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慶祥斷然拒絕：“不行！”

在飯店門口，他還怎麼做人？

“要不在我們飯店里面？能進來的都能看見，這要是在外面跟大字報也沒什麼區別了。”范主任打了個圓場，抬手阻止了廖慶祥的抗議。

他以前也偏袒過廖慶祥，真要是惹了陸柏薇豁出去鬧，難保不會被查出來，現在死隊友總比自己被牽連要強。

陸柏薇心里預想的也差不多就是這樣了，點點頭，見好就收，“看在主任的面子上吧。”

范主任吁了口氣，又問道：“工作的事？”

陸柏薇無所謂的道：“那就得看廖師傅的態度，以及范主任會怎麼給我寫這段時間的評語了。”

“那行，老廖，你趕去準備道歉信！一定要讓小陸滿意。小陸你這還真的準備走啊？你要走的話，評語的事你放心，我肯定是實事求是的。”

這件事就這麼商定了，陸柏薇先從辦公室出來了，小肖還在走廊里等著呢，見出來趕迎上去：“陸姐，范主任相信你說的話沒？要不要我去給你作個證啊？”

陸柏薇看看他，這青年是竟市飯店里對最友好的一個了，可惜他也并非是真的正直公正善良，不過是心積慮的想看的手藝而故意接近而已，如果他真能不著痕跡的師功，無話可說，算他有本事，畢竟就是這麼學到的，再加上自己的領悟才有今天的廚藝，但是像小肖這種總是借著討好來的東西的行為，就讓反了。

淡淡的道：“我又沒有撒謊，他當然會相信了，事已經都解決了，多謝你的關心。”

“這就好，這就好，陸姐，你還是......要走嗎？真的不干啦？多好的工作呢，你只是嚇唬廖師傅的吧？這麼走了太可惜了。”

陸柏薇并無跟他心的打算，只道：“你回去上班去吧，我中午有事出去一趟，一個鐘頭回來。”就是要走，也得等到出了結果再說，只要一天沒有離開崗位，還是會堅守的，一個鐘頭并不耽誤下午上班。

“陸姐......”小肖又將住了，垂著腦袋糾結的問道：“陸姐你覺得我這段時間的表現怎麼樣啊？還是我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你直接跟我說吧，我保證按照你的要求去改。”

“我沒覺得你有什麼不好。”陸柏薇敷衍道，看了看手表，今天因為給廖慶祥這一番口水仗，已經比平時晚了很多了，還趕著去給秦衛南送飯呢。

“陸姐，你真的這麼覺得嗎？那我能不能......”

“我還有事，有什麼話回來再說。”陸柏薇匆匆就走了。

小肖看走遠，肩膀垮了垮，嘆了口氣。

下灣村。

沈華濃做完午飯，霍秀英還沒有過來，霍庭也沒有讓等，一家三口吃了飯，昭昭睡午覺去了，沈華濃在收拾家里的東西，有些準備帶到家屬院那邊去。

而霍庭不知道在東屋里做什麼，好一會沒有出來，沈華濃猜他可能是想要自己靜一靜？也沒有過去打擾。

下午兩點鐘，昭昭剛起來，霍秀英終于來了，這次是跟著丈夫盧紹杰一起過來的，帶了快六歲的兒子盧俊寶。

從聽見他們在夾巷里的說話聲，霍庭就從帶著笑容跟昭昭說話陡然變面無表了，要不是親眼看著，確定并沒有什麼刺激他的，沈華濃都以為他又變那個本就面癱的霍寶寶了。

霍庭淡淡的說了句：“來了。”

霍秀英點點頭，態度也不甚熱絡，喊了聲“哥”，然后瞥了眼居然了面的沈華濃，也沒有打招呼的意思，見沈華濃沖點頭，蹙了蹙眉，居然直接就收回了視線，沖昭昭招了招手：“昭昭，來姑姑這里來，讓姑姑看看，聽說上回你生了一場病，我看看是不是瘦了？”

霍秀英對娘家哥哥這一家三口人里，也就是對昭昭還能有個笑臉，每次過來帶的東西除了走親戚必備的之外，都會單獨給昭昭再添一份，有時候是一包餅干，有時候是一包糖。

昭昭從小就知道只有兩家很親的親戚，一個住在小康公社的姑姑家，一個是黑五類的外公和舅舅，孩子不懂大人的世界和糾葛，誰對好，就喜歡誰，反正喜歡這個對溫和氣，還給買餅干吃的姑姑，興沖沖的過去跟霍秀英說話去了。

沈華濃朝霍庭皺了皺鼻子。

盧紹杰主熱的跟霍庭寒暄起來，霍庭不咸不淡的應一聲，從他的神上也毫看不出拘謹和尷尬，笑著道：“俊寶早就吵著要過來了，就是有點事給耽誤了，寶琴今天沒來，在家里幫剝棉花呢，今年我們自留地種了點棉花，寶琴那丫頭聽說這是給做棉襖的，興頭很高，一放假就在家里幫著剝和曬。”

他瞅瞅那邊旁若無人說話的姑侄倆，趕拿兒子活躍氣氛：“俊寶，還不人？不是早就想要過來了嗎？”

霍庭在盧紹杰低頭跟兒子盧俊寶說話時，悄悄的朝沈華濃攤了攤手。

時間卡得剛剛好，他剛收回視線，盧俊寶抓著他爸爸的，朝著霍庭喊了聲：“舅舅。”

盧紹杰在兒子腦袋上拍了一掌：“還有你舅媽呢，趕的，人！非得打一掌喊一聲啊？”

盧俊寶好奇的打量沈華濃，并沒有喊人，手上倒是沒有閑著，往他老子大手上回了一掌，不滿道：“別打我！”

盧紹杰笑著嘟噥道：“老子打你怎麼了，你還還手怎麼的，有沒有點樣子了！”

話沒說完，小家伙又給了他幾下，本就不怕他，盧紹杰拍他一下，他能回兩三下，父子倆鬧著也不見盧紹杰生氣，顯然已經是常態了。

盧紹杰先收回了手，笑著跟沈華濃打招呼，喊了聲“嫂子”。

中秋那天，妻子回去之后就跟他說了紅星公社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還說哥的媳婦——對，霍秀英就是用“我哥的媳婦”來稱呼沈華濃，心里并沒有認同沈華濃是嫂子，就說沈華濃突然開了竅了，聽說兩人還得特別好，雖然以前幾乎算得上是掛著親戚名頭的陌生人，但沖著沈華濃這陣子做的這些事，妻子心里不痛快冷落別人，盧紹杰就想著幫圓一圓，也是給大舅哥面子。

因為跟沈華濃不，喊了聲之后，也沒有多說什麼，只跟霍庭寒暄。

“對了，哥，寶琴和俊寶今年都學了，姐弟倆一起也有個照應，就在我們公社的小學，是城里過來的知青在教，還像那麼回事的，現在寶琴都會寫自己的名字了，俊寶就淘得很，連個什麼a，學了半個月了還沒會，就讓他在圓圈邊上點個點，他都寫不好，也是愁死個人。”

說歸說，但見他臉上也沒有什麼愁容，又點了點兒子的腦門，“你說說你，盡丟我的臉。”

盧俊寶揮開他的手，道：“說你以前上學的時候也笨得要死，還好意思說我？”

盧紹杰不以為意道：“就是老子笨一直被人說，才想你聰明一下給我長長臉啊。”

“哼。”

“你舅舅那麼聰明，人家都說外甥似舅，你怎麼不跟你舅舅比，怎麼不學你舅舅？”

盧俊寶看看霍庭，垂著腦袋不吱聲了。

霍庭見狀梆梆的朝盧俊寶道：“過來。”

小家伙似乎很怕他，一副不想過去，但又不敢不過去的樣子，繃著小臉過來，垂著腦袋手指頭擰著角，小聲喊著：“舅舅。”

“抬起頭來。”

霍庭看看他，目嚴厲極了，角了，沈華濃都以為他要擺擺舅舅的譜訓一訓這個沒大沒小的男娃，沒想到他只是蹲下來盯著男娃看了會兒，什麼也沒有跟盧俊寶說。

然后轉向沈華濃，道：“媳婦兒，你把給他們買的文拿出來吧，正好他們姐弟倆都上學了，用得著。”

沈華濃當然懂他的意思，厚著臉皮就當自己是個頂頂好的舅媽，是自己想到的，哎了一聲進屋拿去了。

昭昭還跟著附和道：“我媽媽買了三個文盒，好多鉛筆和本子，我跟小寶哥哥和琴琴姐姐都有，文盒里面還有九九.....訣。”說不清楚九九乘法口訣，小姑娘直接含糊帶過去了。

“是嗎？”霍秀英聞言心復雜的看了眼大哥，上次是聽村里人說大哥兩口子的事，雖然大家都說得有板有眼的，還是有些將信將疑，以前他倆什麼樣，是為什麼結婚還是很清楚的，現在親眼見到兄嫂的互，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是真的，媽媽拿錢買！”昭昭強調道。

霍秀英收回視線了昭昭的頭，并未做任何表示。

沈華濃很快就出來了，盧紹杰又給道了謝，接過禮之后就借機不痛不的教育了兒子幾句，要他好好學習。

被霍庭盯著，這個小家伙沒再跟他爸爸對打，垂著腦袋不吭聲。

只有盧紹杰一個人很是積極努力的調著氣氛，其余人都不大配合，現場的氛圍很是奇怪，沈華濃都替他們尷尬得不行。

難道霍庭跟霍秀英私下流就是這麼個冷狀態？可他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啊，就算是面癱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寡言啊，而且沈華濃能察覺到他對霍秀英的關心。

好在，把禮送出去之后，這場尷尬的寒暄總算是結束了，霍庭道：“走吧。”特意轉向沈華濃說：“一起去。”

霍秀英看看沈華濃，什麼也沒有說，牽著昭昭走在前面：“昭昭跟姑姑一塊兒走，姑姑跟你說說話。”

盧紹杰抓著兒子跟霍庭和沈華濃并肩而行，一行人直接往磚窯后的菜園子去了，菜園子另一頭就是村里的墳地了，沈華濃還是第一次過來，不過一眼過去并沒有看到凸起的墳堆，也沒有看見墓碑，這里跟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不過轉念想想，現在正在破四舊，就連他們來上墳都是空著手，在村里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搞封建迷信活，沈華濃也就明白了，好像有一次在作坊聽人閑話的時候說過，平墳是不能讓死人占用活人的土地。

進了菜地，霍庭就走到最前面帶路去了，他在一棵柏樹下停了下來，對著一片蔥綠雜草掩映的地方說：“就是這里了。”說完，他就蹲下來拔草，霍秀英帶著昭昭，然后就繞到他對面也開始拔。

盧紹杰帶著兒子過去幫，沈華濃就挨著霍庭蹲了下來。

現場沒人說話，氣氛有些凝重，就連盧俊寶和昭昭也似乎察覺到了，都不鬧，只乖乖的拔草玩，偶爾兩個小家伙會用自己認為最堅韌的草勾在一起互扯，玩一會。

沈華濃扯著扯著，霍庭的大掌突然過來，裹住的手了，沈華濃看他的時候，他垂著腦袋并沒有看過來，握了一會，很快就放開了。

清理完樹下的這一片雜草，沈華濃以為的霍庭兄妹倆會給他們的父母說點兒什麼，結果他倆都什麼也沒有說，就將雜草都攏在一起，堆在樹的另一邊，霍庭就平靜的說：“走吧。”

就這麼安安靜靜的結束了。

回去的路上，除了兩個孩子走在前面玩鬧，幾個大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到到菜園子里來干活的村人，才跟人打了個招呼，等到了家，霍庭讓盧俊寶去將黃了的桔子摘下來帶回去。

霍秀英進東屋去了一趟，出來就囑咐盧紹杰把東西拎到自行車上去，這就準備走了。

霍庭也沒有多挽留，就說：“你們有什麼難事可以跟我說。”

霍秀英點頭嗯了聲，特意看了看沈華濃，只道：“家里一切都好，沒什麼不順心的，你們好好過日子。”

霍庭說好，頓了頓又道：“我現在調到通局去了，還是住在老地方，就是經常需要出差，你嫂子在人民醫院食堂上班，要是我出差去了，有什麼事你跟說也是一樣的。”

霍秀英默默聽著，沒發表什麼意見，等霍庭說完了，就道：“知道了，那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回去了。”

盧紹杰笑著補充道：“家里今年分的花生還沒有曬好，等曬干了下次我跟英子不帶俊寶這個磨人，單獨過來，送點過來給哥嫂和昭昭嘗嘗，也能多待一會兒，現在俊寶他鬧得很。”

霍秀英又說：“昭昭在家乖乖聽話，下次姑姑再過來看你。”

“姑姑不能多玩一會嗎？”昭昭正跟小表哥圍著天井中的桔子樹挑已經泛黃的桔子呢，聽霍秀英這麼說也顧不得桔子了，的過來牽著的角問道。

霍秀英說：“下次吧，下次姑姑接昭昭過去玩，今天有點晚了，回去得天黑了。”

昭昭撅著哦了聲。

“好了，小寶，我們準備要回去了。”

盧俊寶兜著角從樹下出來，他先沖著剛說他壞話的盧紹杰齜牙咧的擺鬼臉，一張一張雖然沒出聲，但也能猜得到肯定是在反駁，然后才將兜拉開了點兒，將里面幾個全黃了的桔子出來給霍秀英看：“媽媽，你看，都黃了了給你吃。”

霍秀英這才出回來娘家之后的第一個笑容，抿著淺淺的笑了一下，溫的了兒子的腦袋，說：“好。”

“送花生過來的時候肯定都了，媽媽你帶我來，我再給你摘。”盧俊寶看著桔子樹道。

霍秀英點頭答應了。

“姑姑笑起來真好看。”昭昭突然夸道。

盧俊寶也跟著夸：“我媽媽本來就好看。”

霍秀英其實是那種很秀氣很溫婉的五，但是卻總跟霍庭一樣掛著一副冷清的表，看著覺并不好接近，現在一笑那種和的覺就出來了。

見大家的目都落在上，繃著下顎頗有些不自在，點了點小姑娘的額頭，借著囑咐兒子把桔子裝到自行車前面的籃子里再去洗手，岔開了話題。

昭昭可甜了，又將話題給拽了回來：“姑姑你要多笑更好看。”

盧紹杰跟著附和道：“只有昭昭夸你姑姑，才相信，姑父跟說還以為是騙人的呢。”說著還故意垮了臉，跟昭昭攤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霍秀英剜了他一眼，他嘿嘿笑了兩聲，了鼻子不說話了，等霍秀英剛轉過去，他就又沖昭昭做了個鬼臉，將小姑娘哄得哈哈大笑。

然后盧紹杰收了逗趣的神，跟霍庭道：“哥，你放心，我不會委屈英子的，那我們就先走了，你們有空去小康公社轉轉唄。”

霍庭點點頭，這一家三口就走了。