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萍看到沈明澤的時候整個人都抖了一下，然后很快鎮定下來，跟他對視。

但沈明澤已經轉開了視線，他看起來并不是想象中的沉，但跟四年前不就笑的模樣相比，現在的變化也稱得上是巨大了。

他高了，瘦了，黑了，臉上再沒有半點青，也有了冷峻的棱角，那個大男孩長了一個男人。

一個貧窮的俊男人。

他剛才那麼看是什麼意思？

“萍萍？”

梁玉萍回神，看看面前的方濤，咬著，眼淚在眼眶里轉了幾下，還是滴落了下來。

之前還覺得方濤長得尚可，現在再看他，好像變丑了，一個家境尚可、格弱都不會護著的丑男人。

橫臂抹了把眼淚，然后往跟沈明澤相反的方向跑了。

方濤：......

恍惚看到了嫌棄？

他愣了愣，然后茫然的追了過去。

一場人間的戰爭，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結束了。

張小紅跟在沈明澤后，邊走邊想著剛才的事，心里懊惱極了。

不知道沈明澤在這里看了多久，當他面打他前任對象，他一定對的印象糟糕了。

雖然梁玉萍沒有承認過，但張小紅哪能猜不到？

還懷疑梁玉萍背的那個包包就是沈明澤以前給買的，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想想這個猜測，就覺得那個人真是惡心，用著別人的東西，上將人往死了貶低，多半就是看沈家敗了，急著跟他劃清界限吧。

話說回來，沈明澤哪都好，就是眼睛瞎的，居然會跟這種人對象。

正胡想著，沈明澤停了下來，他無奈的往后看了一眼，這個同志真是......

這樣垂頭喪氣跟在他后面，一會長吁，一會短嘆，一會懊惱，究竟是要干什麼？沒察覺到路人古怪的注視嗎？

這樣太容易讓人誤會了。

張小紅渾然不覺，直到差點撞上他，才反應過來，然后悻悻的往后退了兩步，干笑了兩聲。

沈明澤：......

“今天的事多謝你。”

“這是應該的，我知道是胡說八道冤枉你的。”

這還是第一個公開表示相信他的陌生人，當年事發之后，以前的不同窗朋友都跟他劃清了界限。

沈明澤看著垂著腦袋的姑娘，笑了笑，語氣里也多了真誠：“謝謝你。”

“不客氣。”

“那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再見！”

張小紅：......

道謝之后就是再見？

喂，你等等啊！

這不合理！

但是沒有喊出來，怔怔的看著沈明澤的背影，想起了那天沈華濃教昭昭唱的那個兒歌《找朋友》。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敬個禮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再見！”

當時沈華濃還吐槽這歌詞不對來著。

但是，張小紅發現，兒歌里面唱的竟然是對的！

沈明澤就是這樣！

張小紅覺得他一定也會唱這首歌，說不定歌詞就是他編的！

好朋友之后第一句話就是“再見”！

竟然半點過度都沒有，如此突兀。

o(︶︿︶)o

啊啊啊啊，甚至還不是他的朋友。

正發著呆，沈明澤又回來了，他手里拿著一只冰，遞給。

張小紅眨眨眼睛：嗯？

“給你。”

本來還想客氣兩句的，可手已經一個指令一個作的接了過來。

“再見。”

“嗯，再見。”ヾ(￣▽￣)，“沈明澤，你等等！我張小紅！現在我們是朋友了吧？”

沈明澤目頓了頓，本來以為跟這姑娘不會再有什麼集了，可這麼問......

他不好掃人面，點了一下頭。

張小紅笑瞇瞇的舉著冰沖他搖了搖手：“那，再見！”

現在就對了。

這邊哥哥被了個朋友，那邊沈華濃也正在宿舍里跟的朋友們聯絡。

中午劉霞特意過來跟說讓去一趟宿舍，弄得神兮兮的，好像有什麼大事。

忙完之后，沈華濃就帶著昭昭過來了。

今天宿舍里的幾個小護士，除了張小紅“因為到驚嚇”要驚，也是等孫剛的流言過去，直接將今年的假都給請了，連休五天，現在還沒來上班，其余人竟然都到齊了，劉霞、李素梅、徐麗麗、吳四個將張利君圍在中間，正在對這個最老實溫的姑娘進行審問。

沈華濃進來的時候，就聽李素梅在問：“這麼說，你就跟楊勇銘看了一回，認識還不到半個月，你們就訂下來了？”

張利君紅著臉點點頭，“嗯，訂在中秋節。”

“中秋節！！張利君同志，請問你還有幾天？這還不到一個月，就二十多天吧，你就這麼倉促的把自己給嫁掉了！”劉霞不可思議的道。

張利君紅著臉解釋說：“沒辦法，他們單位馬上要分房子了，規定了說以結婚了的職工優先，他的工齡資歷都到了，就是這一點，所以，我們就......”

劉霞和李素梅、徐麗麗三個齊齊扶額哀嘆了聲。

“就因為這樣？因為房子？可才認識半個月啊，中秋結婚，你們認識也不到兩個月，這是終大事，利君，你還不了解楊勇銘吧，你怎麼確定能跟他過一輩子啊，萬一他有什麼平時不顯山水的大病，到時候該怎麼辦？！”

危言聳聽的是劉霞。

“我跟你們說過我堂姐劉雪吧，之前相親的時候見過一個什麼報社主編，姓程的那個，介紹人也說得多好多好，剛看到的時候，他不說話還覺得人模人樣的，一開口就暴他就是個非人，這還是好的，有些人善于藏，不多接還看不出來......”

沈華濃一聽就明白了，說的肯定就是程景明，想想這倆貨上次那一出，就很不厚道的想笑。

劉霞白了一眼，才趕憋住了，跟昭昭一起用無辜茫然的目聽們說話。

接下來派的是徐麗麗：“利君，我覺得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就因為房子這個理由，他是要娶你還是要分房子啊？是不是這個分房的時候，誰能跟他結婚都行啊？我覺一點也不重視你。”

李素梅是個現實派，更側重于解決問題，直接建議道：“......我覺得不如等下一批分房，好歹你多接多了解一下啊！房子遲早會分到，但是怕嫁錯郎啊，要是錯了，問題就大了。”

見三人將張利君說得臉不虞，吳道：“好了，你們別嚇唬利君了，現在結婚前就見過一次的夫妻都有，好歹利君跟楊勇銘是人介紹的，還了解了半個月，比很多人都好多了，現在已經都拿了證，楊勇銘單位那邊也報了已婚上去，改是改不了了，大家別說這種喪氣話。

我爺爺結婚前見都沒有見過，還不是過了一輩子，連架都沒有吵過，雖然說現在提倡自由，但是相親也不一定就沒有幸福啊。”

吳比另外三只理智多了，見沈華濃進來還拖下水：“華濃，你說是不是啊？”

還沖眨了眨眼。

沈華濃：......

關于婚姻這個問題，沈華濃還是覺得，跟婚姻是兩回事，婚姻得慎重，但是現在既然已經都開始了，那就沒有必要再糾結了解這一環了。

說：“這也得看況吧，我覺得吧，婚姻還是要看夫妻倆怎麼經營，都有心過好，那就一定能過好，病嘛，是個人都會有，慢慢磨合吧。”

張利君聽吳和沈華濃這麼說，臉才好了點兒，道：“他是我姑姑單位的，住在一個大院里，我姑姑說他人也老實孝順的。”

其他人還想說什麼，也只好忍下了。

沈華濃覺得吧，在兩往中，開端的相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會決定男雙方日后相的基調，簡單的說，就是開始的時候誰強勢，誰妥協，日后差不多也就是這樣了。

起碼以前接的或者是夫妻，基本上符合這一論調。

張利君格溫、會為別人考慮，是個十分懂事的乖乖，在結婚這件事上，看得出也是有猶豫的，不然也不會因為朋友說的幾句就面顯擔憂，顯然劉霞們說的這些都考慮過，并且也是認同的。但是還是因為房子向男方妥協了。

以這種格，日后在跟楊勇銘的婚姻中，差不多也是于相對弱勢的一方，很難翻了。

沈華濃其實并不太欣賞孩子的這種妥協的懂事。

當然，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和活法，那些就愿意被人安排呵護的也不反對，只要自己覺得開心就行。

這間宿舍的這幾個孩子，是最先對釋放善意的人，沈華濃也愿意說些心的話，想了想，又道：“吳說得也對，現在我們就別嚇唬利君了，已經結婚了，我們就祝福，另外嘛，就是要鼓勵和鞭策在婚姻里得立起來，結婚這件事上就已經聽了男方的話，妥協了，以后不能事事都妥協。”

然后轉向張利君，認真的說：“以后你跟楊勇銘相的時候，有些他做的決定，你自己不想聽，有意見的時候也得去爭取，可別太懂事了，事事都自己退讓，萬一了習慣那就糟了。”

張利君得滿面通紅，蚊吶似得嗯了聲。

“對對對！以后不能再這麼乖，自己吃虧，結婚證都拿了，那楊勇銘給你買什麼了？服買了幾套？布買了幾匹？三大件有沒有，紉機、自行車、手表，一樣都不能缺，對了，還有收音機！”

“自行車他本來就有一輛，就不買新的了，紉機票多難弄你們也知道，他說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會做裳，以后就都買服，手表我自己有一塊，他給我添了對耳環......”

幾個姑娘聞言頓時齊齊對楊勇銘聲討。

“他這個婚也結得太容易了吧，這麼摳門，不行不行，會不會做都得買，現在不會有了紉機你肯定會學啊，現在這麼說得好聽，以后沒準會說，你又不會做裳買費錢，節省著多穿兩年呢。讓他買，必須買！”

“還有手表多錢，耳環又能值多錢，難不是金的？”

“服準備冬天的大了沒有？四季裳都得有，別想就幾夏糊弄過去。”

“......”

見大家鬧張利君，沈華濃搖頭失笑，送上祝福之后，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了。的婚姻經驗也得可憐，沒什麼能傳授的。

很快，小伙伴們對楊勇銘的聲討就變了，商量結婚要買什麼買什麼嫁妝，嚷嚷著大家一起湊湊票都給買齊了，還拉著昭昭打趣了幾句。

一會問：昭昭，你媽媽開始給你準備嫁妝了沒有？

一會又問，要不要準備兩對兒花瓶？家得現在開始打了吧？

要麼就故意逗說，肯定還得準備餅干盒子兩對，鏡子也得買兩面，落地柜上再安一面全鏡，現在就時興那樣的，痰盂、瓷盆、洗臉架都得有，還得有電視柜呀，現在買不上以后爭取買了！

再不就是，小昭昭啊，你以后出嫁了還得喊別人媽，別人爸，就是別人家的人了，不能總回娘家，那個爸那個媽還管著你，使喚你......

沈華濃聽著還覺得新鮮的，質貧乏時代，也有不一樣的熱鬧。

總歸，結婚是人生中一件大事。

但是，這次被逗的經歷讓昭昭覺得，結婚出嫁就是把自家的東西搬到別人家去過日子，賠錢不說，還得聽別人家的話，幫別人家干活，還不能對自己爸媽更好。

就想不明白了，既然有這麼多不好，那為什麼還要出嫁呢？

這個問題，幾位大姑娘就跟個小姑娘說不清楚了。

沈華濃假裝不知道們逗昭昭，任由小姑娘差點將大姑娘們問瘋。

反正就是姑娘們就是要出嫁！

這麼暴的解釋，昭昭不接，悶悶的坐在一邊也不理們了。

從宿舍出來之后，才想了個好的解決辦法，握著小拳頭跟沈華濃陳述自己的雄心壯志：“媽媽，我以后留家，別人帶嫁妝嫁我，給家里干活！”

這樣就完了。

嗯，并沒有什麼不對的！

沈華濃笑瞇瞇點頭：“好！”只當自家的小姑娘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昭昭的記憶就從這里開始了。

張利君的婚事和這一番笑鬧沖淡了沈華濃因為擔心徐老頭使壞的張，心好了不。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那老家伙再厲害可他現在就是龍困淺灘，只能乖乖的盤著，他想要輕易走出紅星公社都不容易，他正大明的接外人都難，而是一個自由人，這一方面就是優勢，再說了，沈華濃也實在想不出自己能夠有什麼可能被徐炳榮鉗制的。

再說了，他想利用，自己就能乖乖的給他利用嗎？

就天天帶著昭昭上下班，或者住在公安局不回去，他能拿怎麼辦？

沈華濃唯一擔心的就是哥哥，畢竟他是個有前科的人，不過沈華濃覺得，現在哥哥面臨的況不同，他對未來充滿希，不至于跟徐炳榮老頭子混，而且哥哥現在在村衛生所住著，那邊人來人往，門口天天都有人，人多眼雜，徐炳榮就想讓哥哥幫他做什麼也不容易。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沈華濃還是覺得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是得將哥哥給弄出村去。哥哥走了，就搬到公安局家屬院去，倒要看看，在這種況下，徐老頭還能怎麼霍霍家里人。

當然，他如果只是借東風，并不是想使壞，只要不影響到，也不會去揭發他，由他去吧。

不管是徐炳榮想要使壞，還是將哥哥弄走，這個機會都不是說有就能有的，但心里有了計較，沈華濃就穩住了。

接下來的兩天，還空跟著幾個姑娘沖去供銷社搶了一回資。

是的，搶，像是結婚用的紅枕套，和花喜慶點兒的緞子被面，最時興的座鐘，稍微致些的鏡子、花瓶、糖罐子、針線盒、帳子掛鉤之類的小件都是很缺乏的，每每供銷社一到貨就被搶購一空。

這次雖然有劉信芳提前通知，們幾個人過去了一趟都沒能給都湊齊。

劉信芳能幫忙弄點菜，還，但這些小玩意兒小擺件之類的家家戶戶都缺，在供銷社里上班的人誰還沒有幾個面臨結婚的親戚？能幫忙留一兩樣沒問題，但都留下肯定是不行，別人也會有意見。

好在，供銷社里保證到月底中秋和國慶雙節前還會有一次資送過來，數量比月初這一次要多得多，大家才放下心來。

沈華濃這幾天下班回村后，日常會去作坊里打卡看看運作況。

從那天霍國安跟商量過后，以糧換代食品的活就在公社里實施開了，畢竟是自己公社的作坊，村里不人家都有人在作坊里上工，對代食品的了解也深一些，知知底，一切進展得很順利。

跟沈華濃和霍國安預測的差不多，村民們換得最多的還是紅薯芋頭和雜糧，還有好些大家伙摳摳搜搜省下來沒吃完的陳糧雜豆，自留地里瓜菜收的多的也有拿來換的，去農場那邊拾的黃豆、麥粒、谷子都有，也有種了果樹的人家拿果子來換的，實在窮得什麼都沒有，或者都舍不得的，也有使喚家里的孩子去外面挖野菜，去抓魚蝦過來換的，品種倒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