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紅星作坊就從一個等待上級撥款資助的作坊，變了一個由紅星公社集所有的公共財產。

不知道是想證明決策是正確的呢，還是不想讓自己后悔，霍國安馬不停蹄的就給作坊辦好了一切國轉公手續，作坊立那天他都沒想過要掛個牌匾，集資之后第二天就給訂做了一塊。

青石鎮出了一個公社集所有制的作坊，鎮領導高興的親自來參與了掛牌儀式，龔主任特意做了致辭，鼓勵大家創造第二個大寨一樣的傳奇，并當眾表示：如果紅星作坊能夠免費為大家將原料加工代食品，秋收的時候按照原定的計劃，任務糧減兩。

這就是實打實的獎勵了，這句話一出來，直接引了大家的熱，不管是相不相信這個作坊能干的，此時都真心實意的希它真能有霍國安吹噓的那麼好，至村里再沒有人說風涼話了。

隨著一波接一波過來兌換代食品的外村人帶來的忙碌，這件事的熱度在紅星公社人心中才漸漸平復下來，但隨著外村人的到來，隨著代食品一天一天的定量往外兌換出去，在公社外面的熱度也一點點的熱了起來。

其他公社的幾個干部和幾個鎮上的小領導聚在一起議論：“紅星公社竟然說要用他們的代食品幫助全市打荒的人口熬過災年！這次牛吹大發了！”

“霍國安以前瞅著穩重明，能摳就摳，那幾年我們都報畝產千斤的時候，那小子報個五百斤，現在咱們實事求是了，他又開始胡整起來了。他是反應太慢了，還是看現在小打小鬧沒甚水花，想要往鎮里升一升？”

“當了個主任就心大起來了。”

“現在大家是要用一些不用的廢料、邊角料換他們的代食品，當然樂意捧著他幫他吹噓了，吹越高，到時候他換不出來了，我看他怎麼收場！”

“簡直就是白日夢！”

不是領導干部們，其實能兌換代食品的村民民們也不看好這種行為，大部分人都覺得，既然有傻子愿意收麥麩然后給他們兌換代食品，那種餅干和糊糊，有的不吃白不吃，趁著他們還在犯傻沒有清醒，還能兌換的時候，大家趕去換啊！

“別說，這些代食品味道還真不錯，比玉米棒子好吃，比糠黑面好吃！十五斤野菜換一斤也劃得來，天天吃野菜也不飽肚子。我這次拿了二十斤紅苕，能換十六斤糊糊回去，到時候兌開水沖泡了也不比二十斤紅薯，也是換個口味，聽說有五種糊糊吧，我覺得芝麻的那種好，花生味的也可以，各換一半。”

“你沒吃過代餐餅干吧，那個也能拿水泡了吃，一點不差，這個比糊糊要甜，聽說里面還放了桃子西瓜柿子，還放了糖。”

“真的啊？我還真沒吃過代餐餅，就看著那個換的，兩斤半紅薯才能換一斤沒舍得，要是有糖有果那也不虧，你說他們公社是不傻了啊，那整個公社難道都傻了？”

“噓，別說，誰知道呢，你可別當著他們公社的人說，萬一人家不給換了那咱們多虧。”

“我啊就怕他們突然不給換了，這次好不容易排到號了，這次把家里的麩子、南瓜全部都拿來了，聽說一斤干棗就能換三斤那種糊糊，我閨家去年棗子樹上收了不，曬了十多斤呢，我也給通知了，讓趕過來領號碼牌，先換了到手的才是自己的，后面他們換不起了我們也賺了。”

“喲，我還沒有想到這茬，小發，你去給你爹說一聲，讓他把家里的那幾個大冬瓜都給挑過來，紅薯芋頭也弄兩擔過來，哎哎哎，別急著跑啊臭小子，去你大姐夫家也說一聲，他們家不是自留地收了不玉米嗎，天天吃玉米糝子不是個事，讓他過來換！”

“......”

天剛亮，袁招弟和李月娥出來給大家放號碼牌了，看著從作坊門口一直排到曬谷場，偌大一個曬谷場都是烏的人，有好些人居然是挑著擔子過來換代食品回去的，袁招弟一個呵欠都沒有打完就給驚得閉上了。

“月娥，月娥，你看今天的人比昨天還要多啊，前幾天的號碼牌放出去都沒有都兌換完，又來了這麼多人。我們就是卯足了勁兒干活，這些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都換完。”

李月娥這陣子拿的工分比爹李二子還要高，會到被重視的好了，底氣足了點兒，膽子也比以前要大了些，雖然還是有些怯怯的，但也敢抬頭看人了，掃了眼人群，低聲道：“先放號吧，一會還有好些任務呢，咱們現在一天就只能做出那點兒糊糊和餅干，多了也沒轍，只能等機盡快弄回來了再說。”

“嗯。”

兩人一邊發完號，安了一下沒拿到號碼的人，然后又提醒了那些挑著擔子過來的人：“代食品保存不了太久的，冬天了能放久一點，但現在不行，十天必須吃完，你們換那麼多回去吃不了也是壞掉，還是等吃完了再過來吧！”

至于大家聽不聽，們也管不著了，反正兌換的時候，是有嚴格的數量限制的，不可能說想換多就換多。

做完這些兩人就趕回作坊開工去了，現在的作坊因為這些外村人的數量太大，已經多置了五口石磨，隊長還去鎮上借了頭驢子再幫著拉磨，院子里還加壘了三口灶，人手也多了一倍多，院子顯得有些擁。

兩個姑娘進去給負責人趙桂蘭說了聲，又招呼了小伙伴棗花，然后三人一人挑了一擔子的野菜去了公社小學，作坊在那邊征用了半個場洗菜和曬干菜，挑過去之后那邊已經有幾個大姑娘在安安靜靜的干活了。

小姐妹三人挑完又將已經曬干收起來的幾蛇皮袋菜干挑回作坊，又擔了別人換過來的谷子去公社碾米站。

這個以前一個月才開一兩回的碾米站也被征用了，站上這種半手的碾米機幾乎都沒有個停的時候，不是碾米谷就是在給糙米去皮碾白，還可以把玉米粒表皮給剝下來，雖然效率不高也經常壞，碾一簸箕就得修一修，但比純靠人力來谷還是要速度快一些。

三人跟負責作機碾米的霍國昌打了個招呼，又將一邊已經裝袋的谷、麥、玉米的麩子給挑回作坊去了。

們跑進跑出的，也將公社門口一些人的對話都聽在耳里了。

傻？

你們才是傻子，你們全家，不，你們才全公社都是傻子呢！

代餐餅主要也就是紅苕蕎面加小米，要麼就是玉米莜面和麥面，芋頭糙米，南瓜雜豆米，另外有三的部分就是在不值錢的豆渣、南瓜冬瓜籽和分好了類別的時令瓜菜里挑選五種隨便搭配，還有一就是從魚鱗魚骨熬出來的凍子，麩子，野菜、香菜、芹菜、茄子皮、南瓜片、土豆皮、大蒜皮和果皮這些不要錢的東西里面挑四種。

果子和糖、蛋這些當然也有，每天還有兩只老山羊產的羊呢，但數量又不多，兩斤半紅薯換一斤餅干，你覺得我們能虧嗎？

誰才傻？

不過，這些話們是絕對不會往外傳的，只要們不說，誰又能想得到這些味道不差的代食品里面，竟然有不菜瓜皮之類的東西呢？

現在即便這些代食品就是們親手做出來的，幾個小姐妹還覺得有些不敢相信，用這些便宜的糧口糧，和不能吃的菜皮、果皮、魚鱗再加上點兒經濟作居然就能夠做出味道不差餅干和糊糊來。

一開始們還有些不安，還想著這樣是不是在坑人，可現在就連醫院的醫生都開了證明了，證實了這些餅干和糊糊是健康的是有營養的，比單一的紅薯玉米要有營養多了，再看大家都這麼樂意來換，才徹底放下心來！

一大早就馬不停蹄的跑了三個地方，太還沒有升起來三個姑娘就已經是累得熱得一頭一臉的汗了，但誰也沒有在意這些，越忙們的眼睛越亮越高興。

想想上個月賺到的工分就已經是全家第一了，這個月更忙，工分只會更多，再想想自己集資給公社的三塊錢，雖然有一塊多還是跟公社提前支取的工分錢，但聽說年底就有分紅，幾個小姑娘渾都充滿了干勁！

現在村里人會羨慕們能掙工分，羨慕們能做好吃的代食品，以后還會羨慕們是作坊里能拿分紅的小主人。

看不起們的人也了，就算看不起又怎麼樣呢，們現在自己就能養活自己，既不指娘家，也不指嫁人了著夫家來養，至于外人，就更不需要在意他們看不看得起了。

袁招弟突然慨道：“舅婆說得很對，我們自己有活干、有工分拿、有手藝、年底還有錢有存款了，自己就能把自己養得好好的，以前想嫁人不就是怕死、怕被人欺負麼，現在自己跟村里好些男人一比，我們也不差什麼，那還要男人做什麼？現在好些男人我還真看不上。”

李月娥抹了把汗，細氣的道：“總是要找個人嫁吧，不然多孤單，老了做不了也沒人養。”

袁招弟翻了個白眼，另一個小姑娘棗花也同樣不以為然：“那就趁年輕的時候多攢點兒錢，老了我也不想看人臉，看我爹瞅我娘那樣，還有對我太婆那嫌棄的樣子，想想我才不想嫁了氣，我連娃娃都不想要了。”

李月娥：“......大家不都這樣過的麼，我們......總還是要嫁人的，人哪能不生孩子呢，你們天天說舅婆舅婆，不也嫁了，也生了娃了。”

袁招弟不想聽小姐妹的陳詞濫調，打斷道：“我覺得舅婆說得對，這要是怕以后老了孤單想找個伴的，等再攢點兒錢，多花點彩禮錢一樣能夠給自己娶個男人。就興老花錢娶小媳婦，還不能我們倒著來了？男人靠的不也就是能賺錢，底氣足嗎，以后我比他們底氣還足！”

棗花跟沆瀣一氣：“對，這話在理，我也覺得對極了，月娥你不就覺著要嫁人要生娃嗎，那你就找個老實本分能生娃的，重點是老實沒脾氣，丑點兒，額，也不能太丑，不然生的孩子丑，太蠢也不，沒本事倒是不要，懶點饞點也無所謂，好打扮都能接，不算大病，只要他不狗打牌賭錢，肯服管教，能幫著照顧一下家里就行！”

袁招弟繼續接上：“對對對，我贊，你看我們多好，從小就能照顧全家人的，跟誰發過脾氣？以后對自己男人，只要他不來，我肯定也能好好疼他的，絕對不會跟一些男人一樣，沒本事不說，還仗著力氣大就把氣往邊人撒，我就沒有這臭病。

現在我啊，就是要把力氣練大點，練得跟舅婆一樣，男人想打我，我就先打服他，看他還敢不敢上房揭瓦甩臉子，棗花，你看我以前挑一擔子累的不行，現在，嘿，這點不算啥，繼續練練力氣。”

“走吧，再去挑一擔子！”

李月娥：......雖然不是全部認同，但是力氣大點是絕對沒錯的，打男人的人，好像也不大好吧，會被人嗤笑的......可萬一挨打的時候，到底是還手呢，還是還手呢？總不能我養家累死累活還被甩臉吧！

偶然跟在三姑娘遇上的霍國安：......

（｀へ）！！！

這是要上天了吶！

沈華濃都給們胡說八道了些啥呢！

幾次看見在作坊里跟人嘰嘰咕咕，就教了些這個？

這是教人家自強不息呢還是教們造反啊！

聽聽那什麼話，男人沒本事、懶點、饞、好打扮都沒問題，不太丑、不太蠢、能生、能本分顧家就？

聽著這話，怎麼這麼不順耳呢，不得勁呢。

等等，怎麼好像有一種悉？！

哎喲，我去！這不是我結婚以前跟人說的對媳婦的要求嗎？我也跟媳婦說過，只要本分顧家我不會跟一些男人一樣朝手，會疼......

霍國安：(*￣︿￣)

氣到臉歪斜！

他沉著臉咳了一聲，小姐妹幾個聽到聲響回頭瞅了他一眼，除了李月娥心虛的低下頭，另兩個若無其事的跟他打了聲招呼。

還催他呢：“什麼時候把機子買回來啊？快點兒啊，你們這效率不行！不然讓桂蘭嫂子和紅梅嫂子去買，可麻利！”

“到時候喊我們去搬啊，我們力氣大著咧。”說著還故意將擔子從一邊肩膀提起來轉到另一邊肩膀上。

瞅瞅，多輕松。

“現在我們能挑八十斤不問題！”

霍國安＆──你們是還想給我表演口碎大石啊怎麼的！！！

“姑娘就要有姑娘的樣子！”最后他瞪著眼睛，氣得跟蛤蟆一樣，也只說了句這，然后背著手大步繞過們走了。

不然還能怎麼著？天天嚷著婦能頂半邊天，男平等的是他，他現在要說一句，他們就能把話給甩回來。

但是他心里雖然肯定廣大婦同胞的作用，但并不是想要讓們把自己當男人，把男人當娘們啊喲喂！

霍國安本來氣著呢，氣著氣著又莫名其妙笑了聲。

這話是沈華濃教的吧，是什麼個意思？

我幺爹難不就是給生孩子用的？

將這些話都套在霍庭上，那就......

艷高照，霍國安卻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麻溜的將這個不合時宜的想法給拍飛了，我幺爹那可是個戰斗英雄！！婦能頂半邊天那也是矮點兒的那半邊，天塌下來還不是得男人高個兒給頂著！

算了，不能想了，我得保持愉悅的心去買設備了！

霍國安很快就拿到了青石鎮政府開的種種證明材料和介紹信，憑著這些材料，和集資到的錢款在餅干廠周元海的引薦下，帶著幾個干部和修理機械的專家吳畏一起去了省城訂購設備去了。

張小紅銷假回來之后，沈華濃就去問了孫剛的事。

張小紅對又沒有防備，想要套對方的話實在是太容易了。

最后不止得到了孫剛的消息，還探出來梁玉萍的事。

只不過張小紅并不知道梁玉萍的下落，就只知道人應該在竟市，是一個鄉下大夫的對象，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你哥哥跟梁玉萍的對象同學了幾天，應該知道是哪個公社的。”張小紅猶豫著說。

沈華濃點點頭，心里也很清楚想要打聽梁玉萍的落腳地還得從別的地方手，不能指沈明澤告訴。

梁玉萍給沈明澤的罪名和屈辱，在眼下看來跟他們家的階級分相比似乎不值得一提，但德行的問題會伴隨人的一生，像沈明澤這樣驕傲的人，資本家的后代、黑五類這樣的帽子帶給他的傷害，肯定不如“黃世仁”、“強迫良家婦”的罪名帶來的更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