豆渣餅和米之外，還準備了好幾樣別的，有水芹炒豆干，涼拌馬齒莧，還煎了份魚雜魚泡，所選范圍也就是貧苦百姓餐桌上常見的糧，水生菜和秦老先生老家黃驛鎮特產。

做法也是專門跟高喜枝大媽打聽過后的黃驛鎮做法，竟市雖然并不很大，說起來飲食習慣也差不多，但不同鄉鎮之間還是有一些細微區別的。

除此之外，還結合了點兒從秦老的故事中聽來的，自己做了些猜測也做了些微的調整，原本想著要是今天這些不，明天就再換一換，沒想到還真了。

沈華濃覺得自己能夠完全還原秦老爺子記憶中的滋味應該也不可能，不過懷這東西嘛，猜中個四五分也就足夠了。

尤其是秦老先生已經是年近七十歲的人了，他記憶中的滋味那都是四五十年前的味道了，人的記憶會隨著時的流逝而產生一些偏差，只要有相似點能夠到他，他本能會拿這四五分往記憶中的滋味上去靠，偏差會將這四五分修飾七八分甚至十分。

如果這道懷菜本是老爺子不太喜歡的菜，偏差會更大，效果反而會更加人滿意。

沈華濃現在就覺特別爽，這跟兌了陸柏薇無關，而是對于一個廚師來說，征服一個這樣的食客，是很有就的事。

的好心一直維持到進了公安局見到霍庭都沒有消失。

沈華濃很高興，霍庭一眼就看出來了，他還從來沒有見到有這麼開心的時候，就連那天沈克勤、沈明澤父子從公安局出來，都沒有見到樂這樣。

霍庭還真有些好奇，視線難免在面上落的時間有點長。

“寶......”

霍庭就馬上回神了，深刻的意識到這并不是一個高興了就不會作的人，就是個不定時的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就能給他炸得面目全非，防不勝防。

他不敢再分心，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給一把將人拉進了辦公室，并且無視走廊里暗暗藏的幾道狼，將門給合上了，“咔嚓”一聲還反鎖了一下。

正在佯裝跟江大偉匯報工作的單狗丁一給了隊長一拐子：“隊長，門鎖了你聽見了嗎？”

江大偉一改方才猥瑣窺的樣子，明正大的看向那門，嗯了聲：“我還沒聾。”

丁一著下道：“霍局什麼時候還反鎖過辦公室的門啊，這次他不會又要挨打了吧？是不想讓我們看到？”

“瞎說什麼，我看嫂子剛才好像很高興的樣子。”江大偉不確定的道，“先看看況再說，要是等會有大靜了再做決定。”

......

“寶寶，你大白天的將門給鎖上了，大家會不會誤會你想要做什麼不可對人言的事啊？比如說......”

霍庭輕聲咳了咳，打斷，他很想說大家都很淳樸，絕對不會產生什麼不適宜的念頭，可話到邊，很自然的變：“你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啊？”沈華濃說著將手上的籃子放在門口的矮桌上：“聽說你剛從外面回來，這個點還沒有吃飯吧，喏，給你送飯來的，這會不耽誤你上班吧，醫院這個時間還是午休吃飯的時候。”

霍庭瞥了眼籃子，目了。

沈華濃推了他一下，“發什麼呆啊，快過去吃飯。”

“哦。”說歸說，霍庭卻并沒有。

沈華濃先過去將保溫桶和兩個飯盒拿出來，飯菜擺了一桌，保溫桶里的那份還往外冒著熱氣，空的辦公室馬上就被食的香氣給填滿了。

沈華濃拿著筷子在保溫桶里攪了攪，頓時一濃郁的臘香氣彌漫出來，只在瞬間就凌駕于所有的食味道之上了，很快又慢慢的平和下來，變了飯菜香味中的一味，香噴噴的，勾得霍庭忍不住暗暗的咽了咽口水，越發覺得腸轆轆。

“好了，這就能吃了，湯底下我放了老臘，特意給你留的，別人要吃都沒舍得給呢，之前都捂在最底下了。”沈華濃抬頭揶揄的看著霍庭，秀的長眉梢挑起來。

“有沒有很啊，是不是得想哭，都走不道了？寶寶，要我喂你嗎？你站在那邊都不敢過來，是不是怕我吃了你啊？又鬧什麼呢？”

是男人就經不起這樣的挑釁，霍庭就是個平凡男人，原本他是打算等沈華濃走了，他也把手頭上剩下的那點兒工作一鼓作氣忙完之后再吃飯，這會兒被一刺激也就不再猶豫了，兩大步就走上前來。

見沈華濃不僅沒有馬上離開的打算，還拿那雙嫵的眼睛斜斜的看著他，好像等他品嘗等他夸贊的小媳婦，求表揚的模樣都這麼明晃晃的，毫不知道謙虛，可比別人家的，也比別人家的。

他心里還是很用的，格外舒坦，可表面上卻裝的云淡風輕毫不顯，為了表現自己一點也不別扭，他自然得有點過頭，大馬金刀的坐在沈華濃旁邊的椅子上，先拿了在保溫桶中的筷子，再順勢往桶里瞧了一眼，果然就是他期待了兩天的河蚌，和臘豆腐一起燉的噴噴香。

飯盒都顧不得拿，他就先夾了一塊兒河蚌放進里，然后瞅瞅沈華濃，看反應。

沈華濃沒什麼反應，繼續維持先前的樣子似笑非笑的盯著他看，霍庭故意吧唧了兩下。

沈華濃似乎沒有看見，說：“你上次弄了那麼多河蚌，我都給收拾了，今天特意帶了好些過來都給煮了，給你拿的分量也很足，你看要不要分點兒給別人嘗嘗？”

霍庭瞅瞅保溫桶，分量的確是有點多，他是要吃下也能全部吃下，只不過再加上別的菜，這分量都吃了可能會撐。

河蚌雖然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他心里就是不太想給別人分，這還是他有記憶以來，沈華濃，他媳婦兒第一次給他做飯送飯，別人哪有資格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